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感動

  昨晚的事並沒有給遊樂場帶來什麼影響，依然是歡聲笑語，燈光璀璨。

  看到姜童兩人的到來女鬼黯淡無神的眼眸中多了一些光亮。

  「真的，真的有，有辦法嗎？」

  太久不曾說過人話，語句都有些磕磕絆絆。

  「媽咪，我記得她昨天說得挺流暢的呀！」

  姜雲有些不解，悄悄的扯了扯姜童的衣邊。

  姜童的眼眸中漫上心疼的神色，每每看到這個鬼魂，她就忍不住慶幸當初姜雲的到來，一想到若是當初堅持自己的想法，心就止不住的痛了起來。

  

  「那是因為她的心中只有她的小孩。」

  因此有關孩子任何話語都要說得更加流暢。

  姜雲似懂非懂，只是覺得這一次與鬼魂打交道與以往的頗為不同。

  「你確定你的孩子當初是在遊樂場消失的。」

  果然聽到這兩個字，女鬼的情緒激動起來。

  「確定，確定，我找了好久，都沒有找到。」

  沒有了其他的記憶，卻獨獨將那天的每一幕都印在了腦海中，那是三年前，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

  小男孩將將五歲的生日，第一次和爸爸媽媽來遊樂園，看哪裡都新新奇奇，半分鐘都牽不住。

  「寶寶，不要亂跑，跟緊爸爸媽媽。」

  女人細心的叮囑，手也愈發握緊了些。

  「媽媽，我想要那個兔耳朵。」

  他最喜歡小兔子了，看見別人頭上戴著欣羨不已。

  「等爸爸買完冰淇淋我們一起去好不好。」

  女人耐心勸著，遊樂園這麼多人，一不小心就找不到人。

  「媽媽，我們先去排隊，你給爸爸打個電話不就行了。」

  沒想到五歲的小男孩聰明起來比大人還要思慮的多，女人想著有理，並順從了孩子的提議。

  排隊的隊伍很長，久處在太陽底下沒多久便汗如雨下，連大人都受不住，莫說小孩了。

  掌心的汗膩在一起，叫人更生了幾分燥意，付錢的時候女人將手下意識的鬆開，拿到兔子耳朵的時候，才發現一旁已經沒了小孩的身影。

  兩夫妻找了一天，直到夜幕降臨也沒有任何蹤跡。

  「抱歉，監控里沒看見你們孩子出遊樂園。」

  「怎麼可能呢，你們說沒在園內，又沒有出去，那這么小的孩子能去哪裡。」

  之前還能強撐著女人一瞬間就崩潰起來，變得歇斯底里。

  「好了，你冷靜點，我們再找找，肯定還在裡面。」

  男人雖然也十分擔心，但還是稍微鎮定一點。

  女人強迫自己平穩心情，可是隨著一天一天的毫無音訊，一天一天的搜查無果，內心的絕望也終於爆發。

  一個稀鬆平常的夜晚，沒有人發現女人一個人慢慢的來到了天台，冷冷的看著萬家燈火，心中卻全是寒涼，一滴滴清淚從眼眶中奪出。

  「媽媽，來帶你回家了。」

  不知道是母子的天然感應，還是女人的直覺，她知道自己的孩子已經沒在這個人世，現在他的靈魂也孤苦無依，常常在夢中哭泣。

  「啊~，有人自殺了。」

  「快報警」

  「救護車」

  地面上流淌著好大一灘鮮血，女人的靈魂飄了起來，看著自己的身體靜靜的躺在上面，周圍圍滿了人，不遠處還停著好幾輛汽車。

  露出一個欣慰的笑容，女人眼神直直的看著一個方向，義無反顧的離開了小區。

  「可還記得孩子的生辰八字。」

  姜童問的時候其實已經有了篤定的答案，執念這般深沉，又怎會忘記呢。

  「記得，記得，女鬼一字不錯的報了出來。」

  姜童迅速的咬破手指，以生辰八字為謀，以血為引，憑空畫下追魂符。

  「天猷滅類，四明破骸，燃血追魂，所求必得。」

  話音剛落，那道紙符便瞬間追了過去。

  姜童的手指上還汩汩的冒出鮮血，片刻便被溫軟包裹。姜雲牽著媽媽的手，術法一過就心疼的將血吸了乾淨。

  還從口袋中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創口貼，細心的貼好。

  「媽媽，疼嗎。」

  姜童心中軟軟的，不知道是不是受這件事影響，情緒也敏感了一些，眼眶中竟陡然泛起了感動的淚花。

  「不疼，放心。」

  摸了摸姜雲細軟的頭髮。

  「什麼時候還拿了創口貼。」

  就連她自己都沒思慮的這麼周全。

  「哼，我最近的術法可不是白學的。」

  小臉上是傲嬌的神色，腦袋微微揚起，眼神里全是得意，就等著姜童的誇讚。

  「我家寶寶真聰明，這麼快就學到追魂術啦。」

  姜雲如願得到表揚，又開始謙虛起來：「也就一般般吧，追魂術我前幾個星期才看完。」

  「你個小凡爾賽。」姜童也是哭笑不得，捏了捏姜雲的小鼻頭。

  母子親昵的互動讓一旁的女鬼羨慕不已，眼神時不時的看著靈符消失的地方，若是還有人的心跳，怕是已經揪到了嗓子眼。

  姜童也感受到了，出言寬慰：「放心，若是在遊樂園中，定是可以找到的。」

  女人只狠狠的點了下頭，心中還是十分擔憂。

  未經他人苦，不知他人憂。

  姜童和姜雲如今能做的也只是陪她一起等著消息。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晚風微涼，吹亂了兩人的頭髮。

