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秘密
2024-06-10 06:43:00
作者: 青檸一口悶
支楚月回到教室後,發現秦芯音周圍的氣壓有點低,下課就奄奄地趴在桌子上,支楚月有些擔心,走到她桌子旁邊。
「還不開心?」
她悶悶地嗯了一聲。
「不開心什麼?」
秦芯音微微抬起頭,睨了一眼支楚月,圓圓的眼睛裡的嬌嗲清晰可見:「除了他還有誰?」
「秦芯音你有沒有發現,你每次生氣都是因為他?」
「因為他煩啊。就他最煩,我認識的人裡面我最煩他了。」她毫不猶豫地反駁,半響有些自暴自棄地說,「算了,你別管我,我氣完就好了,反正我和他冷戰了,他要是敢來打擾我,他就完蛋了!」
支楚月看著她對著自己的後腦勺,仿佛生氣的氣變成了乳白色的升騰的水汽,明顯可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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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著沖大小姐提醒道:「那你彆氣壞了自己。我先回去了。」
天氣開始轉涼,日落的時間提早,而太陽在雲層里擱淺的時間被拉長,早上起來時天灰濛濛地,好像濃厚的霧撲下來,給天地萬物裹了一層灰。
支楚月像弱乾的樹,被夾著冰的冷風吹得直不起身體,再次抬眼時,眼前站了一個比她高一個頭的男生,長長暖黃色的風衣順著他身體弧度自然下垂,額前的劉海梳得很齊。
支楚月嚇了一跳,他們靠得太近,近到她裹挾而來的冷冰氣息一瞬和他的暖和交纏、融化。她退後了一步,那人卻伸出手,毫無分寸地抓住了她的手肘。
力道不大,卻像小刺,細密的不適在心裡升起。
那個男生只是垂下眸,語氣柔和地提醒她:「你會摔的。」
笑容機械地掛在臉上,支楚月兩次抬頭都對上這樣的眼神和笑容,只覺得頭皮發麻。她不動聲色地掙脫手,被冒犯的情緒還沒下去卻已經硬著頭皮說了句謝謝。
男生輕輕地笑著,眉眼都很溫柔,只是笑容僵硬得像是預謀已久。支楚月抬腳走上樓梯,那人的眼神也順著遞過來。
她強迫自己去遺忘,不要去惡意猜測別人的笑。一回頭發現男生還盯著他,柔和的表皮被牽動,笑容放得更大,對她揮手:「注意安全噢。」
支楚月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弓著身往班裡跑。
中午秦芯音跑過來興致沖沖地,附在支楚月耳朵邊:「我聽說,十月底的校慶,我們可以去看哦。」
暖和的氣息弄得她耳朵痒痒的,支楚月往後移了移:「一百周年?」
「嗯。」她重重地點了點頭。
「你想看誰啊?興致那麼高。」
「不是吧,支楚月。這不是想不想看誰的問題!這是我們可以去的問題!你不高興嗎?終於可以不用整天待在這個教室了。我都煩死了。」
秦芯音雙手環胸,站立著,語氣不帶商量:「反正我不管,你得和我去。」
支楚月抬起頭,淺淺地笑著:「我考慮一下。」
進入十月,天就黑得又快又徹底,從明亮卻模糊景象的教室里抬起頭望向窗外時,只看見窗外漆黑抹布一片,支楚月回頭望著掛在教室中央的鐘,時針已經指向十。
一段熟悉的鋼琴曲輕輕柔柔地響起,安靜的環境混入幾聲嘆息,緊接而來是各種拉扯桌椅,收拾東西的細碎背景音。
支楚月鬆了松肩膀,慢悠悠地收拾著東西,秦芯音路過沖她抬了抬下巴:「明天見。」
「嗯,明天見。」
一出校門,支楚月環顧了四周一圈,沒看見那兩位高一、高二生,反倒是許知遠,跟在他身後靠了過來。
「他們人呢?」
許知遠靠在牆上,右腿微微屈起,牆沿散散漫漫灑下的光照亮他的發頂卻使臉龐晦入陰影,摻雜著冷,像十二月底才會飄起的霜花。
他搖了搖頭,抬眼看過來,視線卻像遇到了什麼阻礙,生生停住。
「怎麼了?」支楚月順著他的視線轉過身,望過去。
穿著暖黃色風衣的男生左側站著一個女生,面色不善,扎著高高的馬尾,眼尾狹長,眉間的厭惡與煩躁突破距離直面撲過來。
支楚月有些發愣,女生的面容有些熟悉,男生正是白天那位。
說是不善,也不能夠全面,男生像綿綿的沙,笑意不斷,朝她打招呼:「欸,又是你。」
「你認識?」許知遠問。
「不認識。」支楚月移開目光,轉回頭,晦晦入許知遠籠下來的一片陰影,看起來真像一個陣營的。
「嗯。」許知遠語氣軟了一些,沒有再說什麼,移回目光。
氣氛一瞬安靜。
