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懷疑

2024-06-11 00:45:17 作者: 戎衣公子

  倆人歸家,一背簍的好東西自然惹了村里人的眼。

  不少長舌婦在人後咬耳朵——她們討論著西林院子哪裡來的錢兒?能頓頓上小貨棧買米買糧,還能去城裡割肉扯布,甚至連成衣都捨得花錢買了。

  「嘖嘖,那杏色多俏,白瞎了這麼漂亮的衣裳,給個滿臉癩子的醜婦穿在身上。」

  「甭羨慕人家,指不定半年就出喪了,趁著能喘氣還不得多花幾個子兒?」

  秦深只當沒聽見,下了牛車,與文琅一路往西林院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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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也不生氣?」

  文琅偏頭笑問了一句。

  「生氣有什麼用,以後我的小日子越過越好,別說割肉扯布,就是起磚瓦大院兒也是不遠的事兒,若把旁人嫉羨的話都郁在心裡,豈不是短了自己的壽數?」

  秦深絲毫不減愉快的心情,還在村口的榆樹下撿了一咕嚕榆錢兒,打算回家蒸著添個菜。

  文琅見其心裡坦蕩從容,說得不像是氣話,自然也就放心了。

  於是,他無聲笑笑不再多言。

  兩人順著鄉道兒,一路往西林院子走。

  路過成片的麥地時,文琅見麥子開始落花灌漿,便想起自己家裡的幾分地該除草了,還有被牲口踩踏的壟子也該補補。

  不由一嘆:哎,農活還有一大堆呢。

  西林院子裡,廖氏是早秦深一步回來的,她已經餵好了雞和豬崽子,正打算生火開灶。

  見倆人回來,便高興的招呼道:

  「回來啦?晚上想吃啥,娘給你們做——今兒是個好日子,咱們稱心如意。」

  「甘薯餅?」

  荊禾在院子裡劈柴,見秦深和文琅回來,才歇手擦汗,應答了一句。

  「不吃甘薯餅了,咱們吃雜麵吧!要厚厚的面臊子!」

  這話是庚子說的。

  他從大肚罈子後探出頭來,亦是滿臉高興的神色,看來廖氏已經同大伙兒說了。

  他圍著院子裡的醃筍罈子轉來轉去,小心摸著罈子上的光釉,像是期待著裡頭鮮美酸脆的醃筍。

  秦深聞言,笑著從背簍里提出一條肉,接話兒道:

  「好,豆子都是現成的,二羅面兒我也買了,加上這提肉,做一頓臊子雜麵綽綽有餘啦——娘,今天就吃雜麵吧。」

  「誒,好!」

  廖氏搓了搓手,幫著秦深一塊兒把麵粉袋子搬進了灶房。

  發麵的面劑子是早備下的,揉面、擀麵兩不耽誤,另還要起鍋做臊子鹵,一時砧板咄咄聲不斷,油煙四處炊起。

  因著灶房逼仄,兩人擠著施展不開,秦深幫不上什麼忙,便準備去屋裡拾掇,順帶手把積攢了兩日的髒衣服洗了——新買衣衫也得下水才能穿。

  腋下夾著木盆子,秦深收了庚子和荊禾的髒衣裳,推開堂屋門,走到自己的屋裡。

  找了一圈兒,咦,文琅的衣裳呢?

  聽娘親說他回來那晚鄉道路黑,連輪毛月亮也沒有,像是摔過水汪子,整個人都濕漉漉的……那總該換下髒衣裳吧,咋尋不見呢?

  秦深撓了撓頭,溜兒著炕坐下,翻手倒了杯茶水。

  才呷了一口,餘光處瞅見炕邊角落有衣料一角,應該是文琅的衣服。

  心裡不禁鬱悶:男人都一樣,看起來風骨郎朗的,也是個衣服亂丟的邋遢鬼。

  無奈趴在地上翻揀出來,她抖了抖上頭的浮灰,正要丟到木盆里去——倏然,她瞧見衣服里襯沾著大塊大塊的血跡!

  文琅受傷了?

  不、不可能!他好端端的,這必然不是他的血!

  汗毛伶仃,那種熟悉的懷疑之感又重新回來了。

  她差點忘了,他之前六個新婚妻子沒有一個活過半年的。如若她一直弄不明白文琅身上的秘密,豈不是也難逃一死?

  秦深心中暗自計較,她透著炕窗的東昌紙,見文琅頎長溫潤的身影印在上頭,聽他笑聲如松林風偃,清朗無華,讓人根本沒辦法將他和血腥之事聯繫在一起。

  搖了搖頭,她告誡自己——定要多存一份心,如果可以的話,她要去庚子那裡套套話兒,畢竟他與文琅相處的更久,或許會知道一些事情。

  翌日,文琅去地里鋤過草,補過壟子後,下晌邊就回宮裡頭去了。

  剩下的農活只能交給荊禾和秦深。

  荊禾養了這麼些日子,身子已經好多了,家裡能出力的地方他都義不容辭。後山還有一塊菜地,其間拾掇擔水,也都是他一人做的。

  但是總歸剩不了多少時日,他就要進宮遴選報導,那時候家裡沒個青壯勞力,秦深可是極為犯愁的——她得加快掙錢的速度,好早些請個佃農過來,把家裡的地都佃種出去。

  隔壁殷老漢的兒子媳婦,在城裡頭開了一家藥鋪,聽那裡捎回的消息,樊樓生意最近極好,酸辣筍子意外成了平價的招牌菜,嘗過的都說好吃。

  聽著這個消息,秦深心裡的石頭總算落了地,她的酸筍子總算經受住了市場的考驗,這樣的成績她已經十分滿意了。

  盤算下面的生意,她想著第一撥送去的醃筍不多,照著樊樓這樣的賣法,恐怕幾日便斷貨售罄了,所以她打算趁著這月份筍子尚鮮,趕緊再去竹林挖一趟!

  說干就干,家裡用過晌午飯後,留著廖氏一人看家,荊禾背上扛著鋤頭,挑起大簸箕率先去了後山竹林。

  秦深背起背簍,在腰後別上一把鋒利的鐮刀,拉上庚子也跟著去了。

  三人到了竹林外,還沒進去,便覺得不太對勁。

  往日竹林風拂面,涼意中帶著竹香,可今日怎麼有股子汗酸味,甚至隱約還有騷臭的黃湯味?

  有人在竹林尿尿了不成?這得多大的一泡屎尿?

  心中存疑,秦深提步進了竹林,一進去就傻眼了……

  像是進了強盜,林子裡的竹子被人砍得歪歪斜斜,地上的土也被翻得七零八落,滿地都是飄落的竹葉,地上的竹筍像是平地蒸發了一般,放眼望去竟看不見一株了!

  邊上還挖了個大坑,屎尿的臭味都是從那裡飄過來的。

  「有人把整個竹林的筍都挖光了!」

  荊禾不信這個邪,抿著唇,一言不發的衝進竹林,足足奔進去有十幾丈,這麼偌大的一個地方,真的一株竹筍也尋不到了。

  庚子氣得小臉通紅,狠狠砸了手裡的小鏟子。

  秦深也緊咬著牙,她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是誰幹得漂亮事兒!

  想跟著賺竹筍的錢,可以呀,各自憑本事兒啊!

  真要做這門生意,她不攔著也攔不住,可一夜之間挖光了所有的竹筍,錢氏根本沒有時間也沒有精力一次性全醃完,無非就是絕了別人的路子,自己醃不完寧願叫它們爛透了,也絕對不給別人沾半點便宜。

  人心貪婪自私,可見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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