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初吻

2024-06-10 06:44:28 作者: 青檸一口悶

  尾音剛落,支楚月就後悔了,剛剛她的語氣太重,重得她緩不過勁兒,好一會才發現心底傳來密密麻麻的痛感。

  她輕輕地轉了轉手腕,冷靜下來:「算了。」

  林哲聽到她說算了以為事情就此翻篇,還沒來得及喜上眉梢,又看見支楚月鍍著冰的側臉,緊繃著,一句話也不打算說的樣子,連手也不動了。

  他這才反應過來,她的算了,是不再管也不再顧林哲的動作行為,他愛抓著她,就抓著她,不愛就不愛。

  在他彷徨迷戀的幾瞬間,支楚月已經迅速抽離,情緒收拾妥當,找到了自己最舒服的姿勢,和他也沒有什麼關係了。

  他不由得嘆出一口氣,還是滾燙的:「支楚月,你可真狠心啊。」

  支楚月周身一頓,四肢百骸的血液運輸有過片刻停滯,而後又很快恢復正常,像烏雲不遠處飄來的一小朵白雲,頃刻被吞沒,不見蹤影。

  老奶奶拿著銀鏈子走回來,看見兩個人彆扭的姿態,哎喲哎喲誇張地叫起來:「這樣可串不了貝殼。」

  支楚月沒動,林哲也沒動,手腕與手交疊的地方都要被暈出濕熱來。

  

  「吵架了?」老奶奶笑眯眯地,「小年輕啊,有什麼好吵的?」

  她看著支楚月梗著臉,偏頭不自在的樣子,不由得說出口:「哄哄你女朋友。」

  「你抓著她的手幹嘛啊!」老奶奶急了,語氣變得有點凶,「你的嘴不會說話嗎?怎麼和怪老頭一個樣?」

  林哲一愣,下意識低頭想看自己的嘴巴,沉默了,大概也在想,為什麼自己不會用嘴說話。

  在林哲走神的放鬆警惕的瞬間,支楚月像一尾魚輕盈地鑽出了他的禁錮,把右手抬起來,拿起貝殼:「奶奶,怎麼鑽孔啊?我好像總是鑽不了。」

  老奶奶把銀鏈子放下:「別想讓我示範,我老得沒什麼力了,可鑽不了,讓你小男朋友幫你。」

  她拿起桌上唯一成功鑽孔的貝殼,左右看了看,點了點頭:「這不是打得挺好的嗎?」

  「貝殼摸起來有些硬,實際脆弱得很,找對地方,用勁兒就行。」

  「奶奶,他不是我的男朋友。」支楚月腆著臉打斷她,講完頗不自在,眼神飄忽不定。

  老奶奶看了她一眼,收回眼神,沒對她說是什麼,反而看向身邊的林哲:「那你呢?你覺得她是小女朋友不?」

  林哲抬眼看著老奶奶,抬起手才發現支楚月不知不覺中已經掙脫了他,一股複雜又難以表達言說的情緒堵住他,讓他簡直說不出話來。

  「真不知道你們哽些什麼。」老奶奶有些不悅,像是想起了什麼,眼睛閃爍著亮點,輕輕嘆了口氣。

  「你們看看那個老頭子,先前談情說愛都是我開的口,他哪有半點要開口的樣子,我恨啊,埋怨啊。」

  「半點苦頭他沒吃到,儘是讓我吃了。」老奶奶坐下來,拿起桌上的貝殼擺弄起來。

  「那,奶奶,你真了不起。」支楚月頓了頓,由衷地說,「你們在一起一定很不容易。」

  「確實很不容易啊。除了他的那個脾氣,還有因為很多原因咧,能在一起不容易,好好珍惜,別因為一些小事就鬧彆扭,錯過了彼此那就真的不值得了。」

  也許是真的太久沒人來關顧這家店了,老奶奶一開口就被勾起了很多微酸帶苦又帶甜的回憶,她的瞳孔映入眼前晃晃的燈影,一閃一閃地。

  「當年我被分配到西邊幹活,我們都知道可能一分開就大半輩子見不到了,那個時候交通不像現在這樣喲,見面是一件很難的事情。

  我說,我明天就要走了,他什麼都沒說,最後跟我講好,說你走吧,注意保暖,說了一大堆關心我的話,但是我知道,我最想聽的根本不是這些哦,我就跟他吵了,讓他給我閉嘴。

  後來我就爬上去西邊的車,開了十幾公里,才發現有人蹬著自行車追在後面,自行車都要被他蹬壞了。那個時候路都是黃泥,剛剛下過雨,我看他鞋子厚厚一層黃泥,也不知道他怎麼踩得了車的。

