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八章 眼中刺

  掏出一根手絹，憑空凝聚了一顆大水球用手絹蘸水給藥兒擦乾淨了油乎乎的臉蛋，林逍望著藥兒的面孔心中儘是一片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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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藥兒的嘴角抽了抽，她突然低聲的、用幾乎難以聽到的聲音低聲嘀咕道：「小師弟～乖～聽藥兒的話～」

  心臟狠狠的抽成了一團，林逍的眼角突然一酸有兩顆熱淚滾下。這麼多年了，已經經過了一世的輪迴，你～卻還記得我麼？

  林逍仰面看著天，天空正有幾隻羽片華美的鳥兒輕盈飛過。林逍臉上的淚水瞬間蒸乾，他輕聲道：「你還記得我，我，也記得你。」

  一道本能的警訊自林逍心頭憑空而生，林逍的雙眉一蹙，一抹微不可查的殺意在他身上一閃即逝。低下頭，稍微的調整了一下面上的表情，林逍斜靠在了身後的一叢竹杆上輕輕的閉上了眼睛。藥兒依偎著他瞌睡，林逍也作出了一副很悠閒、很自在正在打瞌睡的模樣。

  欽沁神宮最高一層正中的『欽沁宮』內，欽沁天主正在接見幾位身份不同尋常的客人。

  一位是身高丈五身材高大、容貌俊朗的老人。這老人的頭髮和鬍鬚色澤古怪，黝黑的頭髮和鬍鬚上隱隱有一片片密集的粉紅色光暈閃過，他的面孔更是帶著一股說不出的邪異味道，尤其他的一對桃花眼開闔之間好似隨時都在對身邊的異性放電，他周身的皮膚細嫩潔白水光緻緻，簡直就比二八處子的皮膚還要好上千百倍。偶爾他那一對桃花眼正眼看人的時候，他的眸子裡就會有數億道極細的粉紅色霞光急速旋起，就連欽沁天主都有意無意的避開了和他這對詭異的雙眸正視。

  這人是大樂天主，也就是大樂不憂的父親。

  又有一人身高丈二，卻是風流倜儻儀表不凡。他生得和彌逸塵容貌有八九分相似，而且看起來也不過三十出頭的模樣，簡直就是彌逸塵的孿生兄長。只是他端端正正的坐在雲床上時自然而然的就有一股令人不容侵犯的威勢隱隱擴散開來，他的威風和氣度比起彌逸塵強了何止千萬倍？在他的身邊斜靠了一柄用不知名的皮革做劍鞘古色斑斕的長劍，劍寬有八寸一分，劍長一丈三尺五寸，其中劍柄就有三尺六寸長。這人和這劍相互依靠著，就有如一對密不可分的戀人，雖然他臉上帶著和煦的笑容，可是那笑容背後的一縷凌厲殺意卻令人無法和他正視。

  這人是彌逸天主，也就是彌逸塵的父親。

  最後一人則是一名身披黑紗，黑紗翻滾有如水波，一道道綿綿密密的淡淡黑光覆蓋了周身看不清她容貌的女子。這女子的身量也極高，她斜斜的靠在雲床上，一股寒氣席捲身周十丈之地。就連大樂天主偶爾投向她的一抹秋波都好似在那黑光中凍成了冰塊，每次大樂天主看向她的時候，大樂天主的眼角眉梢都猛會不自覺的僵硬這麼極短的千億分之一剎那的瞬間。一隻太古水精的虛影載波載浮的懸浮在這女子的頭頂，這水精輕鬆的在女子的頭頂舒展著幾條極長的腕脈，一道道水波隨著腕脈捲動，偶然有濤聲自虛空中傳出。

  這人是化淼神主，化淼神宮的最高掌控者，也就是姜自在的本尊！

  欽沁天主看看大樂天主，又看看彌逸天主，最後她和化淼神主交換了一個意味不明的眼神。渾身籠罩在寬大白袍下的欽沁天主突然悠悠嘆息道：「三位來得好快～唔，是本宮說錯了！三位的好孩兒跑回去的速度好快！」

