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保護
2024-06-10 19:11:20
作者: 全是二
寧欣這一拳是用了勁兒的,她眼神慌亂擔憂,似乎整顆心都提到嗓子眼兒,半轉身:「我看看。」
何東帆抬眼看電梯,輕推一下她手臂,模糊不清的提醒:「到了,注意腳下。」
他還彎腰,幫她把布袋提起來。
兩人下電梯後,自然往旁邊走。
寧欣有些等不及,走到一個稍稍寬敞,並不擋人的地方立馬停下。
她轉身,看見何東帆抵著唇的手還沒放下來。
她更擔心了,直接拉他手腕:「你把手放下來,我看看。」
何東帆盯著她白皙的臉,她溫媚的眼,他放下手,同時輕輕俯身,埋下頭。
他的下唇左邊有紅色的血跡。
寧欣看清他的傷勢,語氣詰責:「你怎麼突然湊近又不叫我?是不是很痛?」
她雖然冷著臉色,可擔心、著急,還有自責,都快從眼眸里溢出來了。
何東帆陰鬱半個多月,感覺哪哪都堵著不得勁兒,此刻哪哪都通了似的舒爽。
他唇動了動,語氣輕鬆不在意:「我沒事兒,就是牙齒磕了一下。」
寧欣眼看著那血跡漸漸化開,融入他唇色里,她沒控制住,上手抬著何東帆下巴往旁邊偏了偏,借著燈光角度仔細看他的唇。
他的唇色不深,仔細看能看見唇上橫向的,一個月牙形狀的傷口。
何東帆感受著她指尖的細膩和溫度,那溫度像是會蔓延,一路到他耳根,到他心臟。
他感覺耳根微燙,感覺心口酥酥麻麻的。
寧欣秀眉輕輕擰著,視線定在他的唇上。
她鬆手,抬眸看他,語調輕:「破了,得擦藥。」
寧欣很正經的在說,可她抬眸撞上的,是一雙滿滿裝著她的眸,漆黑又明亮,像是有魔力的黑洞,強有力的把她往裡面吸。
他頭髮本來就短,此刻紅紅的耳廓太明顯了。
寧欣後知後覺,安全距離又破了。
她往後退了半步,拉開距離。
何東帆站直,因為唇還痛著、麻著,所以說話時有些沒張開:「我不知道擦什麼藥。」
可能因為滲血的傷口,莫名覺得他這話有點小委屈,小可憐。
又理直氣壯。
寧欣:「……」
寧欣從來都是一個負責的人,何況她是這件事的罪魁禍首。
兩人走出商場,寧欣去街邊的藥店買藥。
何東帆坐在街邊的長椅上等。
他手機響了,是江心打來的,問他去哪兒了。
何東帆只說不回去了,讓他幫忙解決那份炒麵。
江心當然不樂意,他哪裡吃得完?他在電話里嘮里嘮叨讓何東帆快點回去。
何東帆悠悠聽著江心的嘮叨,斜眼瞥見寧欣從藥店出來,快速掐斷電話,將『重色輕友』展現得淋漓盡致。
寧欣走到何東帆旁邊,坐下。
她把裝藥的口袋放在腿上,拉開,拿出藥水,拆開後遞給何東帆,又拆了一根棉簽,棉簽沾著藥水,她側身面向何東帆。
她看著他,唇動了動,那句『你靠過來點』有點莫名說不出口。
自從知道他的心思,她刻意的規視兩人的語言行為,越是如此,越是不自在。
何東帆沒給她開口的機會,單手搭在椅背上,探腰,把自己的臉送過去。
寬闊的身子壓向寧欣,她慌神的想往後靠,又覺得整個背脊都僵硬著,動不了。
距離猝不及防的拉近。
空氣仿佛瞬間一滯。
夜晚的涼風輕輕吹著,頭上的樹葉索索作響。
寧欣心跳不可控的加快,垂下眸微不可察地咽了下口水,她視線晃了晃,又重新沾了點藥水,然後抬眸,仔細給何東帆上藥。
她用藥水抹掉他唇上的血跡,反覆幾次,藥水也算覆蓋了他的傷口。
