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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九章 掃塔

2024-05-01 15:35:06 作者: 石章魚

  秦浪回到錦園沒多久,趙長卿敲響了小門,秦浪打開小門,將趙長卿請了進來,趙長卿道:「你去了哪裡?兄弟們都很擔心你。」

  秦浪笑道:「長卿兄不必為我擔心,這種時候你也不應該過來。」

  趙長卿嘆了口氣道:「你是擔心我被連累,你我兄弟生死與共,愚兄雖然沒有什麼本事,但也絕非貪生怕死之人。」

  秦浪道:「長卿兄,要知道這可不是你一個人的事情。」

  趙長卿這才明白秦浪是怕因為他的來訪而連累八部書院,他低聲道:「是呂公讓我來見你的。」

  秦浪點了點頭,其實他在這個敏感時刻是不想去八部書院的,呂步搖既然請他過去就證明一定有極其重要的事情,以呂步搖的眼界不會看不透局勢。

  秦浪道:「呂公有什麼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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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長卿道:「呂公讓我提醒你,別忘了去祭拜慶王。」

  秦浪心中一動,點了點頭道:「知道了。」

  慶王就安葬在大報恩寺的塔林之中,當日下午秦浪就去了大報恩寺塔林,即便是祭掃,仍然有武士跟蹤,秦浪已經習慣,來到慶王埋骨之處,將帶來的祭品擺好,點燃紙錢,本來他應該是和龍熙熙一起前來,卻想不到突然遭遇如此橫禍,現在龍熙熙不知藏身何處?也不知她是不是安全?秦浪越想越是惆悵。

  冷風吹過,秦浪耳邊突然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阿浪!」

  秦浪開始還以為是自己出現了幻聽,可第二聲響起,他方才確認這就是龍熙熙,龍熙熙利用絕影通天斗篷悄悄來到他的身邊跪下,兩人近在咫尺,心中都充滿著對對方的眷戀,恨不能緊緊相擁在一起,可就連這麼簡單的願望都難以實現。

  龍熙熙道:「你不用說話,聽我說。」

  秦浪點了點頭伸出手指在地上寫了一個想字。

  龍熙熙看到那地上的字,兩行淚水無聲無息地滑落,有若空中落下的兩顆露珠,落在地上很快就浸潤在泥土之中,整理了一下心中的愁緒,柔聲道:「阿浪,我被奸人所害,皇帝的死和我無關。」

  秦浪在燃盡的灰燼中寫道:「一起走。」

  龍熙熙幽然嘆了口氣道:「多虧了白玉宮的這件斗篷,不然我已經死在了永春園。你不能走,你走了,就再也無人可為我昭雪,我就要永遠背負弒君的罪名,你現在的處境很危險,想要擺脫困局,唯有和我斷絕關係。」

  秦浪寫了個不字。

  龍熙熙道:「我知道你心中疼我愛我,可我不可以連累你,我已經替你寫好了休書,你只管抄錄一遍就是,總之是我休了自己,不是你休了我,他日有緣,你我必有相見之時,只要你還念著我,我龍熙熙這一生一世都是你的妻子。」

  秦浪鼻子一酸險些流下眼淚,再次在灰燼上寫到——不!

  龍熙熙道:「大難臨頭不可意氣用事,陰陽無極圖你還未得到,想要得到那幅圖,需要得到白玉宮的幫助,白玉宮心地善良,對你用情極深,這麼久了,我也一直看在眼裡,龍世祥死了,她就是大雍未來的女帝,你唯有娶了她方能立身保命,你心底一時間未必過得去那道坎兒,不用覺得對不起我,若是沒有此事,我也打算促成你和她的姻緣,與其讓你們兩個偷偷摸摸勾搭,還不如讓她給你做妾,伺候咱們兩個。」

  秦浪聽她這樣說又有些想笑。

  龍熙熙道:「是不是很開心,只可惜我暫時是不能陪你了,我要去找我師父,那天晚上引我進入永春園的那個人不是她,聖光教潛伏在萬花樓的教眾全都被殺,只有找到師父才能查清真相,所以我一定會回來。」

  秦浪的手放在地上,感覺龍熙熙溫軟柔嫩的小手落在自己的手背上,兩人誰都沒有說話,彼此感受著對方肌膚的溫度,心中都明白,今次分別不知何時才能重逢。

  良久,龍熙熙方才道:「你不用擔心我,我可以自己照顧自己,只是白玉宮送給你的這件定情信物我需要借用一段時間了。」

  秦浪捨不得她走,卻不得不接受必須分離的現實,他在灰燼上寫到——誰害你?

