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四章：識相

  從門內出來的女子，一身白衣，面若芙蓉，身段窈窕，頗有弱柳扶風之姿。

  她溫和的目光略過顧竹生，看了眼馬車，最後停留在紫山身上，目光有些複雜，「你回來了。」

  「是啊，小師妹，我回來了。」紫山微微笑道。

  

  小師妹朝顧竹生示意，讓他過來，「竹生，這是你紫山師伯。」

  顧竹生乖巧地走了過來，與紫山行禮：「見過師伯。」

  「嗯。」紫山點了點頭。

  顧竹生問道：「師伯，您和我姑姑，是一同來的麼？」

  「對。」

  「那你知道，我姑姑究竟怎麼了嗎？我剛剛看到她躺在馬車裡……」少年眼底的擔憂非常明顯。

  紫山回道：「她只是趕路有點累了，睡著了而已，沒事。」

  「真的？」顧竹生有些懷疑，他朝馬車看了過去，正好墨鈞灝的冷銳的眸子掃了過來，他心頭倏地一凜，頭皮有些發麻，急忙移開視線。

  「再過一個時辰，她就會醒。」紫山說，「等到時候，你有什麼疑問，當面問她吧，她此次前來，也是特意過來看望你的。」

  「好！謝謝師伯。」顧竹生咧嘴笑了起來。

  少年青春洋溢的面容，透露出了純真與活力，紫山不由得有些羨慕，她曾經，是否也有過如此鮮活的時刻？又是何時成了如今千瘡百孔的模樣？

  她似乎有些忘了，太久了，久到……她尋遍記憶的腦海，都只有零星點點的碎片，記憶中，更多的，是與那個男人相關的畫面。

  他煉藥時專注的背影，飲酒後微醺的神態，與人交談時雲淡風輕的淺笑……

  「師姐，師姐？紫山師姐？」

  聽到聲音，紫山這才回過神來，面色訕訕地看著小師妹，道：「不好意思，走了一下神，你剛說什麼？我沒聽到。」

  小師妹似是很理解她的狀態，沒有在意她剛才的走神，重複了一遍之前說的話，「帶著你的這些朋友進來吧。」

  「好。」

  墨鈞灝為顧傾城披上披風，便抱著她下了馬車，與眾人一起走了進去。

  紫山所在的師門相對整個武林來說極為隱蔽，知道的很少，遂以，就算當年紫山以五妖女之一的身份在江湖上臭名昭著，但，從未有人查到過她的師門。

  而且，巫山周圍都是毒障，若不是武功高強如墨鈞灝，沒有巫山弟子帶路的話，大部分人連半山腰都走不到，就會被困在毒障之中，直至死亡，屍身腐爛，成為毒障的一部分。

  將墨鈞灝等人安排在客房之後，紫山便離開了，小師妹知道她要去哪裡，沒有阻攔，只是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幽幽嘆著氣。

  「師父，您嘆氣做什麼？」顧竹生不解地看著她。

  小師妹搖頭，道：「沒什麼，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緣法，旁人干涉不得的，師父只是想到了這一點，有些惆悵而已。」

  「哦……」顧竹生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又道：「師父，我想留下來照顧姑姑，今天可以不練武麼？」

  「好。」

  「師父，你會不會不開心啊？」顧竹生認真地看著小師妹，緊張地問道。

  她有些疑惑，反問道：「我為何要不開心？」

  「因為姑姑來了，竹生要照顧姑姑，不能與師父一塊。」

  「傻孩子。」小師妹搖頭失笑，她看著眼前這個身高快到她肩膀的少年，道：「為師怎麼會因為這個跟你生氣？她是你姑姑，是你至親之人，你關心照顧她是應該的，只是，等她醒了之後，你該做地功課還是得做，可不許偷懶。」

  「是！師父！」顧竹生高興地大聲應道。

  看著他跑遠的身影，小師妹眼底有淡淡的欣慰，如此懂得感恩，有孝心的孩子，她又怎麼會因此而不開心？

  顧傾城是在一片吵鬧聲中醒來的，她感覺到周邊有人在爭吵，聲音很熟悉，她想知道是誰在邊上，不知不覺地，就醒了過來。

  而她醒來之後，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墨鈞灝與顧竹生大眼瞪小眼，互不相讓的畫面。

  「她是我姑姑，理應我來照顧！」顧竹生仰著腦袋，氣憤地說。

  墨鈞灝則是冷笑，「我不會讓你碰她一根頭髮。」

  「她是我的姑姑！」

  墨鈞灝上下打量了顧竹生兩眼，挑眉嗤笑，「那又如何？」

  「你……你……」顧竹生氣得整張臉都漲紅了，在墨鈞灝迫人的氣勢下，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而正在爭鋒相對的兩人，都沒有注意道床上地顧傾城已經醒了過來。

  她想坐起來，但身體乏累，力不從心，沒辦法，只得出聲吸引兩人注意力。

  「咳咳……」

  「傾城！」

  「姑姑！」

  那一大一小瞬間齊刷刷地看了過來，眼底均是驚喜。

  墨鈞灝率先走了過來，非常體貼地將她扶起來，坐在床頭的位置，柔聲道：「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顧傾城本想甩開他的手，可在顧竹生面前，又不想讓他失了面子，便暗自掙了掙，卻不想他握得很緊，而她身體又很虛弱，這點力度，他壓根沒放在眼裡。

  「我沒事了。」顧傾城索性撇開了頭，看向顧竹生，蒼白的小臉上映開了一抹笑，「竹生。」

  她這笑容看在墨鈞灝眼裡，讓他格外吃味，剛才還和他板著臉呢，扭過頭去就對著那個小子笑得這麼開心……

  很顯然，某王爺……吃味兒了。那目光冷颼颼地，直將顧竹生看得背脊發涼，渾身冷不丁打了個寒顫。

  他朝墨鈞灝這兒偷瞄了一眼，頓時被他清寒的目光給震懾住了，喉頭一陣發緊，他默默地咽了口口水，硬著頭皮朝顧傾城走了過去。

  低低喚道：「姑姑。」

  「怎麼了竹生？」顧傾城有些奇怪他的態度，這孩子不是一向很黏她麼？怎麼現在感覺很生疏的樣子，是分開時間太長了麼？

  「沒，沒什麼。」顧竹生搖了搖頭，說：「只是看到姑姑太開心了，竹生好久沒見到姑姑了，非常想你。」

  顧傾城欣慰地笑了笑，「姑姑這不是來看你了麼？跟師父學武學的怎麼樣？」

  「竹生愚笨，進度不是很大，有負姑姑的期盼。」顧竹生有些羞愧，顧傾城倒覺得沒什麼，讓他學武又不是想將他培養成為絕世高手，只不過，是希望他能有一點自保的手段而已。

  「沒關係，你已經很棒了，姑姑相信你。」

  顧竹生重重點了點頭，他感覺到，凝在他身上那道冷銳的視線壓迫感越來越重，他幾乎要站立不穩。

  他知道，對方向來不是一個有耐心的人，能容忍他到現在，也不過是看在姑姑的面子上。他定了定神後，說：「姑姑，師父交代我的功課還沒有做完，既然您已經醒了，那我晚點再來看您，現在先去做功課了。」

  「去吧。」顧傾城道。

  墨鈞灝這才收回目光，看在他這麼識相的份上，就暫且放他一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