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打開天窗說亮話
2024-06-11 00:19:40
作者: 九月果果
「記恨倒不至於。」蕭景田劍眉輕揚,淡淡道,「只要你日後不再做如此荒唐之事,我依然是你的二哥,你好自為之。」
他知道對方船上的糧草最多能撐三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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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招安了這批海蠻子,朝廷就會立刻召秦溧陽回銅州。
這樣,他就可以繼續做他的漁民,亦或者跟他的小娘子一起做生意,幫她開個鋪子,當然他不會讓她把鋪子做到京城去,因為他這輩子都不想跟京城兩個字再有任何的牽扯。
「可是我這輩子只想跟二哥在一起,別無所求。」秦溧陽仰起臉,含情脈脈地看著他說道,「我知道二哥已經成親,不能娶我,我不要名分,哪怕讓我住在你的隔壁,做個鄰居,我也就心滿意足了,二哥,難道我這點小小的要求,你都不能答應嗎?」
「你知道我這輩子最恨別人要挾我。」蕭景田緩緩轉身,冷聲道,「我早就說過了,我們之間永遠是不可能的,我勸你就此死心,否則,只是徒增煩惱罷了。」
「好了二哥,我跟你開玩笑的,你又何必當真。」秦溧陽勉強笑笑,靠在他身邊的欄杆上,靜靜地望著深不可測的海面,不再吱聲。
時逢戰亂,她實在不應該跟他說這些,也不想跟他再翻臉。
氣氛很是尷尬。
蕭景田皺皺眉,縱身跳到相鄰的戰船上,彎腰進了船艙。
趙庸正倚在船艙里喝酒,見蕭景田進來,拿起酒壺給他倒滿了一杯酒,笑道:「來,喝一杯。」
蕭景田坐下來,面無表情地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好,痛快,我就喜歡跟你這樣的人打交道。」趙庸又重新給兩人倒滿,醉醺醺地說道,「兄台的胸襟氣度,趙某佩服,趙某想不到,世上竟然還有不喜權貴,甘願替他人做嫁衣之人,來,趙某敬你一杯。」
「將軍喝多了。」蕭景田不動聲色道,「蕭某也從來沒有見過像將軍這樣灑脫的人,在這樣的境地,竟然還能把自己喝醉。」
「那是因為你沒有處於我的位置。」趙庸不以為然地搖搖頭,笑道,「我敢保證,今日一戰,能保我五年太平,而這一切,則多虧了兄台相助,趙某不勝感激。」
「何以見得。」蕭景田拿起酒壺,又給兩人斟滿,酒是京城上好的春風醉,價格不菲,並且不易買到,看來,趙庸是個對自己很好的人。
「兄台心知肚明,只是裝糊塗罷了。」趙庸換了個姿勢,倚在船壁上,拿著酒杯,打著酒嗝道,「此戰若是我任主帥,若輸了倒也罷了,若是贏了,豈不是又有人睡不著覺了,接下來會找藉口整治敲打我一番,如此一來,我當然受罪,可是溧陽郡主當主帥就不一樣了,即便是贏了,也不足為懼,我知道郡主是個果敢的性子,就算贏了,也會血染這片海路,可是兄台不一樣,兄台不僅足智多謀,而且還心繫百姓,甘願屈尊在溧陽郡主手下出謀劃策卻不為人所知,可謂一舉三得,趙某的確是欽佩得很。」
「既然將軍看得通透,那在下就打開天窗說亮話了。」蕭景田索性也端了酒杯,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靠住,慢慢品嘗這遠近聞名的春風醉,說道,「我觀察了,被咱們圍住的那些海蠻子的糧草,最多能撐上五日,所以五日內,他們要麼背水一戰,要麼主動提出和談。」
「背水一戰不可能,和談倒是有幾分可能。」趙庸把玩著手裡的酒杯,眯眼道,「因為他們並非是行伍出身,說穿了,只是些活不下去的老百姓,活著,是他們最強烈的念頭。」
「不錯。」蕭景田點點頭,把手裡的酒杯放下,掏出手帕,擦擦嘴角,又道,「不知道將軍打算如何招安這些海蠻子,永絕後患。」
