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命脈
2024-05-01 15:35:25
作者: 石章魚
李逸風長嘆了一口氣道:「演戲也罷,實情如此也罷,事情到了今日之地步,邊北流很難回頭。」
秦浪知道李逸風此次前來太后蕭自容必然已經開好了條件,只是不清楚蕭自容究竟做出了怎樣的讓步,秦浪道:「李大人,朝廷的底線是什麼?」
李逸風苦笑道:「讓我們見機行事。」他口風甚嚴,直到現在都沒有泄露半點的口風。
秦浪看到天色已晚,讓李逸風休息,和陳虎徒離開了營帳。
兩人在附近巡視了一圈,在高地停下腳步俯瞰行營,陳虎徒低聲道:「李逸風明顯在防著咱們。」
秦浪點了點頭道:「這也難怪,太后想要說服邊北流,一定會給出讓步,而她給出的條件應當不想過早泄露出去,就算在咱們使團之中,也未必沒有邊北流安插的眼線。」
陳虎徒點了點頭道:「所以李逸風不敢泄露,擔心被邊北流事先洞悉,搶占了先機,接下來的事情更不好談。」
秦浪道:「照你看太后能給出的最大讓步是什麼?」
陳虎徒道:「默許邊北流的自立,給他更大的自主權,但是不會放任邊北流公然宣稱自立脫離大雍。」
秦浪也這麼認為,不過他對邊北流並不了解,低聲道:「你以為邊北流會答應嗎?」
陳虎徒搖了搖頭道:「如果邊謙尋殺徐中晴屬實,那麼從那時起,邊氏就已經做好了自立的準備,我看邊謙尋十有八九就在北野,或許就在漫天城內,邊北流已經無所顧忌,太后給出的條件自然不可能讓他滿足。」
秦浪道:「咱們能夠推算到朝廷的最大讓步,邊北流自然也能夠推算到。」
陳虎徒道:「這次恐怕真的要兇險重重了。」
秦浪眯起雙目道:「咱們既然帶著兄弟們過來,就要全部安安全全的回去,就算議和不成,也需全身而退。」
陳虎徒點了點頭,他也抱著同樣的想法。
秦浪道:「咱們的任務雖然是保護李逸風,可誰也沒規定我們不能做別的事情,邊謙尋如果人在漫天城,我們或許可以將這廝挖出來,查清徐中晴遇害的真相。」
陳虎徒道:「你不要忘了漫天城是邊氏的地盤,我們進入北野恐怕一舉一動都會在他們的監視之下,想要在他們的眼皮底下行動可沒那麼容易。」
秦浪道:「邊北流占盡主動,我們手中沒有一張可以叫板他的牌,想要扭轉局面,就必須要讓邊北流有所忌憚。」
陳虎徒雖然認同秦浪的說法,可在漫天王的地盤上,想要將邊謙尋找出來,無異於大海撈針。
進入北野之後,馬上就有漫天王派出的隊伍迎接,說是迎接其實主要是將他們的使團給監控起來,不到二百人的使團在千餘人馬的護衛下,向漫天城進發。
從邊界到漫天城還有兩天的路途,漫天城靠近靜海,他們的總體路線先是向北然後向東,越是臨近漫天城氣溫越高,大雍賜給邊氏北野的這塊封地並不富庶,地盤雖然不小,可多半都是鹽鹼地,土壤貧瘠,可耕種的地方少得可憐,邊氏接手之後,只能發展商業貨運,漫天城過去也只是一個小小的城池,古名林郡,經過邊氏的辛苦經營,這百餘年來不斷發展,成為大雍規模最大的十大城池之一,因為臨近靜海,依靠得天獨厚的地利優勢,建設了一座齊雲港。
邊氏在進出港稅收方面給各方客商以極大的優惠,所以海港的發展也是一日千里,如今更已經成為大雍三大港口之一。
順德帝在世的時候就想收回齊雲港,可考慮到此舉或許會造成邊氏生出異心,後來也就不了了之。最近這些年,大雍因為天災人禍國力衰微,可北野卻因為本身就是貿易為主,並未受到太多的影響,反倒因為大雍國內缺糧,需要大量進口,而購入的糧食只要經過海運大都要經由齊雲港上岸,只要經過這裡都要給邊氏交稅,可以說邊北流等於變相發了國難財,賺了個盆滿缽滿。
邊北流的自立讓大雍感到恐慌,如果邊北流切斷齊雲港的海運路線,等於切斷了大雍的一條經濟命脈,李逸風此行出使最重要的使命是要保證這條命脈的暢通。
前往漫天城的途中,看到官道上車水馬龍,大都是前往大雍的商隊,各方運載貨物的商戶從齊雲港登陸,在經由陸路進入大雍。
秦浪看到那成群結隊的騾馬,不由得暗自感嘆,難怪邊北流敢宣稱自立,他的確有叫板大雍的資本。
