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人情怎麼還
2024-06-10 20:03:08
作者: 蕭綰
逐出王府……
這四個字的分量,足以壓倒華盈寒心裡所有的期望,縱然她已經習慣臨危不懼,神色也依然不輕巧。
姜嶼略微轉眼,餘光里出現了她一臉凝重的樣子,遂問:「怕了?」
「奴婢又不理虧,沒什麼好怕的。」
「嘴硬。」姜嶼又一瞥殿門邊上,「省省你的口舌,到那兒等著本王。」
華盈寒聽話照辦,站到了他目光投向的地方。
她在這兒看不見裡面,裡面的人自然看不見她,所以他的意思是,不讓她露面?
華盈寒正納悶,姜嶼已經帶著姜衍進了殿去。
「皇祖母……」
姜衍怯怯地一聲喚,讓太皇太后喜出望外,但太皇太后的語氣依然很急:「衍兒,你這一晚上去哪兒了,知道祖母有多擔心嗎?!」
太皇太后蹲下來,牽著姜衍仔仔細細地看了良久,確認姜衍毫髮無傷才鬆了口氣。
「衍兒……衍兒在宮外。」
太皇太后的臉色垮了下去,肅然道:「祖母當然知道你在宮外,不止在宮外,還在民間,告訴祖母,誰帶你去的?」
姜衍仰頭看向姜嶼。
姜嶼回話:「是兒臣。」
太皇太后轉眼看向一旁,忿忿言,」你別糊弄哀家,哀家早已聽人稟報過,是你府里的婢女引著衍兒離開了王府,要哀家指名道姓嗎?」
「母后是否想過,沒有兒臣的吩咐,她豈敢?」
「那也不可輕饒,何況哀家聽說你昨日下午就出了城,可見衍兒一夜不歸,錯在那丫頭!」太皇太后鬆開姜衍,緩緩站起來,語氣森冷,「衍兒平安是萬幸,他若有什麼意外,那丫頭萬死難辭其咎!」
「母后言重了,錯不在她,是另有奴才疏忽所致。」姜嶼又言,「母后知兒臣出過城,那母后不問問兒臣去了什麼地方?」
太皇太后撇過臉,淡淡道:「除了軍營還能是哪兒?你軍務繁忙,母后又不是不知道……」
「兒臣已到南營點了兵馬,準備明日出征。」
太皇太后霎時驚愕,看向姜嶼,「點兵,你這是……又要去打仗?」
姜嶼點了點頭。
「姜嶼!你弟弟已經沒了,母后只剩你一個,衍兒還小,你如此不顧惜自己,讓母后如何心安?」太皇太后越說越急切,「大祁多的是武將,打一個狄族而已,又不是南周,用得著你親自上陣?」
「兒臣心意已決,今日進宮除了送阿衍回來之外,還想向母后辭行。」
「你真是……」太皇太后苦笑了幾聲,凝眸嘆道,「像他……」
太皇太后笑著笑著就走了神,六神無主地轉過身去,又道:「你和他一樣,都喜歡那刀劍無眼的地方,不是哀家想攔就攔得住的。」
華盈寒站在門外聽得雲裡霧裡,不知太皇太后感嘆的「他」指的是誰,但她能肯定不是宣王,因為她聽說宣王是個文質彬彬的人,半點武功都不會,更別說上過戰場。
她稍稍偏了頭,從門縫裡看了看,見太皇太后走到坐榻邊坐下,撐著額角閉上眼眸,似是無奈,倏爾緩緩招了手。
姜嶼拱手,「兒臣告退。」
殿中恢復了寂靜。柳掌儀規規矩矩地站在一旁,手端在身前,廣袖之下,雙手早已緊攥。
太皇太后在景王府有眼睛,「眼睛」稟報的明明是陛下來找了寒盈那丫頭,然後他們便一下午沒見過陛下和寒盈。
這些事太皇太后起初不知情,直到入夜,太皇太后派人去王府接陛下,得知陛下沒在王府,才傳了人來問話。
王爺今日沒在府里露過面,到底有沒有陪陛下一同去民間,後院的奴僕也不知道,可是王爺方才那樣說,就是想擔下所有過失,讓太皇太后只責怪他一個。
這樣的事,前所未有。
關乎陛下安危的事,王爺不重罰那些奴才就算好的,何時體恤過?
看來王爺想體恤的應當只有一個人……
姜嶼從靜慈宮出來,沒往正前方下台階,而是從殿側繞行。
華盈寒跟上去,由始至終都沒讓殿裡的人瞧見她。
她這麼輕而易舉地躲過了太皇太后的責難,歸功於她前面的人。
「謝王爺……」華盈寒輕言,仍舊不解,「王爺為什麼要幫奴婢?」
「做主子的,不能指望下人時時都能替自己脫罪,任你再巧舌如簧,今日也難平母后的火。」
華盈寒只覺這話耳熟,似乎是她之前抱怨給他聽的,說的是當下人的不能指望主子會護著。
「這次算奴婢欠王爺一個人情。」
姜嶼突然駐足,回頭瞥著她,「欠本王人情?說得輕巧,本王讓你免受三十杖責和被逐出王府的處置,你準備怎麼還?」
「奴婢會想辦法。」華盈寒一本正經地道。
她沒有開玩笑,這個人情她必須得還,只有誰也不欠誰,她才能向他討從前的債。
他邊走邊道:「你有的是時間,可以慢慢想,但本王得提醒你,這個人情不小,不是你端茶倒水就還得上的,莫要敷衍。」
這叫不叫給他三分顏色,他就要開染坊?她一句人情要還,他便將這個人情吹上了天。
這筆人情債是不輕,不用他提醒,她心裡也有分寸,但仍想搓搓他的銳氣,故意喟嘆:「若不是王爺實行宵禁,奴婢和陛下也不會遇上戍京衛。」
「你想賴本王?」姜嶼又停下腳步,負手回眸,倏爾想起了什麼,道,「本王差點忘了,你是盈州人,盈州從前沒這樣的規矩,那是周帝心寬。」
他收回目光繼續前行,又道:「心寬未必是好事。」
華盈寒知道在他面前不宜提起大周,沒再順著話往下講,她想起他在太皇太后面前說錯不在她,是另有奴才疏忽,可見他應當查問過府里的人。
華盈寒另問:「王爺是不是問過那個車夫,他怎麼說?」
姜嶼搖了搖頭。
華盈寒原以為回去再問也不遲,誰知他補話道:
「人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