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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臨行的兵王

2024-06-10 17:57:36 作者: 一把墨刀

  陰暗逼仄的審訊室。

  一張簡樸的木桌。

  木桌兩旁是兩個泥塑般的男子,頭頂刺目的白光將他們的臉龐映射得或明或暗。

  一段簡短至極的對話突然展開——

  「姓名。」

  「蘇葉。」

  「年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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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二。」

  「入伍時間。」

  「……」

  對方問,蘇葉回答。

  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就像是機器般的冰冷、精準。

  程序化的對話無疑最為消磨人的神智,尤其是這已重複進行了數十次之多。

  審問室外,一扇透明的玻璃窗隔絕了兩股截然不同的氣氛。

  「嘭!」

  一隻布滿老繭的大手捏拳捶在了旁邊的牆上,然後一個寸頭青年憤憤開口,「艹!這都快一周了,隊長那件事居然還沒出結果!」

  「這樣拖著對隊長來說反而還好,現在只怕審判結果下來。」

  旁邊一個穿著軍裝,身材勻稱的男子猶豫道。

  「二哥,你什麼意思?!隊長為國家做出的貢獻還少了不成?」平頭青年怒道。

  「小五,你冷靜一下。我跟了隊長三年,期間他為我擋過多少子彈?救過我多少命?我恨不得親自去替他承受這件事,可……」

  另一人面部的表情極其痛苦掙扎,良久才道,「可這件事在國際上引起的反響實在太大了,就算是首長也壓不下去……」

  「還適應嗎?」

  終於,在將日常無聊索味的對話程序結束後,發問的那人換了種語氣。

  他右手從桌子下掏出一個遙控器,隨後一按。

  霎時,二人頭頂的白光消失,同時原本透明的玻璃窗也變得模糊起來。

  「還好。」蘇葉原本緊繃的神情鬆弛了下來,回道。

  桌子對面,那個肩上繡著一顆金星,面容堅毅的中年人看著蘇葉忽然嘆了口氣,「有什麼話現在想說的儘管說,監聽器之類的我剛剛都給關了。」

  「咔嚓——」

  只聽一聲清脆的響聲,隨後蘇葉原本被鋼製手銬給牢牢禁錮的雙手頓時解放。

  隨後,他皺著眉頭道,「能不能讓上面的人不要給我戴這玩意,沒用,還膈應得很。」

  肩上繡著一顆金星的中年人苦笑了幾聲,「你知道的,那幾位老人比較喜歡這種形式主義。」

  蘇葉聳了聳肩,「這樣僵持著也沒意思,他們累,我也累,您更累。」

  「呼——」

  聞言,肩抗一顆金星的中年人吐了一口氣,隨後道,「累倒不至於,只是這幾天到處跑機關,給老傢伙們說好話有些麻煩罷了。」

  「有勞您了。」

  蘇葉這句話說得格外真摯。

  真說起來,如果不是面前這個人,自己恐怕早就得進國際軍事法庭了。

  「這些話就不用說了,當初是我把你領進部隊的。你一天是我的兵,一輩子都得是!」

  「不過你也得知道因為你做的這件事,國際上有多少個國家在聯合國大會上對我們發難?外交部承受的壓力恐怕比我們還要大得多。」

  中年人加重了語氣。

  「他們本就是該殺之人。」蘇葉道。

  聞言,中年人稍作沉默。

  隨後眯起了眼睛,貼近蘇葉,「再來一次,你還會不會出手?」

  陡然,蘇葉的眼眸中爆發出了狼一般的凶性。他咬緊了牙關,惡狠狠地一字一句道,「照樣殺!」

  肩抗著一顆金星的中年人這時緩緩閉上了眼睛。

  片刻後,他睜開了雙眼,猶如一頭雄獅猛醒,大聲開口——

  「華國第一軍區幽靈小組特戰隊隊長狼牙聽令!」

