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誓不為妾

  他病的這些日子，鳳離家上上下下，很有些人在不安分。

  過去是鳳離和歌一人在苦苦支撐，嫡系這邊的爭奪，亦是暗潮洶湧。

  每個人都在等他死去。

  大公子一死，二公子難以獨撐門面，鳳離家內部的權利結構必然要重新洗牌。

  這種關鍵時刻，簡直是一場死斗。

  爭權，拼死了也要去爭。

  贏了，便能翻身，一躍成為天下第一大家的掌權少主，

  輸了，損失也不大，鳳離家後繼無人，此乃頭等大事，在這個時候，有雄心壯志者自然要爭一爭，不爭，才是辜負。

  這是一個大家族內部的生存法則。

  反正就算是不爭，結局一樣差不多。

  

  看了不知多少大夫，每個都斷言大公子肯定活不成了，連棺材都準備好，就等著操辦喪事呢。

  誰想到，鳳離青亦突然間站了起來呢？

  也就是幾天的事兒，痊癒的速度，令人咂舌的快。

  徹底的打了個所有人措手不及。

  不甘失敗的人自然就生出了趁他還弱，便傾力打壓的念頭。

  大公子步步謹慎，能挑出錯的時候太少太少，於是，與雲纖夜相交，便是家族內部的對手攻擊他的一個理由。

  鳳離青亦看似溫柔，手腕卻一向強硬。

  他既康健，自不會允許有人在太歲頭上動土。

  這些日子，便一直忙著出手去擺平家族內部紛爭，重新確立自己的地位。

  心裡一直惦記著雲纖夜的傷勢，終究還得克制。

  一直到忙完了一些，重新將鳳離家掌控在手中，他鬆了口氣，才打算找個機會去看看雲纖夜。

  沒想到，竟然那麼巧，心裡想著誰，出門便遇到了誰。

  路上瞧見了雲家的馬車停在那兒，鳳離青亦毫不猶豫的取消了原本的計劃，直接上了樓。

  遠遠聽見樓上有喧譁聲，他耳尖，瞬間就辨認是雲纖夜的聲音。

  生怕出什麼事，才派侍衛先一步上樓，給雲纖夜解了圍。

  如今，只有兩個人在時，鳳離青亦眼神溫柔如水，發現雲纖夜不自在，便悄悄向後挪，拉出適宜的距離。

  「纖夜不怪，我就放心了，不急著走吧，陪我喝一杯茶可好？」

  雲纖夜輕輕一頜首：

  「青亦身體可好？」

  瞧著是很不錯，面色紅潤，雙目有神，動作協調，完全看不出病相。

  「沒有大礙了。」取了一隻筷子，鳳離青亦放在手上，靈巧的旋轉、翻覆，動作極快，手指配合默契，果然是徹底痊癒之相。

  「太好了！青亦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且還是大富大貴，傲世天下。

  「名利皆是過眼雲煙，隨緣吧，青亦不強求。」

  店小二送了一壺好茶過來，鳳離青亦與雲纖夜慢慢細品，閒散的聊著。

  展小昭吃飽了就習慣要睡覺，貼在雲纖夜懷裡睡的昏天暗地。

  鳳離青亦瞧著雲纖夜小心翼翼照看著小女娃的樣子，忍不住說道，「若是纖夜嫁人，將來有了孩子，必定是位細心體貼的好娘親。」

  雲纖夜面色微紅，苦笑著搖搖頭，「你別笑我了。」

  「我說的是真心話。」字字真心。

  「這一生，我大概是不會嫁人了吧。」在這個女子的名節比性命還要重要的時代，她是被死死釘在了恥辱柱上的人，能夠保全了這條命，已算是幸運。

  嫁人？別想了！

  哪一戶人家肯接納這樣一個她呢？

  「誰說你不能嫁人——」有些話，就在嘴邊，差點脫口而出。

  「纖夜不為妾。」她斬釘截鐵的吐出四個字來。

  鳳離青亦抿住了唇，心中也是懂得雲纖夜的意思。

  她目前的狀況，即使有人願意求娶，娶回去了也必定是為妾。

  他想要安慰雲纖夜，博學如他，一時間也找不出合適的話語來，不要刺傷到她的心，又要寬慰到她。

  瞧見鳳離青亦心疼的眼神，雲纖夜笑了，「你在替我感傷嗎？大可不必！每個人都有自己存在的價值，並不是只有嫁人才能體現自己價值的存在，青亦，我很滿足目前的狀態，誓不為妾是一種生活態度，若有天，出現一個他，願意以正妻之位待我，我必定會嫁；可如果我等不到那個人，我也不會失望，照樣好好的過日子。」

  能活著，便是大幸運。

  像她這種死過一次的人，每一天都是偷來的好日子。

  嫁不嫁人能如何呢？重要的是要珍惜每一天。

  「說的是。」鳳離青亦點了點頭。

  其實腦子裡想的全都是雲纖夜剛剛那番話。

  誓不為妾嗎？

  原來如此！

  「世人越是謗我、欺我、辱我、笑我、輕我、賤我、惡我、騙我，我越是要精神氣派，珍惜自己，等到有天……」

  雲纖夜輕靈一笑，閉口不言，沒有說下去。

  鳳離青亦十分好奇，聽她說了一半，心癢難耐，接口問道，「等到有天，你會怎樣？？」

  「想聽？」雲纖夜眉峰一挑。

  「想！」鳳離青亦堅決的一點頭。

  「不怕驚世駭俗？」她逗笑。

  「不怕。」他斬釘截鐵。

  兩人相視而笑，皆有種遇上了知己，至此無憾之感。

  雲纖夜也就敢大刺刺的將真話全都說出來了。

  「……敬他、容他、讓他、任他、隨他，看準機會弄死他……」

  氣鼓鼓的小模樣，五分傲氣，五分可愛，那張面孔算不得傾國傾城的絕色，但一定是獨一無二的存在。

  鳳離青亦發現根本沒辦法將目光從那張生動鮮活的面孔之上挪開，他看到了淺淺的柔光從雲纖夜的背後綻放開來，很美很溫暖，他幾乎沉迷於其中。

  「你怎麼了？被我嚇到了啊？」雲纖夜不好意思了。

  「沒有嚇到！纖夜說的對，做人就該有自己的原則，一讓再讓，只會讓人覺的軟弱可欺，並不可取。」對此，鳳離青亦深有體會，一場大病，數年折磨，很多事他看的淡了想的開了，但很多道理，他也比之前明白的更加清晰深刻。

  那些東西，沒有過親身經歷，絕難以體會。

  他和雲纖夜全都是遭過大難的人，他和她的心靈有連接的一部分，能夠感同身受。

  「青亦是有大智慧的人。」雲纖夜豎起了大拇指。

  鳳離青亦心臟重重的一跳，差點沒忍住，想要再握上去。

  幸好，最後還是苦苦的忍住了。

  又聊了一陣，雲纖夜告辭回家。

  鳳離青亦沒有藉口挽留，心中微微失落，面上卻不顯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