  我嚇了一大跳,拿了行李跑下車去了,看他灰頭土臉又慌慌忙忙地跑下自行車,他有什麼話都不會說,就抱著我。

  我說沒有人這樣的,稀罕給你抱,你要是喜歡我才能抱我,你要是不稀罕我,就直接說不稀罕我,不要讓我以為你稀罕我,也不要抱我。」

  「結果他的嘴!」老奶奶不滿地指責起來,拍了拍自己的嘴,好像把氣都幻化到自己身上,「就跟牛一樣倔,死活不開口,就只是抱著我。」

  「我那個時候就很生氣,就想著我就這樣一去西邊再也不回來算了,結果沒一會發現我的脖子都被他浸濕了,從來沒見過他哭得那麼厲害。」

  「你說我能不心軟嗎?」老奶奶嘆了口氣,「我就跟他回去了。一回,就幾十年過去了。」

  支楚月握著手裡的彩繩,聽得入神了,聽到最後的標準的美滿的結局,她方才被吊著的一口氣才松下來:「真好。」

  「也就我能忍受得了他。」老奶奶有些生氣地講,「換成別人,老婆早跑了。」

  支楚月嗤笑起來:「那可能也是因為爺爺很愛你吧,所以你其實也捨不得離開,就算他沒來找你,你也會猶豫的,也會想方設法回來找他的。」

  「哼,小丫頭片子。你又知道啦?」

  「我聽得出來啊。」支楚月微微彎了彎眼睛,「就算我沒經歷過奶奶你的那個年代的那個事情,可是我可以聽得出來,也可以感受得到。」

  「眼盲心盲耳朵也不好使。」老奶奶掃了他倆一眼,「那你說說,你能聽到你旁邊這個小伙子的感情嗎?」

  支楚月的方才遊刃有餘瞬間消失了,她偏了偏頭,坐得離林哲又遠了些:「那我聽不出來。」

  林哲坐在一邊,像是被人擺了一道。

  「哼,死鴨子嘴硬。」老奶奶站起來,一邊走一邊笑,「你們自己好好想想吧。」

  林哲愣了愣,伸出手,小心地捉住支楚月的手肘,太瘦了,全是骨頭,微微碰上都感覺手心擱得痛,支楚月不動聲色地往左移了移。

  林哲卻不動了,指腹有一下沒一下地按摩著她的手肘,支楚月生出一些癢來,從手肘蔓延至全身,傳入大腦又變成一陣酥酥的感覺。

  支楚月忍無可忍:「林哲,你幹什麼?」

  「支楚月,你怎麼那麼瘦?」

  「別說胡話。」支楚月氣得臉都紅了,「別碰我。」

  林哲沒聽,或者說是充耳不聞,用了些力從手肘滑至手臂,把她拉過來,支楚月沒有任何防備地被他拉近了,兩人又緊緊地靠在一起。

  「林哲!」

  「沒有人這樣的。」支楚月被他握得有些痛了,忍耐的委屈心酸因為痛被撕開了一個口子,源源不斷地流出來。

  「沒有人這樣的!」她重複道,眼睛都紅了,「稀罕給你摸,你要是喜歡我才能摸我,你要是不喜歡我,就不要摸我。」

  支楚月用力掙脫,甚至上手扒拉,可是林哲用了好大的力氣,支楚月的手臂被握得發酸發痛。

  她掙扎不了,就抬眼就找林哲的眼睛,在過去無數次眼神對峙中,她從來沒輸過。

  可是當她對上他那雙與平時無異的眼角有些鈍圓的眼睛,卻發現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

  一種她形容不上來的眼神,卻帶著某些悲壯,支楚月一頓,林哲鬆開她的手臂,手就順著她的背脊滑上來,覆上她的後頸,他的手指忽然變得很冰,冰得支楚月一縮。

  可下一秒,某種滾燙的,柔軟的東西就輕輕地落在了她的唇角。

  燙得支楚月要落下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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