  蘇葉猛地站直了身姿,身材挺立猶如一把利劍。

  「身為華國軍人卻違抗軍令,對越南平民出手,為我國抹上了一層惡劣的影響。本因將你交由國際法庭接受審判,但念在以往你為華國做出的貢獻,現經過審查,你可以無罪釋放。」

  「同時也要卸下你現在所任的一切職位,即刻歸交你的軍裝軍鞋軍徽等一切物品!從此過往的名譽與特權,你,一切都不再享受。」

  聞言,就算早就猜到這天的到來,但蘇葉還是如遭雷擊。

  他身子不由自主地顫抖了起來,身上那掛滿了璀璨勳章的軍裝此刻顯得異常寬大,像是稍微不注意它就會從身上滑落一樣。

  「蘇葉,沒辦法,這是我給你做出的最大努力了。」

  看著蘇葉的神態,陳玄道內心也很是不忍。

  他這幾天為蘇葉愁的頭髮都白了幾根。更是厚著一張老臉,親自前往北都找那幾個原本不對付的老頭希冀他們能為蘇葉開下口,堂堂第一軍區首長,陳家家主居然都被逼到了這一步。

  但就在剛才蘇葉那句「照樣殺!」的回答出口,陳玄道卻又覺得自己的一切努力都沒有白費。

  我陳玄道帶的兵,沒有孬種!

  三個月前,作為華國最神秘的一把尖刀幽靈小隊前往越南負責逮捕一個跨國大毒梟。然而就在任務完成後,幽靈小隊中有一員卻因為在越南邊境一個靠販毒維生的村莊裡向一個孩童借水喝,誤中迷藥,然後殘忍被殺。

  得知這個消息後,華國震怒。但還不等官方做出回應,蘇葉就神秘消失了。

  沒人知道他是怎麼繞過覆蓋了第一軍區天羅地網的監控系統,總之他前往了越南邊境的那個村莊。

  然後——

  當眾人找到他時,他站在一堆廢墟之中。

  當人們發現他時,已是深夜。

  其背後是吞噬著村莊斷壁殘骸的黑色大火,沒人知道他究竟幹了什麼。

  是殺神,還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瘋子?

  一夕之間,蘇葉從第一軍區狼牙兵王受萬千軍人尊敬的對象,成了一個手段殘忍冷血嗜殺的屠夫,遭受千夫指責。

  鋪天蓋地的壓力一併湧來。

  蘇葉有些恍惚。

  他不知自己是怎麼脫下身上那件陪伴了他十年的軍裝,交到陳玄道手上時,一時間他鼻尖竟一酸。

  隨後,他又動作僵硬地從脖頸上取下一塊月牙狀的玉石。

  它,曾經象徵著華國最至高無上的榮耀。

  是無數軍人眼中最崇高的象徵。

  當初也是陳玄道驕傲地親手交給蘇葉,如今他卻要將這份榮耀再度歸還對方。

  就在這時,陳玄道卻突然出聲,「狼牙勳章不用取下。」

  「怎麼?」

  蘇葉動作一怔,不解。

  華國每一代幽靈小隊的隊長都被稱為狼牙,證明他們身份的唯一物品,就是這枚狼牙形狀的玉石。

  「其一:軍隊中目前暫時還沒人通過狼牙挑戰!」

  「其二:因為你的所作所為,高層現在已經取消了狼牙一稱號!」陳玄道說完,蘇葉又是身體一顫。

  因為自己,狼牙兵王竟被取消了?

  「現在的幽靈小隊隊長暫由陳良代替,兵王之王的稱號也改為了尖刀!」陳玄道說完,蘇葉才感覺好受了許多。

  「陳良嗎?他確實足夠優秀。」

  蘇葉嘴角帶著苦澀,想起了那個處處都喜歡喝自己競爭的傢伙,沒曾想對方竟接替了自己的位置。

  看著蘇葉如此頹廢的神情,陳玄道一時之間也很是悵然。

  對方是他當年帶進幽靈小隊的,如今卻又要在他親眼見證下離開這裡。

  他拍了拍蘇葉的肩膀,「想好了以後做什麼了沒有?」

  「大概會當個圖書管理員吧。」蘇葉苦笑。

  「也對,你本來就喜歡安靜。」

  陳玄道點頭,隨後卻又搖頭,「只是這樣一來實在太可惜了,身為華國的狼牙兵王可不該埋沒了自身的本領才行。」

  「本領?呵。」蘇葉自嘲地開口。

  「這樣吧,我有個女兒目前正處在叛逆期,一個人跑在渝城開了家餐館。」

  忽然,陳玄道看了眼蘇葉,「雖說渝城那處地方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但反正你也沒事做,實在不行要不就當幫我一個忙,去她哪兒你覺得怎麼樣?」