  「冷不冷。」

  姜童摸了摸姜雲的小臉蛋，覺得有些微涼，早知道今日就不帶著他出來了，等下又感冒了可不好。

  「還好，媽媽。」姜雲將自己溫熱的小手放進媽媽的手中，證明自己真的不冷。

  「冷了和媽媽說哦。」

  姜童還是有些擔心，正打算把姜雲抱起來。就看見那張靈符去而復返，後面沒跟著任何鬼魂。

  「這是沒有結果嗎。」

  女鬼的心再一次跌落到谷底，眼神中的哀傷仿佛能泯滅這世間的一切。

  姜童收回靈符，上面沾染不少濕氣，還有一道微弱的鬼魂靈力，閉眼感受了一番。

  「放心，找到了，不過需要親自去一趟。」

  女鬼的神情瞬間驚喜，激動的連話都說不出口，緊緊的跟在姜童母子的身後，穿過好幾個景點，到了一片湖中央。

  觀景亭建立在整片湖的最中間，卻也是一個監控死角，若是人流多，更是容易忽視周遭的一切。

  溺水的亡魂會被水流拖累，除非是得了機緣，修煉百年就有一線機會掙脫箝制。大部分的溺水鬼，終生只能在水底存活，寂寞冰冷，淒淒涼涼。

  「出來吧。」

  姜童的話音剛落，就有一個圓圓的小腦袋浮出了水面，臉色十分的蒼白，眼神也十分的空洞。

  卻在看到女鬼的那一瞬間，大哭了起來。

  「是媽媽，媽媽。」

  「是我。」

  女鬼瞬間就沖了過去，鬼聲虛無，卻能聽出梗咽。

  「媽媽，找了你好久，終於找到你了。」

  血淚從眼眶中流出，慢慢的變得清澈。

  「媽媽，我再也不亂跑了，我好餓，還好冷。」

  其實身為鬼魂早就沒了五感，這般講不過是有了依靠，可以訴說心中的委屈。

  「媽媽這就帶你走。」

  女鬼想將自己的孩子拉出水面，卻怎麼也拉扯不動，自己的魂魄觸及水面，又被輕輕的彈了回去。

  希翼的眼神看向姜童：「小姐，你一定有辦法對不對，能不能，能不能幫幫我。」

  姜童露出一個清淺的笑容，卻瞬間讓女鬼放下心來。

  「黃泉危險，地獄未卜，你們是否願意奔赴。」

  沒有猶豫，沒有糾結，她一心追尋的，期望的就是能夠找到自己的孩子，除了這個，其他都不會害怕。

  「願意。」

  這兩個字擲地有聲，竟少了幾分鬼氣，多了幾分人氣。

  「不悔？」

  「不悔！」

  聽到答案，姜童的笑容愈發欣慰了起來，眼中更多的是感動。

  「靜水一鍾，神吏應氣，過往消散，九元歸位。」

  一旁的行人只能遠遠的看見一對母子，在這裡觀賞湖景，湖面上似乎閃爍了一些光暈。半點不知一對鬼魂，從此離了這人間。

  「媽媽，他們感情真好。」

  就算身死，就算忘卻塵世的所有記憶，卻依然能夠記住你，這樣的母子之情確實令人為之動容。

  姜童沒說話，只是把姜雲抱得更緊了一點。

  車上的暖氣，吹散了湖風的冷意。

