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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慘烈舊事(1)

2024-06-10 02:37:56 作者: 汀蘭青青

  若雪在鳳尾峰上時而高空展翅,時而低空飛掠,帶著眾人七彎八倒拐的,終不負眾望,在另一脈鳳尾峰的,一處山坳之中的一個壁洞中,找到了秦春嶺。

  他雙手雙腳皆被緊緊捆綁著,鬍鬚長至胸口,髮長如草,就如同野人一般。

  他原本高大強健的身軀正捲縮成一團,衣裳破爛不堪,還周身血跡斑斑,側躺於洞穴中,已然是奄奄一息。

  寧何苦幫他解綁,申無謂則迅速為他把脈和檢查了周身,完畢後方鬆了口氣,「還好還好,都是些皮外傷,現下是餓得不行至精神不濟暈厥過去了。」

  寧何苦早就解下了腰間的水囊,給秦春嶺餵起水來。

  申無謂還從腰包里掏啊掏的,掏出一顆藥丸子,塞到了秦春嶺的嘴中。

  雖說是夏季,但山間晝夜溫差較大,見其周身冰涼,寧何苦又在其手臂上揉搓起來,讓他僵冷的身軀能暖和一點。

  

  折騰了小半個時辰後,秦春嶺方緩緩吐出一口氣來,隨後睜開他灰白色的雙眸,默默感受著周遭的一切。

  他的頭枕在寧何苦的手臂之上,周遭還有數人的呼吸聲,九死一生,仿似由地獄歸來,他小心翼翼地問:「我還沒死?是你們救了我嗎?」

  「你是秦春嶺嗎?」寧何苦不答反問,總得要先確定他的身份才行。

  「我是,」秦春嶺點頭,「所以,你們都去過飛紗村了?」

  看來,秦春嶺是個極其聰明之人,一聽寧何苦說出他的名字,便猜到他們是由飛紗村而來。

  寧何苦點頭,「是的。」

  「所以,你們能找到我,肯定是知道了毒煞的所作所為了?你們是官府的人嗎?村民們現在怎麼樣了?」秦春嶺很是激動

  寧何苦將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溫聲回:「是的,我們不僅知道了毒煞假冒你一事,還知道了該知道的一切,當然也包括他害你們眼睛失明一事?」

  秦春嶺勉力支撐著坐起身來,喜極而泣,「如此真是太好了,素娘她好嗎?還有村民們都好嗎?」

  「好好好,都好!」申無謂爽快地接過話來,「你妻子不僅很好,還給你生了個白白胖胖的,唉不對,是個瘦瘦小小的兒子。哎喲,甭管他胖又或是瘦,總之就是你有兒子了,你當父親了。」

  秦春嶺:「……」

  下一刻,他循聲一把抓住了申無謂的手,激動得語無倫次,「你你,你說的是真的,我我,我有,我當爹了?」

  「是的,你當爹了,你妻兒皆在家中等你回家呢?」寧何苦的言語如和風細雨,春暖花開。

  秦春嶺難抑興奮,開心得手足無措,放開申無謂的手又抓住了寧何苦的手,企圖以此證實,這不是夢境。

  寧何苦等他興奮完,方將他扶起,溫聲道:「咱們還是先回去吧?」

  秦春嶺猛點頭,「對對,先回家去。」他站起身後,突然又省起一事,「那個毒煞呢?你們能找到我,想必是已經抓到他了吧?」

  「當然,老怪我能放過他。」申無謂傲嬌地接了一句。

  秦春嶺被毒煞折磨多年,身心俱疲,心力衰竭,一路之上,都是寧何苦和小伍攙扶著他,慢慢行走。待同李琬琰他們匯合時,也是傍晚時分。

  毒煞眼光光的看著秦春嶺,異瞳無限放大,藍瞳都被血色浸染,恨不得一口吞了秦春嶺。

  最終,他審時度勢,不得不默默低下頭去,隨後便緊閉雙目,對外界之事充耳不聞。

  寧何苦見秦春嶺實在虛弱不堪,又見毒煞重傷半暈,量他也鬧不出什麼么蛾子來。再加上回去的路亦不好走,便提議在山洞中歇息一夜,讓疲憊不堪的眾人都休整一晚,明日再回飛紗村去。