她又拆開貼口腔潰瘍的小貼紙,輕輕貼上去。
她用指腹在他唇上壓了壓,很溫柔的力道。
寧欣囑咐:「你明天吃完飯也貼一張,會好得快一些。」
何東帆唇角涼涼的感覺,悶聲:「嗯。」
寧欣想起來自己還沒道歉,一臉抱歉:「對不起,我以為是偷手機的賊,所以打傷你。」
「不怪你。」何東帆說,「是我自己欠!」
寧欣沒再說話,低著頭收拾那堆東西。
她敏感地察覺到一個事實,就是何東帆確實隨時隨刻都在看她,猶如此刻。
他的眼神並不帶侵略性。
如同山間清泉,細細滋潤的感覺。
這種溫情,和他硬朗的外貌有種反差感,正是因為這份反差感,讓寧欣覺得,他把自己特別對待。
寧欣快速把裝藥的口袋拴好,遞給何東帆:「你拿好。」
他剛接手,她就站起身往路邊的垃圾桶走去,把用過的紙巾和棉簽扔進垃圾桶。
她轉過身,沒動,有些遠的看著他,思著怎麼跟他說『再見』能更自然一些。
他坐在那兒,身子往後靠,肩膀展開,雙腿分開,手指勾著裝藥的口袋和她的布袋,姿態鬆散。
暖橙色的路燈下,樹影斑駁在他臉上。
在這樣清冷的夜色里,他身上卻仿佛有一股強大的暖意。
他站起身,擋住寧欣視線里街道的盡頭。
他說話比剛才清楚很多:「欣姐,我餓了。」
還是那麼理直氣壯。
還是感覺到小委屈,小可憐。
寧欣:「……」
在一家生意清冷的小吃店內,何東帆點了三兩全蛋金絲面,一碗油茶。
寧欣已經吃過晚飯,只給自己點了一份紅糖醪糟粉子。
寧欣的醪糟粉子先做好,端上桌熱氣騰騰的,她用勺子舀起紅糖水,輕輕吹了吹,咽下,瞬間感覺到一股暖意。
何東帆主動拉開話題:「你最近很忙對不對?」
「…對。」她捏緊勺子,頭默默下埋。
「忙也要好好吃飯啊,本來就剛做了手術。」
寧欣虛著嗓音:「我有好好吃飯。」
何東帆視線下移,盯著她的右手,她的右手已經可以很靈活的用勺子。
他問:「手臂恢復得怎麼樣?」
「很好。」
「那就好。」他語調一轉,語氣帶笑跟她分享好消息,「欣姐,告訴你一件事兒。」
寧欣抬眸:「什麼?」
「我這次中秋回北都,見了我舅舅,他不反對我走自己的路了。」
寧欣反應了一下,明白過來,替他高興:「那…真好。」
這時,何東帆的面和油茶同時端上來。
他是真的餓了。
寧欣一直覺得何東帆吃東西給人一種很香的感覺,能激發人的食慾,他真的是一個很好的飯搭子。
吃到一半,天空不做美,又開始下雨。
寧欣正對街道而坐。
夜色里,燈光下,細細的雨水霧蒙蒙的。
寧欣:「又下雨了。」
何東帆轉頭看了眼:「怎麼又開始下雨?」
等吃完,雨也沒有停。
其實雨勢不大,屬於那種落在人頭上,像撒白糖的程度。
何東帆自覺無所謂,他跑回去就行。
但寧欣好像這幾天不能淋雨。
思緒到這兒,何東帆有些尷尬地紅了耳根,他站起來:「我去旁邊給你買把傘。」
寧欣拒絕:「不用,雨也不大。」
何東帆沒聽她的話,直道:「你坐這兒等著。」
寧欣把飯錢結了,又坐了兩分鐘,何東帆才回來。
他手上拿了把紅色格紋的摺疊傘,走進小吃店放在桌子上:「這雨太小了,又吹風,是飄的,雨傘不好遮。」
他拍了下肩膀上的水汽,垂眸睨著寧欣:「你再在這兒坐一會兒,我出去路邊給你攔輛計程車,你接到我的電話再出來。」
說著,又要走。