  『嗤嗤』笑了一聲，欽沁天主指著大樂天主笑道：「若是大樂不憂靠自身的實力返回大樂天，這一路上起碼要耗費數百年來趕路。」

  她又指著彌逸天主笑道：「彌逸塵雖然是年輕一代中的俊傑，可是神界廣大無邊，我們天青神山和彌逸天之間更是路途遙遠，沒有年余功夫他也沒辦法請來你這尊大神。」

  化淼神主突然淡淡的說道：「好啦，淼書那孩子傳信著本尊來的。欽沁，我們都是這麼多年的好朋友了，你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欽沁天主幽幽嘆息道：「本宮能有什麼意思？神主所謂的『意思』，又到底是什麼意思？」

  化淼神主的手朝虛空點了一下，一抹水光輕輕的蕩漾開，虛空中浮現了一輪直徑十丈許的水鏡。水鏡中正好是林逍和藥兒相依而眠的景象。藥兒很舒服的靠在林逍的腿上，她的手輕輕的抓著林逍的衣襟，看她的模樣簡直就是一隻吃飽喝足了正在母親懷中休憩的小貓，無憂無慮、靜謐自在，那種安然、安全、舒心的模樣有著極強的感染力。

  而林逍呢？他斜靠著一叢竹子打著盹兒，他的神情從容，嘴角還帶著一絲平靜的笑容，他整個人似乎都融入了四周的竹林，好似他就是這座竹林孕育出的一隻精靈。山風掠過，林逍的一縷長發隨著風起舞，幾片竹葉恰好自竹梢落下，葉片輕盈的划過林逍飛舞的髮絲，就好似魚兒穿過水波，和諧、自然，沒有半點兒煙火氣。

  欽沁天主的笑聲益發的古怪了，她笑道：「神主這是何意？」

  化淼神主陰聲道：「這個臭小子是誰？他怎麼能接近憨仙子？莫非天主忘記了當年我們的約定麼？」

  欽沁天主冷笑道：「我們當年有什麼約定？關於憨兒的？本宮可是記得當年本宮說了，不管是誰，只要他能給出讓本宮心動的聘禮或者自己能夠打動憨兒的心，就能將憨兒娶回去！這個約定，哪裡有錯了？」

  化淼神主陰惻惻的說道：「這個約定沒錯！但是天主既然和吾等約定了，就再不能讓旁人接觸憨仙子！」頭頂上漂浮的太古水精虛像一陣晃動，一道道鋒利的水波在虛空中隱隱成形，化淼神主獰聲道：「這個臭小子，必須抹殺！」

  欽沁天主眯著眼睛望著化淼神主，過了許久許久，欽沁天主才用突然變得陰冷了數十個調門的嗓音乾巴巴的說道：「化淼，你別糊塗了！當年本宮只是和你們做了那個約定，但是本宮從來沒說不允許旁人去接近憨兒！你們自己的孩兒無用，就少在這裡興風作浪！」

  狠狠的一掌拍在雲床的扶手上，化淼神主尖叫道：「什麼叫做興風作浪？欽沁，我們是什麼身份？我們三神五天之間作出來的約定，你叫這麼一個名不見經傳的臭小子參合一手，你這是在侮辱我們三神五天！更是在給你自己的臉上抹黑！憨仙子是先天五行靈體，除了我們三神五天的後人，還有什麼人配得上她？這個臭小子，必須抹殺！」

  一個俏麗的少女端上了茶盤，她輕柔的在欽沁天主、化淼神主、大樂天主、彌逸天主的面前放下了一盞香茶。

  欽沁天主端起茶盞慢條斯理的揭開蒙面的白紗抿了一口香茶，清了清嗓子，欽沁天主才用一種古怪混雜著得意的嗓音輕柔的說道：「化淼～你又錯了～穆霜這孩子，可不比你們的乖孩兒差到哪裡去！」

  大樂天主輕輕的敲了敲雲床的扶手，他輕描淡寫的說道：「神主少安毋躁，宮主且聽本尊一言。這穆霜又有什麼身份值得宮主如此重視？本尊也以為，當年的約定是由我們三神五天共同訂下的，以我們的身份而言，那些不入流的小角色也是根本沒資格在這件事情裡面參合。憨仙子是宮主的小弟子，我們也是派出了自己家中最優秀的子弟追求她，這叫做門當戶對，日後憨仙子選中了誰和他成親，這才是順理成章的。」

