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只要打開門，就能見到孩子的媽媽

  偌大的教室里，放著一張小小的椅子，是給面試小朋友準備的。

  對面有一張長桌，放了三張舒適的靠背椅。

  男人一身熨燙妥帖的高定墨灰色西裝，修身利落地勾勒出寬肩長腿，正姿態矜貴地半靠坐著，低頭翻閱著手邊提前準備好的材料。

  陸清衍的材料。

  他姓陸。

  陸洵之眸中閃過一瞬光芒，瞬間又恢復了平靜，神色間波瀾不驚，不止沉穩，更有幾分清冷。

  他的襯衫袖口微微捲起，露出一截結實小臂，腕間手錶折射出清冷幽光，越發顯得冷峻幹練。

  

  翻資料的手指很好看，指節白皙修長，指甲修剪地整整齊齊，宛如藝術品一般。

  他越翻越快，眉頭緊蹙。

  這份資料里，只有陸清衍一個人的信息，父母那項皆是空白。

  校長讓陸清衍在兒童椅上坐好，一抬眸看到陸洵之的臉，心中咯噔了一下。

  這兩張臉，簡直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這孩子姓陸，又是陸世林用了手段送進來的特殊插班生。

  昨天臨時召集神秘校董的時候，她是群發的消息，一向禮貌婉拒的陸洵之竟然直接回復了好。

  今天的陸清衍也是江以舒精心打扮的，頭髮梳得整整齊齊，穿了一身墨灰色的小西裝。

  很巧，和陸洵之像極了父子裝。

  第二次了，陸清衍都忍不住低頭看了看自己，又震驚地抬頭看著「人販子叔叔」。

  校長在陸洵之右手邊的椅子坐下，輕聲開口，「陸先生，那我們就開始今天的面試了。」

  她微微一笑，循例走流程，大抵就是問問小朋友姓名，愛好，父母名字這些。

  陸世林交資料的時候，只有這孩子一個人的信息，父母信息都沒有，她自然也避開了這些問題。

  「好，陸清衍小朋友，今天的面試就······」校長溫柔笑著，正要起身，就聽到一聲，「董校長。」

  一旁人終於幽幽開口，聲音冷冷淡淡，含著顆粒感的沙啞。

  陸洵之深黯的眸子始終落在陸清衍臉上，「我一直聽說貴校招生很嚴苛，對父母要求也高。」

  他微微側頭，冷漠又沉穩，嘴角輕揚克制又隱忍，眉頭緊皺，黑眸危險地眯起。

  「陸清衍小朋友很優秀，不過他父母的資料呢？」

  他揚了揚手中的資料，「如果不了解清楚的話，家校互動還能進行嗎？」

  被那雙異常冰冷的眼睛盯著，董校長後背微微沁出了汗水，她還以為陸洵之今天過來是給這孩子保駕護航的，還特意縮短了面試流程。

  現在這是鬧哪一出？

  董校長尷尬得笑著，伸手擦了擦額間的汗水。

  父母資料是陸世林不肯給，追著問的是陸洵之，這兩位大佬，她是一個也得罪不起的。

  「不如，我來問吧。」陸洵之的語氣很克制，但話下那種隱隱的不滿和責問之意呼之欲出。

  原本的流程是沒有校董提問的，一般校董也是來走個過場賺賺關注教育的好名聲，沒有這麼較真的。

  董校長雙手緊緊絞在一起，聲音微微顫抖，「那就麻煩陸先生了。」

  陸洵之站起身來，舒展衣袖，走到了陸清衍面前緩緩蹲下。

  和昨天一樣，他伸出了手，嘴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你好陸清衍，我是陸洵之。」

  陸清衍點頭，伸手握了握他的手。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每天都會碰到這個「人販子叔叔」，而自己好像一點也不討厭他，有一種特別親切的感覺。

  陸洵之握住了他的小肉手，一時間竟捨不得鬆開，暖暖的，肉肉的，非常可愛。

  「陸清衍，你知道爸爸媽媽的名字嗎？」

  陸清衍用力點頭，「我知道的，爸爸媽媽的名字，職業，我都知道。」

  這些都是面試的基礎題，聽到這些問題，董校長臉上也浮上了笑容，還好，陸先生不至於為難一個孩子。

  聽到這句話，陸洵之心跳一震，垂在身側的手微微收緊，「好，告訴叔叔，你媽媽叫什麼名字？」

  他等這一刻，等了很久，很久。這種感覺就好像一把鈍刀，一下下地在他心上切割。

  而眼下就是最後一刀。

  可陸清衍嘟著嘴搖了搖頭，「我媽媽是中醫，名字不能說，小朋友不可以叫媽媽的名字。」

  他真的知道媽媽的名字，可是不能說的。

  陸洵之神色慢慢沉了下去，心裡感到鬱悶無比，看著眼前小糰子倔強又委屈的模樣，又不忍心再問。

  「好，那你告訴叔叔，你平時喜歡玩什麼，你媽媽有什麼愛好？爸爸呢？爸爸平時陪著你嗎？」

  董校長不緊張了，甚至很懷疑外界對陸洵之的評價，雷厲風行？殺伐決斷？

  明明是個對孩子溫柔的暖男。

  陸清衍聽到這種問題，臉上浮現了笑容，「我媽媽和爹地很疼愛我，以前我們住在澳洲的時候，媽媽最喜歡帶我去農場和小動物玩。」

  「爹地很忙，很少來陪我們。不過小糰子很愛媽媽和爹地，我們一家很開心。」

  陸清衍說話帶著小奶音，像是小奶貓輕輕喵喵叫，又奶又甜，說話也沒有大人這麼有條理。

  只有說到爸爸媽媽的時候，他的話變得很多，一直不停地說著。

  陸洵之收在身側的手指緊緊蜷在一起，指甲深深陷進柔軟的手心裡，絲毫不覺。

  腦子裡好像有一團正在遭受炙烤的炭，在爐蓋之下，不停地爆裂。

  「人販子叔叔，你不舒服嗎？」陸清衍說著說著，才發現陸洵之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他學著媽媽的樣子，抬起了小肉手，在陸洵之額頭上輕輕探了探，「不燙，人販子叔叔太好了，你沒有生病。」

  被他溫暖的手觸到冰冷額頭的那一瞬，陸洵之感到自己的心，仿佛被什麼緊緊地攥住，頃刻間，收縮成一團。

  「陸清衍，能不能不叫我人販子叔叔了，你知道我不是了。」陸洵之的聲音是緊繃的，黯啞的。

  陸清衍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對哦，你不是人販子叔叔，那我以後就叫你叔叔，你可以叫我小糰子。」

  「我媽媽說我出生的時候就像只小肉團，所以給我起了這個小名。」

  陸清衍笑得可愛，這是他第一次讓一個陌生叔叔叫自己小糰子。

  「好啊小糰子。」陸洵之把他從椅子上抱了起來，單手扛在肩上，緩緩轉身看向了董校長，「他的入學就要麻煩董校長辛苦了，我帶他去見媽媽。」

  「不辛苦，應該的。」董校長瞧著陸洵之把孩子抱走，心裡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這位校董，是不是搞錯了自己的身份，他是校方啊！

  陸洵之根本不在意校長怎麼想，他看著教室外的那個身影，只要打開門，就能見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