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往事

2024-06-10 07:01:55 作者: 甜刀少女

  「布菜。」

  這次不是虞重水負責城主的膳食,或許是因為他昨日的計劃不成惱羞成怒,或者是他另有安排。

  虞重水低眉垂目地站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心。

  她反覆琢磨昨夜鴻光的計劃,雖說他沒有正面回應她的告白,但也沒有立刻拒絕,而是十分生硬地轉移話題。

  這就意味著她還是有機會的。

  虞重水喬為不可見地翹起嘴角,這是她平生難以接受到的強烈情感,複雜又深刻。

  城主只吃了三口就急著離開,他在眾人簇擁下的背影顯得異常急切,蘊滿山雨欲來的濃重壓抑沉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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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重水回到廂房,結束一日之際最為驚險的配膳,她一天的工作就差不多結束了。

  鴻光正坐在小屋裡的躺椅上,手中翻看著一本薄薄的冊子,見她回來頭也未抬。

  「來看看這裡。」

  虞重水挨著他坐下,引頸看去,裡面寫了一段故事,講述的是某商賈小姐與書生的曠日絕戀。

  [傍晚,揚州上空飄著細細密密的小雪。

  方郵攏了攏自己身上的狐裘,身邊站著小臉凍得通紅的畫翠,一雙杏眼彎彎狡黠又明亮。

  一片雪花掉在她的眼裡,凍得她一個哆嗦。]

  虞重水疑惑地問鴻光:「這個故事和城主有什麼關係嗎?」

  鴻光卻不語,只讓她繼續看下去。

  [她沿著已經被掃乾淨的地面,慢慢走向大門。

  侍衛都穿著厚厚的襖,看到她們倆,鞠了個躬:「小姐您是要出門嗎,這麼冷的天,當心凍壞身子。」

  畫翠用另一隻手捂著嘴,咯咯地笑了起來:「侍衛大哥您真逗,我家小姐可不是紙做的。」

  說話的侍衛紅著臉,吶吶地開了大門。

  方郵彎了彎眼,語氣柔和:「這天兒確實挺冷的,明個我讓後廚給你們做點湯暖暖。」

  侍衛頓時露出感激的笑容,目送著方郵兩人離開方府。

  「小姐,您這是要去賑災棚嗎?那裡不安全。」畫翠看著主子的腳步絲毫不停頓,有些擔心。

  天災人禍是躲不過的,那些流離失所的人們都縮在小小的棚子內,蓬頭垢面,眼中滿是對生活的絕望和恐懼。

  這個棚子是搭在城東的一座破廟前,破廟也被清理出來,安置災民。棚子前搭著兩口大鍋,鍋里咕嘟嘟地煮著米粥,旁邊的桌子上是滿滿的饅頭,桌前排著隊伍,都是等著發放糧食的災民。]

  ……

  再往後一頁,竟然被人撕下了。

  虞重水看著眉頭緊鎖的鴻光,也不知如何是好。幸而鴻光並未多言,翻過那一頁繼續與她同看。

  [「我的姑奶奶,你怎的過來了?」那婆娘說著就朝方郵走去,絲毫不在意腳邊倒在地上的書生。

  方郵打了個手勢,從畫翠身邊錯開,邊走邊道:「阿婆,你怎麼欺負人呢?這書生看面相不是壞的,您這嗓門可是真真把我虎到了。」

  張金花尷尬一笑,但是很快就理直氣壯起來:「這書生在我客棧住了許久,今個本該付了房錢,誰知他說自己的錢袋被人偷了,要報官。哎呦喂,這不是砸老娘的招牌嘛。」

  方郵將帕子蓋住手掌,伸手似乎是要攙扶那個書生:「抱歉,男女授受不親,希望你不要介意。」

  那書生鬧了個紅臉,想看到洪水猛獸一般猛地起身,卻意識到自己的反應太過,手足無措地站著。

  方郵收起帕子,笑道:「外面冷,我們進客棧再說。」

  書生偷偷覷了方郵一眼,開口:「這位姑娘,謝謝你的好意,但這是李某的事,還請姑娘不要沾惹此事。」

  畫翠小跑過來,對那書生說:「你這呆子說什麼,這家客棧可是我小姐的。」

  李存恩怔怔地抬起頭,看向對面年輕美貌的姑娘,卻在和對方對上視線之後,整個臉都燒紅了。

  方郵隱去眼裡的微光,語氣很是柔和:「既然你已經知道了,我們就進客棧商討一下此事吧。」

  她彎腰撿起地上的書本,小心地拍了拍上面的灰塵,遞給了李存恩。

  「敢問公子尊姓大名?」

  李存恩愣愣地接過沾著香氣的書,心臟砰砰跳:「小生、小生姓李名存恩,家住河南洛陽。」

  方郵眼神溫和地看著他,紅唇微張,細細咀嚼著他的名字:「李存恩……」

  李存恩感覺自己的心臟就像被緊緊地攥住,不上不下地極為難受。這個普通的名字在女子嘴裡吐出,更像是情人之間的呢喃,讓他口乾舌燥,心跳不已。

  「好名字,存恩存恩,看來公子您的品行一定很好。」

  方郵見李存恩已經進來,於是挑了個靠里的位置,挨著火爐坐下了。

  「公子請。」

  李存恩有些恍惚,他揣著自己的書,卻覺得有千斤重。

  張金花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重重地嗤笑了一聲,一下子把李存恩驚醒,讓他無地自容。