  彌逸天主輕輕的彈了彈身邊的劍柄，他輕柔的說道：「大樂天主說得有理，不要說這些突然冒出來的愣頭青，就算是一百七十二家古神一族的傳人，他們的身份比起我們的門人依舊是差了一等。所以憨仙子也只能在我們的子弟中挑選她未來的夫婿，否則我們三神五天臉面何存？」

  「原來如此！三位的意思就是，穆霜的身份不夠追求憨兒？」欽沁天主古怪的笑了起來。

  化淼神主尖銳的笑道：「宮主明白這個道理就好！其實不是我們捨不得那點聘禮，不過宮主當年自己都說過了，想要迎娶憨仙子還有一條途徑麼？我們都是覺得，孩子們的事情還是讓他們之間有了感情更好辦事不是？所以那，讓我們的孩兒先和憨仙子聯絡聯絡感情，等他們有了感情準備正式成親的時候，再商定聘禮也不遲嘛！」

  大樂天主含情脈脈的看了化淼神主一眼，然後他深情脈脈的對欽沁天主笑道：「神主所言極是，宮主以為如何？這是我們三神五天之間的勾當，何必讓這些愣頭小子參合進來？他們也有資格追求憨仙子？還是直接抹殺了乾淨！」

  彌逸天主笑道：「宮主，化淼神主和大樂天主的話麼，本尊覺得也是合情合理的。不知道宮主意下如何？」

  欽沁天主只是輕輕的笑著，她笑了許久許久，卻是半晌不吭聲。

  大樂天主望著欽沁天主，他突然笑問道：「宮主剛才所言，這穆霜比起我們的孩兒卻是差不到哪裡去，卻不知道他的出身來歷如何？唔，就算他出身某一族古神家族，呵呵，在我們面前，他們古神一族卻是算得了什麼？除非～那也不可能，他們卻又怎麼會產下孩兒？」

  欽沁天主優雅的將手上端了好一陣子的茶盞放下，她輕輕的拍了拍自己的膝蓋，很是雍容的說道：「唉～倒和你們猜測的不同。穆霜這孩子麼，也是這兩年才投靠我們天青神山的！只不過，本宮也沒想到會揀了這麼個大便宜，這孩子雖然修為差了點，又一心一意的鑽研煉器之道誤入了旁門左道，但是～但是他偏偏是朱雀靈體！」

  「什麼？」化淼神主猛的尖叫了一聲，她的叫聲是如此的尖銳難聽，四個人面前的茶盞和果盤『噼里啪啦』的碎了一堆。

  「什麼？」彌逸天主也是面色急變，他身邊的長劍突然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劍鳴聲。

  「這個～不可能吧？朱雀靈體？先天火靈之體？好事不能讓你們欽沁天獨占了啊？」大樂天主的眉頭緊緊皺在了一起，他輕嘆道：「不可能有這樣湊巧的事情吧？如果真的是先天火靈之體，憨仙子的先天五行靈體和他之間產生相互吸引卻是極其合情合理的事情，但是不可能這麼湊巧吧？」大樂天主的指頭飛快的在自己腿子上彈動著，他的眼裡一道道粉紅色的光線旋成了一片。

  欽沁天主也不解釋什麼，她只是輕輕的揮了揮手將林逍那日煉製的九龍鍾丟了出來。

  一聲清昂略帶狂暴的龍吟聲響起，連續九聲天龍長吟震得化淼神主三人眉頭微微一皺。九條小小的火龍纏繞著九龍鍾一陣急旋，一縷縷看似不起眼的朱紅色火焰在古樸厚重的大鐘上徐徐燃燒，一股熾熱的氣息令得欽沁宮內的溫度直線上升。

