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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想容

2024-06-10 08:47:39 作者: 刑上香

  「宋玄,你給老娘回來!」

  宋玄聽了這石破天驚的一吼,竟真的停下步子來,露出一個無奈地笑容來

  後面幾個姑娘簇擁著一個女人來了。

  那女人長了一張娃娃臉,讓人瞧不出年紀來。面容尚算清秀,只有一雙大眼睛,圓溜溜的,像是山間的小鹿。穿了一身桃粉色的衣裳,走起路來大步流星,逼得周圍的幾個姑娘只能一路小跑地跟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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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想容還能是哪個?

  想容見了宋玄就冷笑:「這是做了什麼虧心事?連老娘的照面都不敢打?」

  宋玄嘆了口氣:「這不是怕你瞧見我生氣嗎?」

  「你也知道我生氣?」想容一腳踹翻了椅子,罵道。「你這孫子溜的比誰都快,連招呼都不打一個,可憐老娘獨守空閨、日日惦記著你的安危,怕你行騙讓人給打斷了腿。」

  「好容易回來了,卻連知會我一聲也不肯——宋玄,有你這樣做人情郎的?」

  想容這一番話說的真是兇悍至極,再配上怒目圓睜的表情,那真是實打實的一條母大蟲。

  可落在她有些嬰兒肥的臉上,就顯得有幾分可愛了。

  方秋棠還在一旁幸災樂禍:「宋玄,你瞧瞧你辦得這叫什麼事?」

  想容的目光立刻如刀子般剜過去了:「你閉嘴,你當你是個什麼好東西?你倆就是蛇鼠一窩,合著伙糊弄我的。」

  方秋棠立刻噤了聲,多年的經驗告訴他,跟想容吵架是落不得好的。

  比牙尖嘴利,方秋棠自然是不畏懼的,只是想容罵不過他,是真的會上手動粗的。

  他身嬌肉貴的,哪裡禁得住想容的幾記重拳?

  宋玄見左右的嫖客都在往這邊張望,便忍不住笑道:「咱們還是裡頭去吧,到了裡頭,我再跟你賠罪。」

  想容用鼻子哼了一聲,拉著宋玄的袖子就往內院走,拽得宋玄一個趔趄,險些保不住他那神棍的風範。

  倒是有聽見細節的人暗自腦補了劇情,轉頭就傳出「宋先生有特殊嗜好,不愛嬌花偏愛母老虎」這樣離譜的傳聞。

  卻說這頭,宋玄一路被拽著進了內院,想容拿腳踹開了一間雅間的房門,拿下巴示意方秋棠滾進去。

  方秋棠剛一進去,表情忽得一變,又推了出去:「這……」

  想容神色不變:「你來找我,不就是想做生意?我這花下樓能用得幾匹布料,哪能滿足你方老闆的胃口?」

  宋玄探頭一瞧,裡頭正坐了幾個商人,吃酒聽曲,好不快活。

  想容接著道:「這都是最近才來四方城的,想來跟那季什麼並不熟悉。我早先就想幫你,只是礙於季硝那廝的手太長,我一個開妓院的也沒什麼辦法。如今那廝不胡鬧了,我便拾掇了幾個常客,專門引薦給你的。」

  方秋棠神色微微動容。

  跟想容熟悉的其實是宋玄。

  他與想容之間的一點聯繫,其實多半都源於宋玄這個紐帶,是以當宋玄離城,方秋棠也從沒想過向想容求助。

  可想容卻記得他。

  宋玄曾經跟他開玩笑,說想容這姑娘從根兒上就是個綠林好漢,你對她有一分的好,她就能惦記你十分,你與她喝過一碗兄弟酒,她就當真能為你豁出命去。

  方秋棠曾經當他言過其實,可如今瞧見,卻發現宋玄說的是真話。

  「愣著幹嘛?人都給你請來了,還不進去?」想容瞪他一眼。

  方秋棠瞧了她半晌,終是低低地說了一句:「多謝。」

  這才走進房裡去了。

  宋玄的嘴角忍不住露出一個弧度來。

  他心裡明白,這些天方秋棠雖然面上還是嬉笑怒罵如常,對生意卻是緊張的要命。

  哪怕他再不喜歡方家,這世上與他有血緣關係的人也終究都走了,一手帶大的季硝站在了他的對立面,辛辛苦苦經營多年的生意也化作了泡影。

  如果不是走投無路,他也不會連想容這條線都要想起來的。

  方秋棠絕對不是像看上去一樣的雲淡風輕。

  可這傢伙要面子,嘴又硬,哪怕再不安,也絕不會對宋玄吐露半分,只會在酒後罵兩句季硝罷了,要他訴苦,卻是斷然不可能的。

  宋玄有心幫他,只是他這聲「宋先生」,也不過是八門中博來的名聲,人家高看他一眼,是怕他找麻煩。至於商人之間的人脈,他卻是半點沒有的,總不至於逼著人和方秋棠談生意。

  倒是想容,卻是不聲不響地將這件事情做了。

  可見想容雖然從氣質到行為都透著一股彪悍的氣息,卻終究是有幾分女孩子的細膩的。

  他眼見著方秋棠進去,低聲說:「勞你費心了。」

  「他跟老娘客氣,你也跟著客氣?」想容輕輕給了他一拳,語氣中已然不見怒氣,卻猶帶三分埋怨。「你可得給我交代明白了,當初一聲不響地跑出城去,怎麼連個信兒也沒有?你又不是我姘頭,我難道還會攔著你滾蛋不成?」

  宋玄苦笑:「我……也不是。」

  想容柳眉倒豎:「那是因為什麼?」

  「我怕你哭。」宋玄轉過頭去輕咳了一聲。

  想容的確是個綠林好漢似的姑娘,可也確實心腸軟。他當初想要出去遊歷,卻不肯告訴想容,就是害怕這個外表彪悍的姑娘因為離別,在他的面前掉金豆豆。

  想容沒想到竟問出這麼一個答案來,哪裡肯承認:「你個無情無義的負心漢,也值得老娘為你掉眼淚?誰給你的臉?」

  宋玄笑著附和:「想容姑娘說的是,姑娘響噹噹一條好漢,怎麼會為某一個神棍落淚呢?」

  想容見他附和,又覺得自己受到了敷衍,忍不住又給他一拳:「我說真的,我絕對不會為了你哭的。」

  宋玄連連點頭:「是了是了,你說的都是。」

  這頭兩人舊友重逢,一時聊的熱絡,便站在遊廊盡頭聊了起來。

  卻不曾想姬雲羲正在那頭,隔著一道垂花門淡淡的瞧著。

  他聽不到兩人聊天的聲音,卻能看到那女人長了一張貌似天真無邪的面孔,拿拳輕輕捶打宋玄的肩頭,宜喜宜嗔。

  宋玄也不推拒,只笑著哄她,還連連拱手,郎才女貌,倒也是一副畫似的眷侶。

  沒有人注意到他。

  隔著一道門。

  就像是隔了一個世界。

  姬雲羲終於意識到,宋玄的出現,對於他來說,並不是童年的「宣哥哥」,有了唯一可以依賴信任的對象那樣簡單。

  而是一劑藥引。

  宋玄能夠引出他所有遺落在記憶深處的溫暖、快樂。

  也能同等地引誘出他沉積多年的自私、嫉妒、憎恨,讓獨占和控制的願望不斷沸騰增長。

  直到這黑暗濃稠的一團充斥胸腔,碾滅由他帶來的、那唯一的一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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