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歸京
2024-06-10 08:52:10
作者: 刑上香
歸京的那日,盛京萬人空巷,傾城競觀。
隔著帘子,宋玄能聽見外頭的百姓山呼萬歲,喊著姬雲旗、花無窮的名字,熱鬧得仿佛新歲。
「不出去嗎?」宋玄輕聲問。
此時姬雲羲也應當出去,接受萬民朝賀才是。可這人卻賴在他的車駕里,抱著他撒嬌胡鬧,沒個正形。
「不去,」姬雲羲咬了一口核桃酥,順勢將剩下的半塊遞到宋玄的嘴邊。「又不是我打的仗,我出去裝模作樣什麼,誰在乎他們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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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玄就著他的手吃了核桃酥,眼神中帶了幾分無奈:「這話不許跟別人說。」
這要敢說出去,姬雲羲一準兒是史官筆下、古往今來頭一位昏君。
「我才懶得講,」姬雲羲對著他的嘴親了一口,臉上帶著淺淺的笑。「哥哥要是想出去,我就陪著。」
宋玄搖了搖頭。
這是普天同慶的好日子,他卻並沒有什麼興致。
走的時候,方秋棠還在,如今卻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他向來是來去如風,從不在意是否孤身一人,可或許是因為知道那人再也回不來了,便愈發的在意起來了。
姬雲羲瞧出了他的出神,聲音帶著隱約的醋意:「哥哥在我身邊,怎麼也惦記著旁的什麼人。」
宋玄無聲地笑了笑:「……抱歉。」
姬雲羲瞧著他這樣子,竟泄了氣似的,半個人都掛在他身上:「抱歉什麼,我就是怕你心裡難受,才過來的。」
他早就知道,方秋棠走了,宋玄這一路心裡必然低落。
他這樣胡鬧似的趕過來,只是不想這人孤零零地回來罷了。
宋玄意識到了姬雲羲的用心,忍不住神色柔軟下來,抿了抿嘴唇:「阿羲……」
姬雲羲竟略微有幾分不自在,他把頭埋在宋玄的頸窩裡,低聲說:「宋玄,你還有我。」
他說這話聲音並不堅定。
不是那種近似於蠱惑的語氣,甚至有些心虛,似乎並不確定自己在對方心目中的地位。
卻讓宋玄心底一片酸軟。
「不管多久,我都陪著你。」姬雲羲在他的耳邊低聲嘟囔。「你就是趕我,我都不會走的。」
「你也要多想著我,最好只剩下我一個,讓旁的什麼都滾蛋。」姬雲羲低聲說。「至少我不會讓你傷心的。」
何止不會傷心呢?
宋玄眼裡的溫柔都要溢出來了。
宋玄忍不住低低笑了起來:「聽你的。」
姬雲羲忽得抬起頭來:「不許敷衍我,我是會記得的。」
他的眼神很認真。
這樣直白執拗到毫不掩飾的情意,沒有一絲半毫迴轉的餘地。
整個大堯大概都找不出第二個這樣的人了。
宋玄看著他的眼睛,露出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容來:「好。」
姬雲羲這才放心了似的,繼續依在他的身邊吃點心。
由著外頭人歡馬叫、鼓樂喧天。
這兩個人似乎處在另一個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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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軍的凱旋,讓朝堂內外都發生了巨大的改變。
尤其是一眾朝臣,兩年來被姬雲羲壓製得喘不過氣來,本以為大將軍歸來,必然少不得暗潮洶湧、龍爭虎鬥,卻不想姬雲羲反而放下權來,做了甩手掌柜,不曉得在忙些什麼。
只有幾個近臣,偶爾能在求見的時候,見到他跟新近歸來的國師,寸步不離地粘在一起。
倒也沒有瞧見什麼出格的,只是其中動作的默契、和眉眼間流轉的情誼,叫人忽略不得。
個中內情,內閣溫、陸兩位心知肚明,世家舊臣也心中有數,只有剛剛補上來的新人,對此一無所知。
他們不敢去招惹陸其裳,也只能向秉性和善的溫朝辭討教:「溫相,國師大人……」
話剛一出口,溫朝辭的臉色就變了一變。
那詢問的人不曉得該不該繼續問下去,卻只能試探猶豫著:「國師大人,似乎深得聖心?」
這人是新晉的中書舍人,沈雁北。入朝不過一年多點的功夫,品級不高,卻算得上是天子近臣。
最重要的是,他是科舉出身的世家庶子,也是如今溫朝辭著重培養的親信。
溫朝辭屏退左右,才道:「國師與聖上的情誼……非比尋常,你若是瞧見了什麼,也只當沒瞧見,對待國師也尊重些,不要讓人拿了把柄。」
沈雁北神色微微一沉,便明白了溫朝辭的意思:「……您是說……」
「後宮如今別說妃嬪了,連宮女都沒有多少。」溫朝辭淡淡地說。「你心裡多少有個數。」
沈雁北這下是真的有些驚愕了:「聖上這……成嗎?」
「成不成,還不是得看聖上的意思?」溫朝辭的神色有些嘲弄,如今他身居高位,雖然面上仍是溫潤如玉,卻早就不是從前那個好好先生了。「你當聖上是什麼人,在這事上,有咱們說話的餘地不成?」
沈雁北想起今上,自己也忍不住有些心悸:「那……國師難道也……」
「國師?」溫朝辭想起了那日宋玄的雙眼,忍不住輕笑了一聲。「你當他是什麼省油的燈?」
溫朝辭鮮少有這樣的評價,沈雁北實在有些不明白:「我並不曾聽聞……」
「你沒聽聞過,那就對了。」溫朝辭說。「你還不夠格。」
一己之力坐上國師的位置,不動聲色扳倒了當年的白衡,在摘星閣弄出來的「小內閣」,甚至於南疆的烏甲軍、天機營,這樁樁件件,哪個後頭沒有宋玄的影子?
偏偏這位國師仍是一副世外高人,花瓶擺設似的樣子,糊弄著這些初涉朝堂的官員,只不准哪個撞上了,就要頭破血流。
溫朝辭忍不住多叮囑了他一句:「真要算起來,你的座師,應當是國師。那年他去了南疆,聖上親自替他操持的,只名義上仍記得是他。」
「你若有心,不妨去拜會一番,他脾氣倒還是好的,若是對你有半分青眼,也算是你的運道了。」
那位對於聖上的影響,溫朝辭再清楚不過了。
朝廷的風向總是輪流轉,當年摘星閣的「小內閣」也不過是危機之下的一時和諧,在一切不上正軌之後,溫陸二人有了不同的立場和政見,這兩年愈發有了對立的意思。
但唯一不變的共識,大概就是絕不輕易去觸碰龍椅上那位的逆鱗。
至於他和陸其裳之間的輸贏得失,溫朝辭也並不放在心上,他已經得到他想要的了。
陸其裳銳意進取,他便可以溫和守成,在姬雲羲鐵血手段的清洗之下,朝堂局面煥然一新,他這位溫相自然可以做得長長久久——只要姬雲羲看他順眼。
而如今他需要應對的,只是歸京的宋玄和姬雲旗,為朝堂帶來的震動罷了。
在這一點上,溫朝辭甚至是欣喜於宋玄的歸來的。
至少,他能讓姬雲羲更寬和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