  龍熙熙道:「蕭自容,我不知她和我師父是什麼關係,她好像對我師父頗為忌憚,如果我沒猜錯,她應當也是聖光教的一員,師父將她安排在宮中的用意是尋找陰陽無極圖。」

  秦浪聽到身後的腳步聲,轉身望去,看到遠處幾名僧人朝這邊走了過來,龍熙熙道:「阿浪,我走了,你不用找我,等風波過去,我自然會來找你。」

  秦浪在灰燼畫了兩顆心,又畫了一支穿過兩顆心的箭矢。

  龍熙熙強行忍住淚水,起身離開。

  秦浪清理了灰燼,以免被他人發現破綻。

  幾名僧人停下腳步,只有正中的空海向秦浪這邊繼續走了過來,秦浪不慌不忙清理完現場。

  空海雙手合什道:「阿彌陀佛,秦施主前來祭拜空法師兄?」

  秦浪道:「打擾空海師父清修了。」

  空海道:「一直想請秦施主前來談法論道,只可惜始終無緣。」目光落在佛塔上,輕聲道:「這裡和塵世不同。」

  秦浪道:「我會收拾乾淨的。」

  空海道:「秦施主誤會貧僧的意思了,我師父相見你。」

  秦浪點了點頭,一禪大師自從回來之後,他還未曾見過一面,本來今天只想為慶王祭掃,不驚動任何人悄悄離開,沒想到還是遇到了空海。

  空海前來也非偶然,是一禪大師讓他請秦浪過去。

  秦浪整理了一下衣服,隨同空海一起去見一禪大師,臨行之前,回頭看了看佛塔,他相信龍熙熙一定就藏身在塔林的某處悄悄望著他,此刻龍熙熙的雙眸中必然噙滿淚水,人世間最傷感的事情莫過於生離死別,一對如此相愛的人卻不得不面臨分開的現實,如此殘酷,卻不得不接受。

  確信龍熙熙平安之後,秦浪懸著的心總算落地,隨同龍熙熙一起逃離雍都,從此浪跡天涯固然可以朝夕相處,可龍熙熙未必能夠接受這樣的生活,她的性格和遭遇決定,她不會當成一切沒有發生過,她無法放下這段恩怨。

  自己就算隨同她一起走,可無法找回二魂兩魄,他的生命也將是短暫的,他必須直面現實與挑戰,留在雍都。

  塔林的東北角有一間石屋,一禪大師就在石屋等候著秦浪,石屋的周圍殘雪未融,裸露的地面上堆滿褐色的枯葉。

  一禪大師坐在石屋前,面前平整的石塊上用紅泥火爐烹製著一壺茶,橙紅色的爐火舔弄著早已被燻黑的茶壺,茶香隨著白色的蒸汽飄散在空氣中。

  空海停下腳步,示意秦浪自己過去。

  秦浪來到一禪大師面前恭敬道:「秦浪參見大師!」

  一禪大師慈眉善目,向秦浪道:「坐!」

  秦浪看了看,只有他對面的石塊,於是在石塊上坐下了,心中有些奇怪,這一禪大師生活也夠簡樸的,大報恩寺那麼大,為何不找一間禪房呆著,非得在這裡受苦?

  一禪大師道:「老衲請你過來,是想當面向你賠罪。」他雙手合什向秦浪深深一躬,秦浪慌忙還禮:「大師言重了,晚輩受不起。」

  一禪大師道:「慶王來大報恩寺落髮為僧,貧僧收他為徒,未曾盡到教導之責,甚至連他的性命也無法庇護,貧僧深感愧疚,所以決定來到這塔林石屋中居住一年,每日為空法誦經超度。」

  秦浪暗嘆一禪大師是個較真之人,這樣做法更像是一種自虐。

  一禪大師拿起茶壺倒了兩杯茶,用手在虛空中一托,其中一杯茶就冉冉升起,緩緩來到秦浪的面前,秦浪雙手接過虛空中的那杯茶,心中暗贊,一禪大師的修為深不可測,至少是六品以上。

  秦浪喝了口茶道:「好茶!」

  一禪大師道:「品茶其實是品得心境,若是老衲和施主異地相處,恐怕天下間最好的茶也品不出滋味了。」

  秦浪道:「發生過的事情已經無法改變,我岳父遇害,人死不能復生,我只能為他祈福,希望他來生順風順水,不必遭遇坎坷磨難。我妻子被人陷害,不得不背井離鄉,遠赴天涯,可我知道我們的分離只是暫時的,終有一日還會重逢,對我來說每過一天就距離和她重逢近了一天,人生只要充滿希望就是快樂的。」

  一禪大師沉思良久,他品了一口茶,品到得卻是茶中的苦澀,他本想勸秦浪放下,可他無法體會秦浪口中的希望,秦浪口中的希望恰恰是對人世間的眷戀之情,而他所說的放下卻是要放下塵緣俗事的紛擾,聽到秦浪的一席話,他感覺已經沒有開口的必要。

  秦浪道:「大師知不知道宮中發生的事情?」

  一禪大師道:「老衲乃方外之人,外界的事情管不了,也不想管。」

  秦浪微笑道:「大師真以為大報恩寺乃是一片不被凡塵俗世沾染的淨土嗎?」

  一禪大師被他問住,望著秦浪,一時間不知如何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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