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4晌午飯

2024-06-11 00:47:36 作者: 戎衣公子

  廖氏既來了,毛氏便定要留她住兩日,索性一家子在城裡頑兩日再回鄉下去。

  

  毛氏家的後院,也是棋盤心格局的小三合院兒,磨磚對縫的瓦房,圍出一方灰棚院子。

  北屋是毛氏和殷忠一慣住著的,西屋是客臥,已騰出來給秦深歇覺了,故而廖氏和庚哥兒只能安排去了東屋,拿個木屏風架子隔擋出兩小間,另搭了一張竹板床安置。

  毛氏去後棚殺雞去了,殷忠則往南城市集割肉買菜。

  廖氏拉著廖梳杏在東屋說話兒,庚哥兒初來乍到,還有些認生,沉著臉兒坐在台階上乘涼,生氣地盯著老槐樹上的知了,厭它歡燥個沒完兒。

  秦深問過文琅,明個兒起早才回宮去,晚上還能歇上一覺,便興高采烈去鋪床疊枕了。

  同莊戶家的炕頭不同,城裡大多是睡木床。

  秦深畏冷不懼熱,床上並沒有鋪上涼蓆,只墊了一層薄薄的褥子,臨睡時在身上搭一條小薄毯子便是了。

  但見晚上和文琅同睡,那就不能只依著自己來,也得慮著他興許會怕熱。

  蓆子呢,毛氏把蓆子置哪兒了?在床底下放著?

  文琅見秦深蹲身彎腰,直往床底下鑽,便笑道把人攬了回來,道:

  「昨個還說我受了風寒,巴不得給我裹上季冬的棉被捂汗才好,今兒怎麼又變了?」

  秦深抿著笑,偏著嘴硬不承認:

  「你現在還來笑話我?我這就去拿大冬被子,捂你一身痱子出來才好呢。」

  「別忙了,只置一個瓷枕就是了,我歇一夜就走。」

  文琅輕拍了拍秦深的肩膀,透著木窗欞上的冷布望出去——

  見院子人影綽綽,大伙兒已出來說話,正嚷著要攤雞蛋餅,下二伏面兒吃。

  他倆也不好膩歪在屋裡不出去,相視一笑,跟著出門西屋子門。

  「有雞有肉的怎還不夠,不年不節的,日頭毒辣,怎都還起了興啦?」

  秦深從井裡提了水出來,倒進了大木盆里,幾個人洗乾淨了手,幫著一起去準備午飯。

  毛氏已殺好了雞,正在熱水盆中拔雞毛,聽了她的話,笑應道:

  「難得家裡熱鬧,我心裡歡喜著,何必等著年節,今兒算是提前把中秋過啦!」

  秦深溫笑了笑,見毛氏難得這般開心,便也縱著她去了。

  廖氏還是掌勺的,灶房裡只聽顛勺烹火的聲響……

  秦深閒不住,同文琅一起在院子裡另生起了煤球爐子,爐子架著一方小鍋,她又是攤雞蛋餅,又是下二伏面的。

  雞蛋餅,不同於清炒雞蛋,而是所謂的燜蛋,放了豆油下去,文火攤煮著,不用攪碎,只等一面黃了時翻另一面,最後刷上自家醃的大醬,便成了。

  起了鍋子,一人先分得一個打打牙祭,吃著噴香火熱,滿口蛋香。

  雖然秦深已和文琅開過小灶,吃過二伏面了,只是三更夜裡只翻找出一把掛麵兒來,清湯寡水的啥也沒有,添了些蔥花細鹽應付了事。

  到了現下,她突然想吃炸醬麵!