  方郵似乎沒有看出不妥,給李存恩沏了一杯茶,推了過去。

  「公子此番進京,是為了春闈?」

  李存恩抿了一口茶,壓下心裡的躁動,道:「是的,初春將至了,再不出發小生就遲了。」

  方郵撐著下巴看著他,一言不發。

  李存恩捏著杯子的手逐漸縮緊,青筋都若隱若現。

  畫翠坐在一旁,看著自家姑娘調戲呆頭書生,樂得咯咯直笑。

  方郵也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就沒見過比你還呆的人,你這樣怎麼參加春闈呀。」

  李存恩啞著嗓子:「小生記事開始就飽讀詩書,此番前來正是為了施展自己的抱負。」

  他覺得面前籠上了一層陰影,慢慢抬頭,就見方郵那張明媚的笑臉近在眼前。

  李存恩急急向後退去,椅子和地面摩擦發出了巨大的聲響。

  方郵收起了逗他的心思,道:「好了好了,我又不是什麼洪水猛獸,不用這麼害怕的。我們來談談那件事情的解決辦法吧。」

  李存恩雙手都放在腿上,身體緊繃,很是拘謹。

  他明顯感覺自己的內心在狂跳,有些超脫自己的控制。活了十六年,他第一次碰到這種強烈的情感,讓他茫然,卻又似乎樂在其中,不能自拔。

  「我……我現在就收拾行李,搬出去,不打擾姑娘生意。」

  他說著就起了身,胳膊卻被一隻溫熱的手抓住了。

  「哎?我沒讓你走啊。」方郵拽著他的胳膊,強硬地把他塞回凳子上。

  李存恩的腦袋「轟——」地燒開了,他眼神飄忽,完全不敢看方郵的臉。

  「你要是這麼走了,怎麼專心準備春闈啊?」方郵坐回自己的位置,失笑道:「李公子若是信得過我方郵,就安心在客棧內住著,一切費用都從方府扣,公子只需靜心讀書,考取好名次。」

  李存恩有些蒙了:「可是、可是我們非親非故……」

  方郵道:「我們都是大魏的子民,理應為國家做出貢獻。今個公子您進京趕考,明個朝堂上就多個為民造福的好官,我做這事,是為了大魏考慮,你只需受著便可。」

  她見李存恩還是皺著眉頭,便說:「如果公子還覺得心有不安,那麼就算我給你的人情可以嗎?將來我向你討回來。」

  李存恩似乎是接受了這個解釋,他站起身,鄭重地鞠了一躬:「感謝方姑娘出手相助,如有來日姑娘遇難,小生定當拼盡全力。」

  方郵捻了捻手指,看著面容稚嫩的未來尚書,心情頗好地笑著。

  李存恩現在還不知道,自己到底許下了多大的承諾。

  「請問方姑娘,這方府……」

  「方克文是我的父親。」

  方郵剛說完,就見李存恩激動地站了起來:「原來你就是人們口中的女菩薩?!」

  見少女好笑地望著自己,李存恩的臉色更加紅了。

  「失、失禮了。」他訕訕地坐下,手腳更加僵硬。

  「我可擔不起這麼大的稱呼,只是看見百姓痛苦,心有不忍罷了。」

  李存恩抬起頭,眼睛裡滿是亮晶晶的欽佩。

  他語氣激動:「小生、小生從未見過像姑娘一般有心的女子,苦百姓之苦,在下佩服。」

  方郵似乎被他說得有些羞,臉上爬上紅暈,眼中盈盈有微波,看起來有欲說還休的嬌嗔。

  李存恩似乎被燙到一樣立刻移開目光,就看到畫翠捂著嘴偷樂,用口型說著:呆子。

  他緊張地搓著手心,偷偷盯著方郵看。他從未見過如此好看的女子,像是畫中走出來的仙子,帶著神秘的面紗;她的嗓音如同春風,拂過他敏感的心,留下陣陣香風,縈繞在鼻尖,充斥著他的大腦。

  方郵眼看著時間差不多了,她站起身,朝李存恩歉意一笑:「時候不早了,我要是再不回去,父親該說我了。」

  畫翠攙著她的胳膊,還同李存恩揮了揮手。

  方郵道:「張掌柜,這位公子您好生招待著,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

  張金花拍了拍肚子:「那是,二當家的說話我還能不聽嗎。」

  兩人已經一隻腳踏進了雪地里,聽到身後有人在喊:「方姑娘!」

  方郵噙著一抹笑,回頭,見書生茫然無措地站在原地,似乎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叫住她。

  「你……你路上當心。」

  方郵揚起一個明媚燦爛的笑容,刺激得李存恩幾乎要窒息。

  少女眨了眨眼:「知道了,狀元郎。」

  天上下起了細細的小雪,那雪花飄落在女子烏青的髮絲上,稱得她更加出塵潔白。她的背影孤傲又俏麗,帶著女兒的柔情,讓那抹紅色深深地印在了李存恩的眼裡,無法忘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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