「他們要的無非是有口飯吃罷了,對吧?」趙庸面無表情地看著蕭景田,見他舉止投足並非一般農家子弟,心裡暗暗稱奇,但又不好直截了當地問人家,只得佯作不察,說道,「給他們足夠多的銀子,讓他們回家各自謀生,如何?」
「將軍果然是豪爽之人。」蕭景田笑笑。
「兄台的意思是?」趙庸問道。
「在下覺得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來得徹底。」蕭景田也不兜圈子,索性直言道,「將軍覺得在沿海設置幾處衛所,負責這一帶的海路的安寧,如何?」
「兄台的意思是,把這些海蠻子都收歸到衛所里,由總兵府統一管轄?」趙庸聞言,心裡拍案叫絕,酒也跟著醒了大半,猛然坐直了身子,喜形於色道,「如此一來,才算是永絕後患,海路安寧。」
「正是。」蕭景田微微頜首道。
「那兄台可願做這說客,前去說服那些海蠻子歸順朝廷?」趙庸猛地抓起蕭景田的手問道。
「自然願意。」蕭景田不動聲色地抽回手,又道,「只是我一個人去不行,此事還需各地知縣知府共同協助才行。」
趙庸自知失態,頓覺尷尬,撓撓頭道:「兄台放心,趙某隻是讓兄台做個見證,自然不會讓兄台隻身犯險。」
「在下並不是擔心自身安危,而是在下是一介平民,招安這麼大的事情,得需要官府配合才是。」蕭景田認真道,「至少得讓他們看到朝廷的誠意才是。」
「兄台所言極是。」趙庸忙起身抱拳作揖,「一切就有勞兄台了。」
秦溧陽靜靜地站在船艙外,聽了兩個人的談話,心裡不禁感慨萬千,原來他心裡裝得仍然是黎民百姓的安危,以前是,現在也是,唯獨沒有她。
是的。
他不是為了她來的,而是為了那些海蠻子的身家性命來的,亦或者,幫她只是為了報答她爹當年對他的救命之恩罷了。
是夜。
淺灣里那些被圍困了好幾天的海蠻子怨聲四起。
有的建議一鼓作氣衝出去,這樣被人瓮中捉鱉的感覺真是他娘的太窩囊,也有的看出官府並不想置他們於死地,建議棄船從海里逃出去,說若是官府想要剿滅他們,早就動手了,否則不會這樣圍而不攻。
「杜老大,您快拿主意吧,要不然咱們可真完蛋了。」
「就是老大,快拿主意吧,是死是活,我們都誓死跟隨老大。」
「杜老大,咱們是些什麼人,自從幹了這行,腦袋早就掛在褲腰上了,死都不怕,還怕什麼?」
「兄弟們,我知道你們都不怕死,個個是條漢子,可是我杜老大也不能白白讓你們去送死。」杜老大環視著圍住他的兄弟們,面色凝重道,「你們說得這些,我早就想到了,也親自分析過咱們逃生的路線,可是兄弟們,咱們真的是中了他們的埋伏了,而且設埋伏的人,是個絕頂高手,咱們能想到的,他早就想到了,咱們想不到的,他也想到了,眼下,咱們唯一的機會便是投降。」
「杜老大,咱們不降,寧死不降啊老大。」
「就是,不降,就是死,也要死在這片海上。」
「你們都給我住嘴,堂堂七尺男兒,成天死啊死的,成何體統,這世上最簡單的就是死,最難的就是活著,你們這幫慫包蛋,以為敢死就是英雄了嗎?我呸!」杜老大厲聲道,「你們也不想想,你們都是有爹娘妻兒的人,你們死了,他們怎麼辦?」
海蠻子們都沉默了。
是啊!
他們提著腦袋幹了這營生,不就是為了他們的爹娘妻兒有口飯吃,過上好日子嗎?
若是因此他們的命都沒了。
解脫的是他們,苦的可是他們的爹娘妻兒。
永遠背著他們所留下的黑鍋過日子,一輩子也抬不起頭來。
見眾人不語,杜老大的語氣也緩和了些,他背著手,來來回回在船上走了幾圈道:「如今也不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咱們先詐降,兩軍交戰,不斬來使,咱們這些粗莽之人也懂的道理,官府一定也會遵循。」說著,他看了一眼身邊的漢子,低聲喚道,「謝三,王五聽令。」
「老大。」謝三和王五忙俯身抱拳。
「你們去給咱們做這個送降書的信使,去了岸上後,想辦法脫身去禹州城,找成宗主幫個忙。」杜老大望著漆黑的夜空,咬牙道,「讓他幫咱們把岸邊的埋伏引開,只要咱們上了岸,就等於脫險了。」
「是。」兩人齊聲應道,放下小船,緩緩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