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你做什麼?放開!
2024-06-10 19:12:22
作者: 全是二
寧欣從洗手間出來,走到陽台上。
小區內的綠植這個春天冒出很多新枝,因為太過茂密擠到道路上,物業前段時間做了一番整理。
本章節來源於𝖇𝖆𝖓𝖝𝖎𝖆𝖇𝖆.𝖈𝖔𝖒
那幾天綠化作業吵擾了住戶,因此物業給每一戶都送上一份小糕點。
寧欣當時收到小糕點時心裡暖暖的,同時很遺憾自己買了房遲早要搬離這兒。
此刻,寧欣往下一看,樓下綠植層疊,形狀被修剪得方正工整,月白色小石子道路在裡面蜿蜒。
寧欣喜歡這兒。
她想留下。
她決定留下。
寧欣吹了會兒夜風,聽見門廳打開的聲音。
她沒回頭。
她聽見腳步聲靠近。
她聲音不輕不重,夾雜在夜風裡,是溫和的:「剛才你和你父親說的話,我聽到了一些。」
何東帆走近,聲音低啞疲倦:「你別聽他胡說!」
寧欣微微仰頭,淡泊的雲層不知何時已經被吹散,月亮露出來,朗朗的。
她遠比自己設想的更冷靜:「何東帆,我們分手吧。」
身後久久沒有任何聲音。
寧欣眼眶裡的那一點點濕潤,已經被清爽的夜風帶走。
一個溫熱的胸膛貼上來,雙臂環著她的腰,他伏在她耳邊,滾燙的呼吸:「不要說氣話。」
寧欣:「不是氣話。」
這話一落,寧欣被何東帆轉過身,他捧著她的臉,想從她臉上看出點什麼。
她的臉頰有些涼,她目光盈盈的直視他,沒有絲毫避閃。
她的淡然,表明的是對這個決定的堅決。
寧欣把何東帆的手拉下來,語氣依然平靜:「何東帆,我們不合適。」
何東帆覺得問題的根本就是她不信他,對此他有些氣性。
總歸,他在她面前沒有任何脾氣,他只能無力的問:「你為什麼就不肯相信我可以陪著你的同時,也可以拼出一片未來?你愛我你為什麼不相信我?還是說,你根本就不…不……」
他沒說下去,盯著她,一簇一簇的呼吸。
寧欣搖頭,睫羽撲閃:「別再糾結這個問題了。」
「寧欣。」他闔了闔眼,忍住酸澀,聲線低啞,「你怎麼可以把分手說得這麼輕易?」
就好像,這些日子的甜蜜,都是假的。
對她來說不值一提,一點也不留戀。
寧欣沒回答,只是安排著:「我會把你的東西收好,你隨時來拿,鑰匙放在鞋櫃就行。」
她真的好無情。
何東帆喉頭髮干,迅速轉身,微微仰頭,喉結不住的滾動。
片刻後,他轉身看向她,略為暗啞的嗓音定定道:「去!我去留學!」
寧欣與何東帆對視兩秒,眉眼彎了彎,抬步往裡走:「你自己決定就好。」
她才走了一步,手腕就被抓住。
他杵在原地,看著她側臉輪廓,手掌順著她手臂往上,聲音半噎在喉嚨里:「不要分手。」
寧欣抽了一下手,沒抽動。
她轉眸看向他:「何東帆,我們真的不合適。」
他神色清冷自哀,聲音輕:「哪裡不合適?這半年我們相處的不好嗎?或者…或者你覺得我哪裡不好,你說,我改……」
「何東帆。」寧欣打斷,「不合適,不是你不好的意思,你明白嗎?」
他倔強:「我不明白!」
她溢出點淚光:「你很好!所以你不要為了我向下兼容!」
他舔舔唇,反駁:「不是…」
她眼眸冷了一瞬,語氣很重:「何東帆,我沒勇氣背負你的未來!這是我的問題!」
這話一落,何東帆徹底啞了聲。
她只是不愛他而已。
他眼角泛著紅,目光定在她臉上,不敢眨眼。
寧欣見他這樣,眼眸柔緩下來:「這就是不合適的意思,並不是你不好。」
何東帆聲音顫,否定:「你只是生氣,所以這樣說。」
寧欣微微搖頭:「不是。」
何東帆倏然撇開臉,看向地面:「我、我想起我還有事。」
他轉身走開:「我先回學校了。」