  「餐館?您的意思是讓我去當個廚子?」蘇葉驚訝。

  「哈哈,葉子你的廚藝可不差。」

  陳玄道哈哈一笑,蘇葉卸下狼牙身份後,他對其的稱呼也再度成了私底下的叫法,「況且,圖書管理員和廚子應該也沒多大區別。

  蘇葉想了想,而後點頭,「好吧。」

  他本就欠對方好多個天大的人情,如今也該償還一些。

  只是……總覺得自己這雙玩槍的手要去掌勺有些奇怪之處……

  陳玄道欣慰地看著蘇葉,而後猶如長輩般的和藹道,「我那女兒性子頗有些高傲,你平日裡讓著點即可。實在不行可以給我打電話,哈哈哈。」

  蘇葉心中一暖,這種話語讓他感受到了一種親人間的氛圍。

  最後,站在第一軍區基地外。

  看著眼前這座熟悉的鋼鐵堡壘。

  蘇葉深深吸了口氣,然後行了一個標準到極致的軍禮。

  他離去後不久,一個穿著迷彩服幾乎和周遭環境隱蔽在了一起的男子緩緩走了出來,看著他的背影,凝眉不語。

  這時,旁邊又出現了一個拿著狙擊步槍、身材魁梧的軍人。

  後者看著迷彩服男子的目光中全是敬佩,又有些不解地問道,「尖刀隊長,為何你要拒絕薛大校的見面,專門出來看這傢伙?」

  「薛楊那個酒囊飯袋,和他見面就是浪費時間。」迷彩服男子眼神銳利如劍,不屑道。

  「隊長,薛楊現在是我們軍區最年輕的大校,被其他人聽見了可不好。」那人一急。

  迷彩服男子看了他一眼,頓時讓其止住了話語。

  而後才道,「沒了薛家,他算個屁!至於最年輕的大校?」

  「呵,若是這人不走,恐怕他能在二十五歲之前便立下這項榮譽。」

  說完,他轉身離去。

  遙遠的大西洋彼岸,一座處在幽暗森林之中的古堡。

  中世紀的古堡建築在夜幕下顯得格外神秘,用荊棘鋪成的花圃盛放著鮮艷的紫荊花,旁邊的枯樹上棲息著暗鴉。

  這裡,是西方最恐怖的禁地之一。

  古堡中,一位面容精緻如洋娃娃般的金髮少女赤著白皙的小腳,踩在用紅玫瑰花瓣鋪成的地毯上。

  她的前方是一個散發著香氣與水霧的池子,兩旁站著衣著華麗的女僕。

  少女一邊行走,一邊褪去身上那件淡白色的薄紗,露出如牛奶般嫩滑的肌膚,讓人驚嘆造物主的美妙。

  「聽說他被華國軍方給開除了?」

  金髮少女輕聲開口,玲瓏般剔透的眼眸帶著一抹期盼,「那他會不會回來?」

  「主人,華國軍方不會放他離開華國境內的。」這時,旁邊一位模樣同樣精緻動人的女僕說道。

  「他若想走,就連我們當初都沒留住,華國軍方又算什麼?」

  金髮少女搖頭,她白皙小巧的玉足緩緩放入水池之中,而後羊脂玉般的玉體也浸沒在了水池裡。

  她青蔥的縴手挽了一下額前的金髮,而後道,「正好我們不是有個人去了華國嗎?招待一聲,讓他替我把葉帶回來。」

  而後,又囑咐了一句,

  「記住,可不許傷他一分一毫。要不然,後果你們應該知道。「

  說完,少女沒入了水池之中,金色的秀髮潑灑在水面上宛如一幅水墨畫。

  水池升起的霧氣之中,牆壁上象徵著死亡倒計時的石英鐘顯得有些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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