  兩人才剛剛下了電梯，齊慎就從房間走了出來。

  「怎麼受傷了。」一眼就看到手指上的創口貼，他方才不過是出來碰碰運氣，看到姜童時的欣喜一瞬就轉為了心疼。

  「沒事，不小心割了一下。」

  姜童拿起手看了看，有些納悶，就這麼一點小小的地方，他怎麼一下子就看到了。又見男人一身家居服，顯然沒有打算出門的計劃。

  偷偷的笑了一下，忍不住打趣：「怎麼，在等我們。」

  本以為男人會否認或者跳過話題，畢竟那是他慣用的招數，也是姜童最愛看的場面。

  「沒錯。」

  男人肯定的回答，反而讓姜童愣了一瞬。

  姜雲看見自家媽媽的神色，偷偷的笑了起來。

  「齊叔叔，你是不是很擔心我啊。」

  姜雲已經立馬跑了過去，爬到了齊慎的懷中。

  「嗯，也擔心你媽媽。」

  接收到男人毫不避諱的目光，姜童的耳朵又白裡透紅了起來。

  「這個男人最近怎麼越來越會撩了。」

  正在思考怎麼回擊，齊慎卻又開始了下一個話題。

  「那天受傷的小男孩還有他媽媽都想當面感謝你們一下，不知道你明天有沒有時間。」

  姜童一愣，真的是半點不給她發揮的機會，心中輕嘆了一下。

  「可以」

  「手術完成了嗎。」

  心中還一直記著這件事，畢竟那個小孩也是經受一場無妄之災。

  「很成功，不過還要住院觀察幾天。」

  齊慎的臉上掛著舒心的笑容，每多醫治一個病人，都是十分值得的事情。

  姜雲看看媽媽，看看齊叔叔，小小的心中突然有了一些新的感悟。

  「那好，明天我和云云一定去。」

  姜童從齊慎懷中接過姜雲，笑著保證。

  「明天早上一起走。」

  清潤的男聲從身後響起，姜童回了一個OK的手勢，唇角也微微勾了起來。

  「最近真的有點主動啊，齊醫生。」

  回家之後姜雲就陷入了沉思，小小的臉上神色凝重。

  「怎麼啦，小小年紀開始思考人生啦。」

  姜童當然也第一時間發現了姜雲的異樣。

  「不是，我只是覺得媽媽和齊叔叔都好厲害呀。」

  「為什麼這麼說呀。」

  姜童也不知道這小孩子的心思到底是怎麼長的。

  「因為...」

  停頓了好久姜雲才捋清楚自己的思路：「因為我發現媽媽和齊叔叔都是在幫助蒼生呀。」

  一個為亡靈，一個為生靈，但是都同樣的偉大。

  「反正我想好了，我長大了要不就當陰陽師，要不就當醫生，或者一起。」

  還很是稚嫩的臉上全是堅定，連姜童自己都沒想到，姜雲小小年紀就思考這麼多了。

  「行，無論寶寶做什麼，媽媽都會支持你。」

  今天真的被感動了太多次，她的淚花也在眼眶縈繞了好多次。放眼眺望窗外的燈火，惟願明天又是陽光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