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謊言的代價（五）

  龍右和小橘子登時驚了一下，互相對視一眼，盡皆寒毛直立，冷汗狂冒，用力地捂著嘴巴，竭盡所能地屏住呼吸，不敢再發出任何一丁點兒聲響。

  紅色斗篷女子輕輕哼了一聲，扭頭對白衣少年使了個眼色。

  白衣少年當即會意，嘴角勾起一抹冷冷的笑意，抬步緩緩走向龍右和小橘子藏身的石頭，寒聲道，「偷聽別人說話，是很不禮貌的行為，這就是侵犯了別人的隱私，也是犯罪哦……」

  龍右聽著白衣少年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咽了咽口水，瞥了一眼身後的懸崖，一咬牙，拉著小橘子小心地退到了懸崖邊緣處，時刻準備著一躍而下，向死而生。

  他在剛才電光火石的一瞬間，已經仔細地衡量過，利用自己高超的攀岩技術，從懸崖上跳下去，或許還能死裡逃生，但留在原地被那少年逮個正著，則是必死無疑！

  白衣少年雙耳微動，似乎聽出了龍右和小橘子劇烈的心跳聲，表情玩味道，「兩個人？這么小的一塊石頭後面居然藏著兩個人，那就說明有一個人還是小孩子，剩下的那個也不是大胖子，讓我猜猜你們是誰呢……唔，先前在那邊和愛德華激戰的幾個人裡面好像就有符合條件的，你們該不是那個賊眉鼠眼的瘦皮猴和小女娃吧？」

  龍右和小橘子身子一僵，俱是瞪大了眼睛，沒想到對方竟是準確無誤地猜出了他們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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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衣少年輕笑兩聲，一臉鄙夷道，「我也遠遠觀瞧過那邊的情況，旁的人都在拼死奮戰，就你們倆跟沒事兒人一樣杵在那兒，不是我看不起誰……你們倆都是垃圾！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划水就一划到底嘛，居然還偷偷摸摸跟過來，簡直是找死！」

  原本低垂著腦袋的張奔馳直到此時才反應過來，好像聽覺神經慢了一拍似的，打斷白衣少年的話，猛然抬頭看向那塊石頭，皺了皺眉道，「小橘子？」

  小橘子本想索性擺爛，光明磊落地現身，出聲回應張奔馳的話，卻被龍右一把拉了回去捂住嘴巴，半個字也吐不出來。

  白衣少年面色不悅地看了張奔馳一眼，沉聲道，「張奔馳，我奉勸你一句，老老實實待在那兒，別有什麼其他想法，你現在唯一能活下去的辦法就是主動承認錯誤，跪在大天使的腳下，祈求她的諒解……」

  張奔馳看都沒看白衣少年一眼，完全忽視對方存在一般，往地上又重重地啐了一口血沫，輕嘆道，「我不喜歡殺人。」

  白衣少年以為張奔馳是在跟自己說話，剛要開口回應，卻瞧見了紅色斗篷女人的嘴唇微微一動，速即閉嘴，不敢接話。

  紅色斗篷女人滿意地瞟了白衣少年一下，神情稍稍緩和，這份滿意不是對於少年懂得察言觀色所產生的，而是她對於自己用人眼光的滿意，相較之下，作為老前輩的張奔馳就顯得更不懂事，更加可惡。

  只不過，由於某種不可言說的緣故，紅色斗篷女人的心底還是對於張奔馳存有些許敬愛，儘管不多，但聊勝於無。

  所以她在斜眼看向張奔馳的時候，臉上的笑容頃刻消失，沉沉地嘆了口氣，「我也不喜歡手上滑膩膩的。」

  張奔馳呵呵一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滿面血紅的緣故，他的笑容也略顯血腥，抬了抬右手，用同樣散發著濃稠血腥味道的鐵鍬指了指紅色斗篷女人，淡淡道，「你不用顧忌太多，我現在已經不是天使團的人，只是一名父親而已……」

  紅色斗篷女人神色怪異地看著張奔馳，說道，「別這麼激動……你確定那塊石頭背後就是小橘子嗎？你確定小橘子就是你的女兒嗎？」

  張奔馳面不改色，語氣平緩道，「攻心計對我沒用，你只需要知道一件事就行……」緩步走到小橘子和龍右藏身的石頭前方，截斷白衣少年的路，深吸一口氣，咧咧嘴吐出後半句，「我站在這裡，就沒有人能傷害她一根寒毛！」

  白衣少年感受到張奔馳那種蔑視一切的倨傲，想到從剛才到現在對方就沒瞧過自己一眼，登時怒火中燒，陰沉著臉道，「你一個過氣的老傢伙，哪來的底氣說大話！禮貌點的，還勉強能尊稱你一聲老叔，不講究的，叫你一聲老狗又怎麼樣！你能拿我怎麼樣！成天就知道拿個破鐵鍬拍拍拍，埋汰不埋汰？現在時代都變了，誰特麼手裡有槍，誰就是大佬……」

  說著，白衣少年就從旁邊的村民手中奪了把獵槍，卡吧一下拉動槍栓，可還沒等他舉起獵槍，便感覺到一道涼風迎面襲來，抬眼一瞧，只見張奔馳不知何時已經來到自己的面前，頓時驚得向後退了半步。

