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六章 我是誰

  他急忙搖晃，但寧奕修就是醒不過來。

  

  這不免讓無名著急。

  「大哥哥，大哥哥，你快醒來啊，你快起來，快點兒起來啊。」

  陷入昏迷的寧奕修怎麼可能醒過來。

  門口傳來了腳步聲，無名不敢逗留，長嘆一聲從窗口跳出去，從另一個窗口翻過去，依舊規規矩矩躺在了剛剛的位置。

  石榴此刻已進入屋子。

  她用深情款款的眼神看向寧奕修，「寧國君，等到帝京去，我可就是從楚晚晚了，將來你我坐擁百城，南面為王，享不盡榮華富貴，穿不完綾羅綢緞，哈哈哈，真想一想就開心呢。」

  寧奕修不能醒來。

  他做夢了。

  夢境裡的場景切換的很快。

  一會兒是金戈鐵馬，一群穿了黑色鎧甲的人在和一群驍勇善戰的士兵作戰，那群人手握強弓硬弩，很是厲害。

  馬蹄飛濺起水花，萬箭齊發，場面肅穆悲壯。

  有兩個副將形影不離，兩人似乎都在竭盡全力保護他。

  鐵三角在移動，對面是一群驍勇善戰的蠻人，他們戰術精良，武藝高超，他舉起偃月刀殺了對手一個猝不及防人仰馬翻。

  接著，他看到了滿天滿地燃燒起來的曼珠沙華。

  在那絢爛的繽紛色彩里，一抹倩影遠遠地朝自己奔跑了過來。

  兩人距離在不斷的縮減，不斷的縮減……

  但就在眼瞅著兩人要接觸到對方的時候，女孩兒忽而消失不見，就好像從未出現過一樣，她看著女孩兒的身體化為微塵，化為星星點點，朝天空縹緲而去。

  那一刻，內心如涅槃一般悲涼。

  緊跟著，寧奕修又看到了火焰，那足以毀天滅地的火焰從天而降，從遠處的地平線席捲了過來，轟轟烈烈。

  場景真實。

  寧奕修似乎聽到了炸裂聲。

  那接二連三的爆炸，此起彼伏，震耳欲聾。

  再緊跟著，寧奕修聽到耳畔似乎有一個小孩兒在叫自己「大哥哥」「大哥哥」。

  他聽到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聽到那腳步聲靠近，消失，雜沓凌亂。

  許久許久，寧奕修終於睜開眼睛，卻已是汗流滿面。

  難受極了。

  石榴將不離不棄發揮到了極致，就這麼守護在寧奕修身邊，無論隨時隨地只要寧奕修睜開眼睛，就能看到石榴，「你醒了？」

  「做噩夢了。」寧奕修看向石榴，他本能的將石榴和夢裡那狂奔靠近自己的女孩聯繫在了一起，卻哪裡知曉錯把馮京當馬涼，兩人完全不是一回事。

  「主君夢到什麼了？」

  她觀察他的神色，一面送了抱枕過去，寧奕修靠著拔步床坐下，眼神悠悠，「我夢到了你，還有戰場，還有一些高達的建築鱗次櫛比，還夢到一個江南水鄉一般的世外桃源。」

  你——自是楚晚晚了，他們兩人在一起六年，相互依偎，舉案齊眉，天作之合。

  他說的戰場，不外乎是喚醒的碎片化記憶，寧奕修十三歲就到居庸關戍邊去了，不教胡馬度陰山，他將匈奴人一口氣驅趕到了祁連山背後，那以後匈奴人再也不敢穿越鐵線河到中原地區來。

  那是戰爭的記憶。

  而關於建築，那金碧輝煌不計其數的建築物可想而知乃是帝京的風景。

  甲第連雲，雲樹繞堤沙，怒濤卷霜雪， 力帝王家。

  至於那江南水鄉，十有八九是楚晚晚的家鄉伏牛山李家村了。

  聽到這裡，石榴不免緊張，正色道：「主君你可還記得我，你且看看我是誰？」

  「你……」

  他幾乎是不假思索就脫口而出，「你自是我妻子楚晚晚了，這還用說嗎？」

  瓜連蔓引，已完美混淆。

  聽到這裡，石榴巧笑倩兮，靠近寧奕修，輕柔的將腦袋落在了寧奕修的胸膛上，喃喃道：「我確是楚晚晚，主君，饒是你記不住其餘事，你只要記得當年你我有過不少銘心刻骨的事就好了。」

  她已得償所願。

  他描述夢境給石榴聽。

  石榴也並未驚訝，一雙狡黠的眼明澈猶如琉璃一般，似乎蘊含了欲說還休的萬語千言。

  寧奕修輕輕撫摸石榴的髮絲，只感覺這一刻舒泰極了。

  須臾，石榴安排的醫者進來了。

  石榴起身，悻悻然道：「主君還要好好兒療傷，不可坐以待斃。」

  「是。」

  「讓他給您看看，此人妙手回春很是厲害。」

  那醫官被推介了出來。

  隔壁，無名將這一切聽的清清楚楚，真渴望寧奕修能醒過來，那醫官從容不迫為寧奕修聽了脈，旋即微微一笑， 「這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病，您好好兒休息一段時間也就好了，在下這裡會給您開藥。」

  「明白了。」

  寧奕修愜意的閉上了眼睛。

  但旋即，他如觸電一般戰慄了一下，腦袋空空的坐了起來。

  看到寧奕修居然一骨碌就這麼坐了起來，石榴詫異，「主君？」

  寧奕修什麼都沒想到，但卻低喃， 不斷的重複，「孩子，我有一個孩子，小天賜，天賜呢？」

  「天賜？」此事石榴固然心知肚明。

  但讓石榴恚怒的是，事已至此寧奕修對楚晚晚戀戀不捨也就罷了，還動不動將天賜提出來。

  她看向門口侍女，那侍女咳嗽一聲。

  石榴心知肚明，準備起身之前回目看向寧奕修，「主君，且不說天賜不天賜，我倒希望您好好兒休息休息，此事說來話長，我等會自會告訴您。」

  從內室出來，石榴憂心忡忡。

  固然如今寧奕修的腦子被清空。

  但他不時地會想起來誰，會冒出來一些稀奇古怪莫名其妙的念頭和想法，讓人百思不解。

  如今石榴最擔心的就是自己不知不覺會穿幫，一旦穿幫，之前各種努力不都付諸東流了嗎？一念及此，她不免心浮氣躁在門口踱來踱去。

  那丫頭也跟在背後，她聰明絕頂，很多時候都在為石榴設身處地的考慮什麼。

  片刻，那丫頭給出了最好的建議。

  「主君只知道自己有孩子，卻不知道孩子是新生兒還是小子。」

  看向那女孩，石榴催促，「你就不要賣關子了，他還在等著呢，我再不進去就顯得有點刻意了，你快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