陳虎徒向秦浪道:「目前商貿方面尚未叫停,估計邊北流已經做好了兩手準備,如果此番談判的結果不理想,恐怕他就會著手切斷海路。」
秦浪道:「除了齊雲港大雍就沒有其他的港口可以取代嗎?」
陳虎徒道:「南部有大港,不過糧商都是從東部北部而來,豈有捨近求遠的道理?」
秦浪道:「大雍朝廷這些年來只顧著內部的權力鬥爭,只盯著皇位,卻忽略了全局,連命脈被人抓住了都沒有及時覺察到,造成今日困境怪不得別人。」
陳虎徒道:「順德帝在位期間從未出過雍都。」一個從未踏出過雍都半步的皇帝又怎麼能知道民間疾苦,陳虎徒前些年都在北疆戍邊,經歷了無數生死血戰,而朝廷的做法卻讓人寒心,甚至連邊關將士的軍餉都無法保障。
身邊的這些西羽衛多半都是陳虎徒過去的戰友,他們為朝廷賣命,解甲歸田之後,多半都生活在貧困之中,朝廷根本不記掛他們昔日的功勞。
秦浪道:「破而後立,本來就腐朽的體制,不經歷徹底變革是不可能重振旗鼓的。」
陳虎徒看了看左右,秦浪可真敢說。
前方已經可以看見漫天城的城牆,漫天城雖然在規模上比不上雍都,但是城牆高闊,易守難攻。他們從西門進入,因為來往客商眾多,就算是使團也沒有優先權,只能按照規矩排隊入城,足足花去了一個半時辰方才進入城內。
入城之後,安排他們去驛館歇息,除了驛館的驛丞之外,邊氏目前並未派出任何重要官員前來接待。
李逸風把驛丞叫來,詢問何時可以見到邊北流,驛丞讓他耐心等待,一切都會有專人安排,王爺可以見他的時候自然會宣他相見。
李逸風聽到這個宣字就頗為不爽,邊北流雖然是異姓王,可在大雍的品階未必高得過自己,雖然他現在已經辭去相位,可畢竟還是一品大員,邊北流這麼幹分明就是不敬,可心中再惱火,也無處發作。有句老話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在邊氏的地盤上他也只有耐下性子等著。
使團在驛館一呆就是兩天,這兩天之中邊北流沒有派任何官員同他們接洽過,驛館方面倒是好酒好菜接待著。
李逸風看出了邊北流的意圖,他是故意用這樣的辦法冷落使團,可人家主人不肯見,李逸風也找不到太好的辦法,只能修書一封,委託驛丞幫他轉交給邊北流。
秦浪看李逸風的舉動心中暗暗想笑,這驛丞只是一個不起眼的角色,恐怕根本沒有機會見到邊北流。
秦浪抽時間去漫天城內轉了一圈,希望能夠打聽到一些關於邊謙尋的消息,漫天城比他想像中大上了許多,而且這裡因為是個港口城市,各方商賈雲集,外來人口眾多,想要從中找到一個人果然如大海撈針一般困難。
讓秦浪欣慰的是,並沒有人對他進行跟蹤,他在城內打聽了一下邊北流其人,感覺北野百姓對邊北流頗為推崇,看得出邊北流深得民心,所以在他宣布自立之後,老百姓基本上都表示支持,並沒有人站出來表示反對。
中午的時候,秦浪在路邊的食肆叫了一碗海鮮面填飽肚子,吃得正香,一輛馬車在他身邊停下,車內有人道:「這面好吃嗎?」
秦浪聽到這聲音極其熟悉,抬頭望去,卻見車窗內露出一張熟悉的笑臉,卻是何山闊。
秦浪怎麼都想不到何山闊會出現在漫天城,愕然道:「何兄!」
車夫是個黑衣少年,他取了輪椅,將何山闊從車上抱了下來,秦浪過去幫忙。
何山闊向車夫道:「鷹奴,你先回去吧,回頭讓秦浪送我回去。」
黑衣少年點了點頭,駕車走了。
秦浪問何山闊吃什麼?何山闊表示跟他一樣就行,秦浪讓老闆又下了一碗海鮮面。
兩人也不多說,先對付面前的那碗面,何山闊埋頭吃完那碗面,連湯都未放過,喝了個乾乾淨淨,方才贊道:「好美味的海鮮面。」
秦浪道:「也談不上美味,可能是你餓了。」
何山闊笑道:「我已經有十二年未曾出過家門了。」
秦浪有些奇怪,何山闊究竟是何時前來漫天城的,他怎麼會找到自己?
何山闊已經猜到他心中所想,微笑道:「我聽說你們出使的事情,於是決定也來漫天城看看,至於我如何知道你在這裡吃麵就更簡單了,使團入駐驛站,此事不難打聽出來,我只要讓人在驛站門口守著,等你出門的時候,讓他向我匯報自然可以找到你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