  張奔馳嘴角抿著一絲殘忍的微笑，掄起鐵鍬，乾脆利落的砸向白衣少年的腦袋。

  然而，想像中的悶響並沒有傳出。

  白衣少年也沒有倒下。

  只是在白衣少年和張奔馳之間也有鮮紅濺起。

  張奔馳的身上有很多傷口，但那抹血紅卻並不是屬於他的，因為血液是正面噴濺在他臉上的。

  血不是張奔馳的，自然就只能是白衣少年的。

  他的胸口開了花，血便是從那朵紅花綻開的地方噴濺出來的。

  常聽人說一句話，他不是你的花，你只是途徑了他的盛放。

  此刻張奔馳便是途徑那朵紅花盛開的過客，也是白衣少年身後那個紅色斗篷女人的過客。

  過客兩個字很好理解，過去的過，客人的客。

  張奔馳在那朵紅花盛開的時候，看見了一整個山谷的繁花，也看見了自己的過去。

  每個人都有過去，即便像他這樣的荒島狠人，也有說不盡的過去。

  他以前因為怯懦，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個女人成為自己的過去，什麼也做不了。

  他現在因為強大，沒有讓那個白衣少年過去，所以見到了另外一朵絕美的惡之花盛放。

  可憐白衣少年沒有一絲絲防備，就這樣和神父在同一天成為十二天使團的過去。

  紅色斗篷女人縮回握著小刀的右手，在白衣少年身上擦了擦滑膩膩的血漬，蛾眉微蹙道，「尊老愛幼是傳統美德，你不該剛才那麼大聲跟奔馳叔說話的，他是長輩！」

  白衣少年不甘地睜大雙眼，張了張嘴，想要辯解兩句，卻只是吐出一口帶著臟器碎片的血水，而後身子一軟，像個軟腳蝦般摔倒在地，再無聲息。

  張奔馳看了看從白衣少年身下流淌到自己腳邊的紅色小溪，砸吧一下嘴巴，偏著腦袋看向紅色斗篷女人，雙眼微眯道，「原來你根本就不想讓他活。」

  紅色斗篷女人平靜地說道，「他是愛德華的人，最終卻與人密謀殺死了愛德華，很有才幹，但很沒品德。」

  張奔馳冷笑道，「與他密謀殺害愛德華的人就是你。」

  紅色斗篷女人眉尖皺起了一個好看的小褶子，撅著嘴道，「這個方法是你曾經教授給我的。」

  張奔馳再次嘆息一聲，沉默良久，直勾勾地盯著紅色斗篷女人道，「這次就當是我求你，給那孩子一條生路行不行？如果你擔心面子上過不去，就拿我的性命去抵吧！」

  紅色斗篷女人漠然道，「一命抵一命倒也是公平的……在那之前，我還想問你幾個問題，如果你回答得好……」

  張奔馳眨了眨眼睛道，「你就能放過我們父女嗎？」

  「不能！」紅色斗篷女人搖了搖頭，毫不拐彎抹角，十分耿直地答了一句，「但我可以讓你死得痛快點，死得像個爺們，不會讓其他人侮辱你！」

  張奔馳想了一想，正色道，「倒也是都不吃虧的買賣……請講吧！」

  紅色斗篷女人沉吟片刻，然後緩緩開口，面無表情地問道，「你是怎麼從堡壘逃出來的，又是什麼時候和司馬北商量好的……還有最後一點，你之前見到小橘子還活著一點兒都不驚訝，是早就知道了她沒真的死了吧，也是司馬北告訴你的嗎？」

  張奔馳扭頭望了一眼不遠處被團團圍住的司馬北，意味深長地笑了笑，「都這個時候了，你最關心的居然是司馬北……看來你這屆大天使也不行啊！」

  紅色斗篷女人面色一寒，緊皺眉頭道，「別扯些沒用的廢話，我問什麼，你就答什麼，現在不是讓你自由發揮的時候！」

  張奔馳搖著頭笑了笑，也不再說那些無聊話，拄著鐵鍬，輕聲答道，「我能從堡壘里出來，也是託了你的福，至少愛德華就是這麼認為的……其實，被愛德華抓起來原本就是計劃中的事情，能從堡壘逃脫也就不新鮮了。這一切都得感謝李靜和海生，沒有李靜常年堅持不懈地調查，除了愛德華，沒人能知道那些房間的秘密，沒有海生的精湛製造手藝，我也不可能這麼快打開房間，走出堡壘。」

  紅色斗篷女人立時恍然，頷首道，「他們倆確實是有本事有耐心的人才……難怪司馬北能夠一眼就瞧出那些房間的遊戲來歷，多半李靜在那間房子的圖紙上仔細地標註過，沒想到胸大並不一定就無腦，終究是小看她了。」

  張奔馳撇了撇嘴，「我以前也小看你了……好在司馬北足夠謹慎，多留了一手，偷偷在石屋的酒瓶上做了個標記，約我單獨見了一面，不然小橘子就真的死在鐵房子裡了！我沒想到你竟然變得這麼無情，這麼冷酷，這麼不擇手段，連小橘子都不放過！從血緣來講，她可是你的親侄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