「走啦,你還要看?」男生輕軟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
「誰想看?煩死了。不是你要看?」
「我可沒有哦。」男生笑起來。
支楚月再次抬頭時,那對男女生已經走遠了,她這才和許知遠搭聊起來。
「你認識那女生?」
「你認識那男生?」
「不認識。」
「不認識。」
兩人居然不約而同地開口,又疑惑地說著。
「他盯著你看了很久。」許知遠開口解釋。
「為什麼?因為今天早上他幫了我?」
許知遠回頭露出那種迷惑的表情,支楚月這才發現早上的事他們都不清楚,乾脆略過,開了新的話頭:「那個女生,剛剛一直盯著你,我覺得她有點眼熟。」
許知遠搖了搖頭:「不認識。」
話語之間,聽見遠處傳來的互相指責的聲音,生動活潑,像是要衝破冷風,飛過來。支楚月的目光瞬間被那兩人捉住,她停住話題,素白的臉上慢慢升起笑。
林哲的藍色外套懶懶地套在外面,裡面穿了一件黑色衛衣,帽子掛在校服後面,順著他跑步的動作幾乎要跳起來。
兩人呼出的白氣,像羽化的蝶,上升飛走。
「宋稔新,都怪你,磨磨蹭蹭。」
「哎,怪我?還不是怪你,你自己說多練一次。」
支楚月插了一句:「什麼?練什麼啊?」
兩人頓時靜下來,還頗有默契地喊了一句:「沒什麼。」
支楚月:「……」
四個人走著,總很少並排走,不知道什麼時候養成的默契,支楚月和林哲總跟在許知遠和宋稔新後面,兩組人的話題時而交叉,但更多的是平行。
支楚月抬起手,壓了壓飄起的領子,林哲的眼神無害而自然地順過來,支楚月卻感覺兩人對視之間的空氣一滯,慢慢悠悠地爬上她耳朵化成一抹紅。
她率先移開視線,提醒他:「你的領子沒弄好。」
林哲一聽,隨即上手,卻極其隨意地拍了拍領子。
支楚月沒忍住,抬手幫了幫他,不自然地開口:「你們今天怎麼那麼晚?」
「嗯?」他轉過頭來,笑意綿綿,眼睛有點彎起,俯下身靠近她,眼睛燦著亮,「這是個秘密。」
為什麼是秘密?支楚月想問,卻陷入他清軟的眼睛,氣息痒痒得像是狗尾巴草拂過她猛地收縮的心臟。
她恍若能感知時間在某一瞬間的拉長或是停滯,思維便也跟著時間變得遲鈍或是呆滯。
「為什麼?」
「嗯,沒有為什麼。」林哲還有些臭屁,下巴揚得高高地,利落地輪廓顯露出來,「反正,就是秘密。」
支楚月有些失落:「好吧。大家都知道的秘密,只有我不知道。」
林哲這才反應過來,看著前面走得有些遠的宋稔新和許知遠,他們都知道,那好像四人裡面確實只有支楚月不知道。
他有一瞬間的慌神,眼睛一眨一眨地,轉過頭來後知後覺:「好像……」
兩人順著路走,過了第一個拐角,林哲才像補漏似地:「因為只有你不知道,才算是秘密哦。」
他微微附身,拍了拍支楚月看著很是失落的腦袋,語氣柔和得像是剛剛穿越雲層灑下來的暖黃的月光:「別失落。嗯?」
尾聲被拉長,被灌滿輕軟。
支楚月被四個字砸得懵乎乎的,抬起眼皮,看見他附身而來,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腦袋,人跟被機械化了一樣。
被裝上了模仿技能,手緩緩攀上他的肩膀,想摸他的頭頂還不能夠,只能虛虛地搭在後腦處,靠著肩膀的地方。
「嗯。」支楚月看著他的眼睛,好像前所未有地坦蕩對視,「我知道了。」
林哲收回手,還不能直起身,只能雙手耷在膝蓋上,憋屈地被支楚月摸著脖頸:「嗯?你又知道啥了?」
「不告訴你。」支楚月收回手,像是惡作劇得逞,「這是個秘密。」
秘密兩字拉長卻又像吐出一口虛虛的氣,漂浮在冷空氣中,像微塵,一吹就散卻又好像有了彈力,又被反彈回來。
林哲聽完還有些懵,後知後覺發現她在學自己,耳後的那片被捂熱的溫度偷了閒,很快被風帶走,又有新的冷冰冰的空氣穿過他的脖頸。
但他還覺得那片熱像被刻入了心肺,順著血液流淌至全身,都變得滾燙。
他跑上去,乾冷的風吹著他的髮絲衣角,像也要吹著他漂浮的心:「支楚月,你在學我?」
「嗯?」她抬眼望過來,絲毫不怕被揭穿,笑意盈盈,「我沒有。」
「這真的是秘密。」她一臉正經,「為了我的利益,所以不選擇公開,這就是我的秘密。」
他撓了撓頭,強忍住把支楚月捉回來問清楚的衝動,只是心裡還有些悶:「怎麼就成了你的秘密呢?」
下一秒,他開口,有些急迫,更像是想獲取什麼,於是放出了籌碼:「不行,支楚月,我告訴你吧,不過我告訴你,你也得告訴我。」
支楚月轉過頭,看著她,昏黃的燈光晃悠入她的眼睛,像揉碎了的星光,她笑了笑:「好啊。」
坦然地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