  「這是！」化淼神主的聲音變得甜美溫柔，她輕笑著問道：「欽沁姐姐，這是什麼？」

  欽沁天主淡淡的笑道：「這就是穆霜那乖孩子煉製的神器，是他來我們天青神山後煉製的第一柄神器。也是這孩子的福緣好，第一件神器就是玄字級的上品神器。這也就罷了，這一尊九龍鍾居然已經是半先天之物，這樣品質的初煉神器，自從神界的那幾位煉器宗師隕落的隕落、隱居的隱居之後，已然是絕唱了吧？」

  不無得意的笑了笑，欽沁天主輕笑道：「朱雀神火的氣息，想來三位是能夠辨識出來的。三位還有何等疑問？」

  化淼神主頭頂漂浮不定的太古水精突然僵硬成了一團。

  大樂天主的臉上覆蓋著一層綿綿粉光，他皺著眉頭遲遲不吭聲。

  彌逸天主則是不斷的撫摸著劍鞘上光滑的皮革，他低著頭輕嘆道：「這神界的氣數啊～欽沁天主可是占了太多太多。一個先天五行靈體已經讓我們嫉妒羨慕了，如今卻又來了一個朱雀靈體。這也就罷了，這朱雀靈體居然還鑽研的是煉器之道，這還有道理麼？」

  欽沁天主悠閒的說道：「道理？什麼是道理？我們這些人說出來的不就是道理麼？穆霜這乖孩子，哪裡不符合道理了？」

  化淼神主尖銳的笑道：「宮主可要當心了，天妒英才，神界英年早逝的俊傑可不在少數！哼哼，我們三神五天門下的年輕人，這些年來可也有不少人隕落了！」

  化淼神主說這番話的時候沒有注意，一旁的大樂天主眼珠里的粉光突然帶上了一層淡淡的血絲。

  欽沁天主的語調突然變得極其陰冷，她冷冰冰的說道：「化淼，以你的身份說這種話，你不覺得太淺薄麼？從今日起，本宮不讓穆霜離開欽沁神宮半步～天妒英才？英年早逝？在欽沁神宮內，莫非穆霜還會出什麼事情？」

  化淼神主雙手緊緊的握在了一起，她的雙眼瞳孔縮成了針尖大小，她沙啞尖銳的咆哮道：「這可就說不定了！」

  聲嘶力竭的咆哮聲持續了沒多久，化淼神主突然輕柔甜美的笑道：「欽沁姐姐，化淼一時衝動，卻是說錯話了！穆霜小兄弟如此俊彥，當然是有資格追求憨仙子的！只是～這可對我們門下的那些孩兒不公平哩！穆霜小兄弟和憨仙子朝夕相處，我們家的那些孩兒可沒這個條件。」

  大樂天主笑吟吟的說道：「本尊以為嘛，應該讓憨仙子和我們門下的孩子多做交流，比如說，讓不憂也住進欽沁神宮如何？」

  彌逸天主拊掌笑道：「正是此理，本尊明兒就讓塵兒、霄兒、氳兒都住進欽沁神宮，宮主不會閉門不納吧？」

  「這個嘛～」欽沁天主笑道：「本尊倒是沒什麼意見。不過呢，年輕人的事情就讓他們自己處理好了。若是憨兒過得幾日突然給本尊說她要嫁給穆霜，那本宮卻也只有依照當年我們的協議辦事了！畢竟嘛，在這件事情上，憨兒的心意也能決定這件事情的最終歸屬不是？」

  化淼神主、大樂天主、彌逸天主的目光突然一凝，一股淡淡的殺意在他們身上突然冒出卻又突然消散。

  三人冷冷的望著欽沁天主，欽沁天主則是笑吟吟看著三人。這架勢就好似欽沁天主高坐釣魚台，而另外三人就是三隻迫不及待要上勾的魚兒一般。如此僵持了足足一個時辰，化淼神主、大樂天主、彌逸天主同時起身告辭。欽沁天主也不留客，她很是殷勤的將三人送出了天青神山的山口這才返回。

  離開天青神山數十萬里後，化淼神主、大樂天主、彌逸天主同時跺了跺腳，嘴裡陰惻惻的迸出了兩個字：「穆霜！」

  還在竹林里假寐的林逍突然狠狠打了個噴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