寧欣忍著淚光,朝著他背影:「何東帆。」
何東帆迅速換了鞋,頭也不回:「我先回學校。」
何東帆走後,寧欣一個人在陽台呆了很久。
她睡不著,拿出何東帆的行李箱,收拾東西。
眼淚在寂靜漆黑的深夜裡不受控制。
衣櫃,書桌,衛生間,客廳,廚房……
寧欣里里外外,不想遺留一點。
她害怕多見他幾次,就會失去理智,自私的想要綁住他。
她和他在一起,就是無形的捆綁住他。
對於這段感情,她早就設定了底線。
她可以付出所有,但決不能成為他的拖累。
她受不了再走一次那樣的路了。
她努力了。
真的努力了。
可是還是…還是……
她沒勇氣擔負他的人生,承擔那些後果。
是她不配。
她不配。
寧欣收拾完何東帆的所有東西,連同那台昂貴的電腦。
這時,天際已經有了魚肚白。
她把東西全部搬到客廳,放在最顯眼的位置。
一連幾天,她上班下班,那些東西都還在那兒。
很快到了五一假期,寧欣窩在家裡幾天,也沒等來何東帆。
五月中旬,寧欣出差,回來那天是下午。
她拖著行李箱回家。
她剛打開門,恍然看見鞋櫃旁擺放著一雙黑色帆布鞋。
她徐徐抬頭。
何東帆穿了一件簡單的寬鬆圓領T恤,一條黑色的,滿是口袋的工裝褲。
他立馬站起身,視線篤定的看著她,可神色卻局促不安的像個做錯事的小孩。
寧欣心裡說不出的滋味。
她強制自己不要看他。
她把行李箱暫且放在鞋櫃旁,蹲下換鞋。
何東帆迫不及待地走近,他手上拿著黃色文件袋,聲音沙啞的叫她名字:「寧欣。」
寧欣『嗯』了一聲。
何東帆立馬把手上的文件袋解開,他從裡面拿出一沓資料:「去留學的東西,都辦了。」
寧欣思緒頓了一下。
原來,他這些日子,都在做這些。
她忍住情緒,很慢的換完鞋,站起身:「嗯。」
「還有。」何東帆欣喜地引著寧欣往裡走,他從茶几上拿起一本英文的學術周刊,翻開,「我不是說會補你一份生日禮物嗎?」
寧欣不太明白,但還是伸手接過來。
學術論文最後的致謝詞,一大段英文的結束,那一行中文字,格外醒目。
——還有我的女朋友,寧欣。
寧欣被何東帆抱住的時候,整個身子是軟的。
但她還尚算有些理智。
她輕輕推開他時,他臉上的笑意還未收。
她把周刊抵在他胸口,說了同那晚一樣的話:「不要再糾結這些了。」
問題的根本不是這樣。
她沒看他,轉過身:「我很累,我想休息了。」
她反手指了下那堆東西的方向:「你的東西都在那兒了,電腦也拿走吧,我用不上。」
他倏然抓住她手腕,手心灼熱,頓了好幾秒,不安地開口:「寧欣,不要分手。」
安靜幾秒。
他手指微微蜷縮一下:「不要分手,好不好?」
寧欣說不出話,推了下手臂。
他不松。
拉扯幾下,寧欣閉上眼睛。
頓了幾秒,她轉身,翻轉手腕,很輕鬆的掙脫他。
她再次往房間走。
下一秒,她被猛地捆住雙手手腕,被向後推壓在牆上。
他身體抵著她,手臂壓著她,她根本沒有任何使力的空間掙脫。
這一招,是當年何東帆在地震救災現場,被沒有麻藥而難以自控的傷患剜出一道道血痕時,那個參謀長教的。
——光有蠻力不行,還要控制骨骼扭動的空間,才能完全的控制對方行為,避免被抓傷。
只是現在,他用在她身上。
寧欣無力掙扎,只覺得呼吸都開始困難,她重重的呼吸,有點不敢置信:「你做什麼?放開!」
「我不放!」這話被他說得難控,又因為他紅紅的眼眶而顯得委屈,他不解,「就因為我的一個選擇嗎?可我不是聽你話了嗎?為什麼還要分手?」
他看見自己指關節泛白,又立刻鬆了力氣,只是輕輕的圈著她手腕,他腦袋搭過去,額頭輕輕抵著她額頭:「寧欣,我要怎麼做?你告訴我好不好?」