「何東帆!」寧欣及時叫住他,她站起身表示沒關係,「這雨也不大,我住得也不遠,沒事兒。」
何東帆:「再不遠也要走十分鐘。」
「可現在根本不好攔車。」對於這樣的天氣,寧欣有經驗,輕輕搖頭,「這天氣,不好攔車。」
她看了眼外面的雨勢,伸手拎起自己的布袋,語意和他『再見』:「我走著回去就行,你也快回宿舍。」
何東帆沒接話,頓了兩秒問了句:「你嫌棄我嗎?」
這話沒由來。
寧欣稍愣,絞盡腦汁也聯想不到任何,只是在他的注視下,很誠懇的搖頭。
何東帆見狀,雙手抓住自己的衛衣衣擺利落往上一撈,連同他裡面的黑色T恤都帶上去,露出緊實的腰腹。
他是很健康的膚色,此刻因為脫衣服的動作腰腹往裡收緊,肌肉線條更加明顯。
何東帆脫掉衛衣,隨手拉了一下T恤,遞給寧欣:「你穿著。」
「……」
他說:「有帽子,別把頭髮打濕。」
「……」
「你不是說不嫌棄嗎?」他稍稍露出虎牙,衣服又往她面前遞了遞,強調,「我洗過的,就剛才穿了一下。」
「……」
他看她不動也不說話:微低頭:「你發什麼愣?」
發愣?
寧欣被一語驚醒,下意識伸手去接衣服,又在下一秒回過神,理智的覺得不妥,收回手:「這、這不太好。」
「有什麼不好的?」何東帆理了一下手上的衣服,找出領口,伸手往寧欣頭上一套,就跟給小時候的林安嶼穿衣服似的。
寧欣的視線被遮一瞬,又迅速打開,衣服已經掛在她脖子上。
這讓寧欣想起逢年過節公園裡的套圈遊戲,她像是擺在那兒一動不動的玩具,突然,被套住了。
何東帆奪過寧欣手上的布袋放在旁邊桌子上,捏著她左手手臂塞進衣袖裡:「難不成淋了雨,身體不舒服就好了?」
「……」寧欣往後稍退,「我自己穿。」
何東帆的衣服很寬大,他自己穿起來都是寬鬆的。此刻,袖口完全遮住寧欣的手指,衣擺長度到了她大腿中部。
帶著未消散的體溫,有種撲朔又撓心的曖昧。
寧欣不知道怎麼就到現在這樣,她只是又往後退了一步,低頭挽袖子。
何東帆把布袋提起來:「我送你到路口。」
寧欣堅定的語氣,不容反駁:「你快回去!」
何東帆沒再掙扎,把布袋遞給寧欣:「下周末的籃球賽,你要記得來。」
寧欣輕輕「嗯」了一聲,接過布袋。
何東帆又把傘打開,遞給她:「別忘了。」
寧欣把傘接過來:「知道。」
終於沒說『有空就……』
何東帆笑了一下:「要不我還是送你吧?」
寧欣抬眸,眼神有些犀利的看他。
何東帆本來就是逗她的,連聲說『不送不送不送』。
寧欣這才收回目光,提醒:「你跑快點,回去沖個熱水澡,別感冒。」
「嗯。」
寧欣把傘柄靠在肩上,微微轉頭:「我走這邊,先走了。」
「好。」
寧欣剛轉身。
何東帆:「欣姐。」
寧欣轉頭。
何東帆兩步走到寧欣跟前,抬手拉起衛衣的帽子蓋在她頭上,然後一手扯著一根連帽繩,輕輕一拉,打了個活結。
寧欣:「……」
何東帆挺滿意的,除了眼睛鼻子在外面,都遮住了。
他說:「走吧。」
寧欣不喜歡下雨天,大概是因為她人生的轉折點,就在爸爸出事的那個雨夜。
今天,雨特別小。
路上只是濕漉漉的,沒有倒光的水坑。
雨水打在傘上沒力道,也沒聲音。
明明是這麼薄弱的雨,她卻被很細心的呵護。
是什麼在心裡漫延,又是什麼在心底被揭開,寧欣很清楚的感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