0141 黑手

2024-06-11 00:49:06 作者: 戎衣公子

  等想明白其中關節,秦深一刻也等不了了。

  她沖回院子,顧不上照顧蓉娘的臉面,一把揪住了徐媽的襟口,冷冷問道:

  「孩子們既給我磕了頭,我就是他們的師傅,得照管著他們,你速速說來,究竟把人送去哪裡閹了!」

  徐媽見被戳穿,面上訕然一陣後變了臉色,大力推開了秦深,耍潑道:

  「不要你來管,是我生下來的血肉,到哪家落刀子自然我說了算——八月給你送來的,現下都九月了還沒閹,你這刀子匠一味拿我孩子幹活使喚,怎得?怕落了刀子他們沒力氣受你差使,光添了兩張吃白飯的嘴麼?」

  小人心胸,惡毒心思,直把秦深氣的夠嗆。

  八月天熱,閹割容易感染,這才推遲到了九月份。

  再說徐家窮,拿不出拜師的閹割銀子,她非但不計較,反而怕徐家周轉不開,借了銀子給蓉娘周轉維持生計,為了兩個娃進宮早日出頭,一個送去學藥膳手藝,一個送去讀書識禮。

  她做了那麼多事,不但不得其感激,還落了這樣的一嘴口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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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真是要氣死人的!

  蓉娘站在秦深的一邊,對自個兒親娘這番言論,也是氣得直掉眼淚,尖聲泣道:

  「娘!你真是要逼死女兒了!我沒臉見人,還不如遂了榮哥兒去,在這裡碰死算了!」

  言罷,她實沒臉面對秦深,往身後的院牆撞去——

  好在山子就立在邊上,一看不對,眼疾手快的撈了回來,扭頭怒聲道:

  「她這個狠心的婆娘,連親生兒子都不管不顧,哪裡來在乎你這女兒?別傻了,你便是撞死了,她也不會掉一滴眼淚的,不如斷了親,趁早乾淨!」

  蓉娘被山子說中了心事,嗚咽一聲,痛苦點了點頭,埋身在丈夫懷裡大哭不已。

  秦深掛念著北行他們,焦慮難耐,上前便追問道:

  「你還不快說,究竟送去哪裡了!女兒女婿既不願與你相干了,我個外人更是不必賣你面子,你再不說,小心苦頭!」

  徐媽見人眸色寒冷,冷麵如霜,突然想到了她的厲害本事——原先欺負她的沒有一個善終的,就是親二叔也在她手裡送了性命。

  如此想著,便有些膽怯了。

  她看了看日頭,覺得下刀子就是一會功夫,這個時辰點應該已經完事了,便準備鬆口,咕咚咽了口唾沫下去,梗著脖子道:

  「在……在青山鎮,張大痦子地方。」

  秦深心裡辨別真假,便知是實話。

  青山鎮在大青山的後頭,跟灘頭村一山之隔,那鎮口有個刀子匠姓張,臉上長了許多痦子,往日和秦山便不對付,為了些陳年舊事吵過不少架。

  徐家既沒多少銀子能給刀子匠,唯一肯免費下刀子,只為給秦一刀難看找茬的,只有他一家了。

  「山子,你知道最快翻過青山的路麼?咱們立刻去青山鎮!」

  山子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知道。

  安撫好蓉娘,山子覺得她腳程慢,就沒讓她跟著去,自己抄上傢伙叫了幾個壯實的小伙兒,與秦深一塊兒趕往青山鎮。

  *

  捷徑山路,不帶片刻休息,大約一個時辰後,也就到了青山鎮的鎮口。

  張大痦子在鎮上很有名,稍一打聽便知道住所何處。

  秦深繞過一條街,尋到了一處簡陋的三合小院兒,院門死死緊閉著,院內傳來一陣陣歇息底里的慘叫聲。

  這慘叫聲秦深太過熟悉,且細細分辨,儼然是北行的聲音。

  竟然……還是來晚了?

