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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試探

2024-06-10 08:47:55 作者: 刑上香

  「咱們鬧出這麼大動靜,只為了讓宋先生出來,屬下覺得……不划算。」

  祝陽這話說的是沒錯的。

  姬雲羲在清楚不過了,自己的身份看似鮮花著錦,實則暗礁險灘,他將自己「死而復生」,又明目張胆地接了這私鹽的生意,簡直就是明晃晃的將自己立成了靶子。

  別的不說,單是他敢向官府求救,就與賭命無異。

  這四方城的知府是個不知底細的,但凡他是個潛在的太子黨、或是大皇子一派,姬雲羲便會以冒充皇室的罪名當場問斬,而這消息甚至連盛京都到不了。

  這是季硝和姬雲羲所有計劃的開始,也是最險的一步。

  好在姬雲羲還是有幾分運氣的,四方城的知府並沒有投靠任何一位皇子,也並不想牽扯到這個巨大的泥潭當中,只是再三確認了姬雲羲的身份,上報盛京,便將他好好地供奉了起來。

  連祝陽都曉得姬雲羲兇險,姬雲羲心裡揣著的卻是另一件事。

  在遇到宋玄以前,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活著,他暗中使絆子,讓自己的兄弟不痛快,僅僅是出自於他陰暗的心理——他見不得他們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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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很好理解,皇家從沒有兄友弟恭一說,姬雲羲兩位兄長加諸在他身上的,從來都不是什麼愉快的回憶。

  直到姬雲羲長大一些,他們開始收買人心,轉而塞給姬雲羲糖塊,試圖讓他站到自己一邊。

  可他們沒想到,打一棍子給一甜棗這手段在姬雲羲的身上毫無作用,他是個軟硬不吃的刺兒頭。

  更讓他們難以忍受的是,姬雲羲這個病秧子,非但沒有在他們的明槍暗箭中死去,反而活的好好的,時不時便要給他們來添堵。

  哪怕遠在行宮,也絲毫不耽誤他的手段施展,甚至以此為樂。

  姬雲羲如野草般生長了十六年,只曉得要自己活著,卻從沒想過未來應當如何。

  這次宋玄的遇險,卻隱隱約約讓他產生了一種模糊的念頭。

  他無所謂自己的生死。

  那麼宋玄呢?

  他應該拿什麼去保護宋玄呢?

  既然有人會用方秋棠的性命,去威脅季硝。那在自己身邊的宋玄,難道就是安全的嗎?

  這一路上的風雨都有宋玄頂著,才有了姬雲羲遊歷江湖時的安逸。或許是他太久沒有享受過來自他人的庇護,以至於他甚至忘記了,宋玄也只是一個江湖騙子罷了。

  他再聰敏,再奇異,在這當官的大過天的世道,他也只是一個在懸崖邊上遊走的旅人,稍有不慎,就會墜落深淵,摔得粉身碎骨。

  宋玄那「三不沾」的規矩,不是沒有道理的。

  黨爭權謀不沾,煉丹之術不沾,謀財害命不沾。

  宋玄早就知道這行當的危險,才立下這樣的規矩,以防自己撞進權利的鬥爭中,被絞得渣都不剩。

  可他的規矩撞上了姬雲羲,便起不了任何作用了。

  他就是眼睜睜瞧著那是個泥潭,仍舊要義無反顧地踩進去的。

  姬雲羲此刻才發覺,在這混亂的泥潭中,他甚至沒有保全宋玄的把握。

  這才是他答應季硝計劃的真正原因。

  放在以前,他對鹽商這等燙手山芋絕對是避之不及的,可如今,他卻試圖接手這一爛攤子。

  因為他想要積蓄自己的力量。

  隔了半刻鐘,季硝爬上了馬車,第一眼瞧見的不是姬雲羲,而是黑布裡頭包裹著的人形,忍不住厭惡地皺了皺眉。

  「留著做什麼?做紀念?」季硝向來喜歡光鮮奇巧的東西,一身的香囊扇墜都嫌不夠,見到屍體更是避之不及。

  姬雲羲沒有搭腔,倚在身後的白絨靠枕里,微微仰著頭,露出弧線優雅的脖頸和下頜,闔著雙眼,仿佛已經睡過去了。

  季硝盯著他,粲然一笑:「祝阮已經躺在這裡了,想來就算我們不做什麼,不久宋大哥就會開釋,殿下如今可以安心了。」

  祝阮是季硝光明正大邀請來的,這真不怪祝阮一頭撞進局裡,他和他身後的主子做夢也想不到,姬雲羲非但沒死,還會跟季硝沆瀣一氣。

  他們說不準還以為自己控制住了季硝的命脈,逼著季硝不得不向他們低頭來的。

  季硝雖不清楚祝阮的後招,但是祝阮死了,姬雲羲又控制住了鹽商一干人等,又有姬雲羲以三皇子的身份向官府施壓,宋玄的案子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出貓膩了。

  姬雲羲只有在聽到宋玄的名字的時候,睫毛顫了顫。

  若是旁人,或許此時就已經知難而退了,季硝卻忍不住想要試探一下這位三皇子。

  他向來不怕冷臉,對著什麼樣的人都能笑得跟朵花似的:「如今我也跟殿下綁在一條船上了,殿下不妨給我透個底,上頭為難您的,究竟是哪一位?」

  姬雲羲答:「我二哥。」

  季硝聞言,忍不住心裡一苦:姬雲羲的二哥,那不就是當今的太子嗎?

  雖說他早就做好準備了,但是這潭水還是比想像中的渾。

  「那殿下有什麼打算?不如跟硝說說?」季硝眉眼彎彎,好似情真意切地替他打算。「硝也好替殿下參謀參謀。」

  姬雲羲卻驀地睜開雙眼,眼底儘是漠然:「你不必試探,鹽商的生意我答應接手,就不會放下。」

  這對於姬雲羲來說,已經是極難得的保證了。

  只不過說著,他又露出一個微微嘲諷的笑容來:「還有,是你急著綁上我的船,不是我求著你跟我走。」

  「我想救宋玄,有一萬種法子,但你想從我二哥那裡脫身,只有投靠我一條路可走。」

  這話竟堵的季硝無話可說。

  從答應他計劃的那一刻起,姬雲羲就一直是冷冷淡淡,由著他安排的樣子,可直到現在,他才發現,姬雲羲竟是什麼都清楚的。

  「你我各取所需不假,但是你最好學會安分守己。」姬雲羲盯著他的眼睛。「我不會動方秋棠,不代表你也是安全的。」

  宋玄對方秋棠那是可以兩肋插刀的情誼不假,但對季硝,恐怕就隔了一層。

  這些姬雲羲都是看在眼裡的,宋玄不在意的人,在姬雲羲眼中就與其他棋子無異。

  季硝後腦勺竄起了一股子涼意,卻緩緩眯起了眼睛,露出了一個滿意的笑意:「殿下有這股子勁,硝就沒什麼好問的了。」

  他也是條狐狸。

  姬雲羲若是只老虎,他就是狐假虎威的狐狸。

  可姬雲羲若是只紙老虎,那就別怪他扯了虎皮做大旗,架空姬雲羲自己謀利了。

  而這次試探的結果讓他發現,姬雲羲的確是前者。

  這或許是季硝的不幸,也或許是季硝的大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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