  於是,她尋來了豆芽、瓜條,豆腐皮,準備伴進二伏面裡頭吃。

  文琅不叫她碰刀,也因她脖子還纏著紗布,扭動不方便,怕她一個低頭看差了,切了自己的手,於是便給她打了下手,噔噔噔在砧板上切個不停。

  秦深見他動作利索,切菜手起刀落,很是像模像樣,不由嘿嘿一笑:

  「武功在高,也怕菜刀,你這菜刀也使得這般好,想必十八般兵器定是樣樣精通啦?」

  「……」

  文琅頭未抬,只是伸手,撈起一根瓜條塞進了她的嘴裡。

  「好啦、好啦,我不說你了。」

  秦深美滋滋的咬著瓜條,嚼得咯嘣爽脆,心情好極了。

  忙碌了大半個時辰,飯菜都上擺上了桌。

  「來啦——大鍋的雞湯!」

  毛氏雙手提著一隻大砂鍋子,一邊叫嚷著,一邊搬到了飯桌中央,她摸了摸耳垂,笑道:

  「齊全了,快些都坐下吃飯吧!」

  秦深和文琅先坐了,廖梳杏眼尖瞧見了,忙攙著廖氏跟著坐下,把荊小妹擠了開,自己坐到了文琅的邊上。

  「姑姑,你小心著些。」

  「沒事兒,莊戶人家哪有這麼嬌貴的,好杏兒,你別外道,都是自家人,想吃什麼自己添就是了。」

  毛氏跟著應話:

  「是這話兒!千萬別外道了,小妹你也自己動筷子哇,快些吃吧!都餓了吧?」

  廖梳杏雖然側著臉,一直同廖氏說話,但她餘光處就沒離過文琅。

  心裡一直疑問不斷,怎得這個人,生得如此像那東廠的衛督公?

  莫不是一個人吧?

  計較盤算,思忖了一個試探的法子。

  她借著幫廖氏舀湯的幌子,端碗回來,就直往文琅身上撞去!

  還滾燙的湯就這麼潑到了他的懷裡。

  「哎呀,對不住,表姐夫,我、我實不是故意的,我替你擦一擦!」

  說罷,她伸手就往文琅下身探去,一邊摸撣著,一邊懇切道歉。

  「沒事兒,我自己來吧。」

  文琅好脾性兒,自然不會同廖梳杏計較。

  他不著痕跡的擋開了她的手,然後立起身,打算去水井邊擦拭一番。

  廖梳杏眼光一沉,並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摸到了,但看文琅的態度,若是真太監,或者是衛督公本人,早就氣急敗壞,伸手就給她一耳光子了吧?

  看來,還真是相像而已。

  「雞湯油膩,清水怎擦拭的乾淨?要不換一身衣裳把?」

  秦深冷冷掃了一眼廖梳杏,跟著擱下了筷子站了起來,她問殷忠借一借衣裳給文琅,準備趕著現下日頭好,先把髒了的衣衫洗出來。

  「有,衣服有,只是怕不合身,短小些。」

  「不妨事的,只穿一會兒,我這就洗出來,叫這日頭一曬,大半個時辰也就幹了。」

  又是一頓折騰,等秦深上桌吃飯,飯菜已涼了大半。

  毛氏說了幾句熱場子的話兒,大伙兒笑了笑,這事兒也就過去了。

  飯至一半,聽說廖梳杏在御史台王大人家裡,是個有頭臉的丫鬟,那王大人本還有意把梳杏說給自家兒子,只是話兒還沒挑明,這一大家子便死的死,散的散了。

  毛氏笑道:

  「這有什麼,梳杏生得一副好樣子,又聲兒甜能唱小曲,我若有個兒子,也想求來當媳婦呢!」

  荊小妹心思單純,只把廖梳杏當做一般大的姐妹,便驚喜道:

  「梳杏還會唱曲吶?唱一個我們聽聽吧,你不是從青州來的,我會說那的話,你聽吶——買個桃,桃有毛,買個杏,杏焦酸,買個栗子面丹丹~」

  廖氏被逗得咯咯笑了起來。

  倒是廖梳杏,非但臉上沒有一次笑意,反而冷笑著刮刺了回去:

  「你才多大,怪要拿捏姨奶奶的架勢說話,這桌子上哪有奴才叫你使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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