  秦深眸色一沉,轉眸看向了山子。

  山子點了點頭,一腳踹開了院子大門,一幫人霎時沖了進去,直奔後院的閹割房。

  徐爹跨坐在一張條凳上,在閹割房外等著,他聽著兒子的慘叫聲,面上終歸是不忍心的,自言自語道:

  「下刀子哪有不疼的,忍忍,忍忍便好了,有了一百兩銀子,算是你報答爹媽的生養的恩情了罷——」

  「呔,你個狠心的人!」

  山子忍無可忍,上前一腳踢翻了徐爹屁股下的條凳。

  「哎喲——反了天,臭小子!」

  徐爹狼狽從地上爬起來,見秦深這許多人殺來,不免傻眼愣怔,片刻後才醒過悶來,意識到老婆子那邊露餡了!。

  露餡是早晚的,只是他沒想到會來的這般快而已。

  秦深喊山子看住徐爹,自己則猛地推開了閹割房門沖了進去——

  「住手!」

  但見小南被捆在骯髒的床板上,渾身赤膊發抖,眼中是絕望的死寂,眼淚都流幹了。

  那張痦子手裡提著還帶血的閹割刀,正準備給小南去勢,卻被秦深這一喝,停下了動作。

  他扭過頭,吃驚的問道:

  「你、你是誰哇?這地兒也是你個娘們能來的麼?」

  秦深不與他廢話,上前就一拳頭悶向了他的鼻樑!

  然後拇指頂在他的手腕上,將閹割刀反轉,逼著刀刃向內,狠狠劃破了他餬口處的皮肉。

  「一刀閹兩個,不消毒不清理,傷口怎麼會不感染?下刀去勢,竟不灌大麻水生閹下手,你還配自稱刀子匠麼?」

  張痦子猝不及防,又被閹割刀劃了那麼下,捂著鮮血淋漓的手腕,暴跳如雷。

  「你個賤人,你究竟是誰?!」

  「師傅——」

  小南見秦深來了,眼淚狂流,灰黯的眸子點了希望光芒。

  「師傅?你、你是秦一刀?嫁給太監的那個秦家臭丫頭?」

  張痦子齜牙咧嘴,仇人見面更是分外眼紅,他打定主意要秦一刀破財倒霉,這才接了徐家央求的事兒,這還差一個未閹,他自是不肯罷休的。

  哇呀呀大叫一聲,他撲上去就要奪刀。

  秦深閃身避開,抓去邊上的豬苦膽,一把糊在了他的臉上,趁著他眼瞎之際,一腳撩陰腿,猛踹在了他的檔口處。

  張大痦子慘叫一聲,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他下了半輩子刀了,從不把別人的雞兒蛋當回事,現下,也算是嘗到這一番苦楚滋味了。

  秦深利落給小南鬆了綁,從邊上尋來他的衣服,叫他穿上,然後便問北行的去處。

  「你哥呢?」

  「我哥……我哥已經……嗚嗚。」

  「先別哭,性命要緊,他這般不負責任亂閹一氣,你哥怕是要丟命的!」

  秦深言辭厲害,讓小南暫時止住了哭上,拉著她一併往後頭的矮房跑去,一邊跑,一邊把方才的情況都說了個清楚明白。

  大概是差不離的,早上他們醒來才出房門,已被自己親爹迷暈了過去,等再醒過來的時候,就被綁在床板上等著下刀子了。

  北行是先被閹的,沒有大麻水,更沒有止血藥,只是給糊了塊豬苦膽,連導尿的玉米骨都未準備。

  秦深狠狠攥了起手心,恨不得現在沖回去,一刀結果了那個張痦子。

  閹割去勢本就是慘絕人寰的痛事兒,為了省點材料銀子,那樣將人生生活閹了,還不管後來的死活?她光是聽小南這麼描述,便可知北行究竟吃了怎樣的苦頭。

  「咚」的一聲,她闖進了矮房,裡頭逼仄狹窄,空氣臭烘烘,十分簡陋。

  北行就躺在一張木板上,屎尿混著血跡從木板的縫隙中流下,那股味道著實令人作嘔!

  正經的閹割前,必有三日清理腸胃,不得飲食喝水,可徐家為了訛詐銀子,匆匆送了人來閹,才成了眼前這個樣子。

  北行已經痛得不省人事了,死氣沉沉的躺著,鼻息微弱。

  「小南,快,去外頭把人喊進來,咱們得立刻送他回去,留在這裡定是活不成了的!」

  小南眼淚汪汪,扭頭便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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