寧欣心裡早就崩塌。
她回房間是可恥的想逃避。
而現在,她最後一點自控也土崩瓦解。
她眼淚連著線的掉。
何東帆看見一顆顆的淚水滴落,看見她閉著眼睛無聲的哭泣。
他心如刀絞,顫聲:「別哭。」
他手足無措地揉著她手腕:「是不是我弄痛你了?」
是的。
她好痛。
可她覺得自己的眼淚好羞恥。
她害怕。
她沒勇氣。
她還連果斷都做不到。
怎麼會有她這麼差勁兒的人。
她揮開他的手,她雙手遮住臉頰,任眼淚從指縫中溢出。
她背靠著牆一點一點的蹲下。
她埋著頭,烏黑的髮絲散落在肩膀處,狼狽至極。
她抽噎哽咽,也請求他:「你走吧!」
他伸手,可還沒碰到她。
她嘶啞著聲音:「我求你了!走吧!」
寧欣不太記得那晚是怎麼過去的。
她第二天沒上班。
他的東西,依舊放在那兒,沒拿走。
而鑰匙,放在鞋柜上。
幾天後,寧欣去格鬥館上課。
下了課,她打算離開。
楊曉楨看小跟屁蟲今天不在,打趣:「怎麼?今天他加班啊?」
這個『他』,寧欣當然知道指的是何東帆。
她抿著唇,笑了一下:「我們分手了。」
楊曉楨愣在原地。
寧欣道了聲『再見』,要走。
剛走到門口就被楊曉楨攔下:「哎哎哎,別走!怎麼回事兒,你給我說明白!你前面還要給他買房買車,跟被灌了迷魂藥似的,怎麼今天就分手了?!他劈腿是不是?!!你給我說清楚,看我不捏死他!!!」
楊曉楨太激動,寧欣還真怕她動了胎氣,同時對她那番話又氣又笑。
她順著她:「可以說,但你別激動。」
楊曉楨單手扶著肚子,比了個『OK』。
兩人找了個安靜的房間,寧欣把事情細細的說了一遍。
楊曉楨皺著眉:「可這不正說明他愛你嗎?你不感動嗎?」
寧欣垂下睫:「感動,但…捨不得。」
楊曉楨想說,男人就要吃吃苦,哪裡那麼多捨不得的!
但她又反應過來,每個人的經歷不同,對待事物的看法和態度就不同。
而寧欣,就是那種接受不了會給別人添麻煩的人,更何況是她喜歡的人。
楊曉楨沉了口氣:「所以,你是怕他今天為你放棄留學機會,明天會再為你放棄其他嗎?」
寧欣坦然道:「我們兩的差距,他要兼顧我,就是把自己向下兼容,這些存在於生活中的方方面面。我不想那樣,這不是正向的愛情。」
楊曉楨覺得這情況真是現實得可怕,她咂咂嘴巴:「但我覺得你也不要太絕對、太悲觀,你可以再和他試試嘛,等真的到了那一天,再…那什麼。」
寧欣搖頭:「知道是錯誤的,就不要繼續錯下去了,趁我現在還能……」
寧欣突然噎住喉嚨。
她真的怕再一次碰到這種情況,可那時,她已經更加貪戀他。
那她就真的綁住他了。
寧欣緩了口氣,接著說:「感情越來越深,後面只會越來越痛苦。」
楊曉楨想了想:「可我覺得他已經蠻深的感情了,畢竟你是他的初戀。」
寧欣苦笑一下。
他們不過談了半年而已。
算上他喜歡她的所有時間,應該也不超過一年。
三年的,都可以放下。
所以,又有什麼放不下的呢。
楊曉楨剛想再說點什麼,寧欣手機響了。
寧欣摸出來一看,頓住。
徐菓。
楊曉楨看寧欣發愣,叫了聲她的名字。
寧欣回神,按了接聽:「徐菓?」
電話那邊很嘈雜,像是火鍋店。
徐菓:「寧老師,你現在有空的話,能過來一趟嗎?」
「啊?」
徐菓:「如果你沒空,我們打算把他打暈,抬回去!」
!!!
???
隻言片語,好像並沒有傳達什麼,可莫名的就覺得信息量很充足。
寧欣甚至覺得荒謬!
隱約中,寧欣還聽到李白子的聲音,他問:「打嗎?」
寧欣秀眉擰起來,吐出一個字:「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