  一行人隨後便到了此前毒煞住過的山洞,將毒煞連人帶網扔進最裡面後,便生火的生火,飲水進食的飲水進食。

  諸事完畢,眾人皆在閉目養神,唯有最是精力不濟的秦春嶺卻難以安歇。

  他雖疲憊不堪,但卻沉重疑惑,有太多的話想要傾訴,也有太多的問題想要發問。

  緊挨著他的寧何苦也無法入睡,睜眼一看,火堆周圍的人,竟然又都睜開了雙眼,默默地盯著秦春嶺看。

  原來,大家不僅同情他的遭遇,更是好奇,他是如何在毒煞的手中,捱過這十來年的光景活下來的。

  寧何苦見其精神尚好,便溫聲道:「秦大哥,您是怎麼遇見毒煞的,他又為何要假冒你住在飛紗村中呢?」

  秦春嶺立時臉色凝重,坐直了身子,緊抿嘴唇,往事殘酷無情,不堪回首,但他卻不敢忘記分毫,牢記至今。

  ……

  十年前,桃紅柳綠,草長鶯飛二月春。

  秦春嶺滿心歡喜地出了村子。春季是產蜜最豐富的季節,他準備去虎牙嶼采些蜂蜜回來,給妻子素娘補補身體。

  他心疼妻子,心疼她的一切。

  兩年前,素娘父母病逝,留下她孤苦伶仃,痛不欲生。又恰逢村里人雙眼皆莫名雙目失明,她幾乎喪失了生活下去的勇氣。

  後來,她嫁給自己又懷了孩兒,方才重拾笑容,但不幸的是孩子沒保住,自那後她便一直鬱鬱寡歡。

  如今,她好不容易又懷了身孕,臉上才又有了一些些的笑容,逐漸重拾對生活的信心,憧憬著新生命的降臨。

  秦春嶺暗下決心,一定要好好照顧妻子,讓她不再受任何的苦難煎熬。

  儘管他失明後,就再沒去過虎牙嶼了。但為了妻子,他決定再去走一遭。

  去虎牙嶼的山路不太好走,可畢竟在失明前,他去虎牙嶼里的次數也不少,早已經將那山路熟記於心。

  就算閉著眼睛,他自信也能走到。

  剛進虎牙嶼不久,秦春嶺便敏銳地感到了谷中的異常,隨後便嗅到了一股濃郁的奇香奇臭味。

  往常,他來虎牙嶼采蜜之時,從來就沒有聞到過這種怪味道,況且現在是春日裡,嶼中山花盛開,野草如茵,不說香飄數里,那也應該是這大自然賜予的,最清新自然的味道才對。

  秦春嶺一察覺有異,便警惕地想轉身離開,一把冰涼的匕首已經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耳邊傳來陰側側的聲音,「一個瞎子,居然能摸到虎牙嶼來,倒也是有幾分本事。你是飛紗村的人?」

  秦春嶺是個聰明人,見在深山幽谷之中,竟有人出現,還動不動拿刀逼人,口出惡言,便知其定非良善之輩。

  如今自己在他刀下,便只能伏低做小,保命要緊,「大人饒命,我不過就是個想來采些蜂蜜回去的瞎子,什麼都看不見的。」

  「你什麼都沒瞧見嗎?那你為何一進來就轉身要走呢?」那人又陰側側的接,「我聽說你們飛紗村的人雖然全瞎了,但其他的感官卻是特別敏銳,甚至於能感知眼前看不到的一切,對嗎?」

  秦春嶺:「……」這人如此問我,那他定是在這嶼中藏有不可告人之事咯。而在這深山密林之中,又能有什麼秘密要隱藏的呢?

  方才,他一見面便知道我是飛紗村的瞎子,似乎還對村中很是了解,難道說他……

  秦春嶺對於兩年前,村民集體莫名變瞎這件事情,原本就很是懷疑,他從來就不相信,人的雙目會無故失明。

  其中定有蹊蹺。

  直覺告訴他,眼前之人同此事定有關聯。

  他便繼續謙卑做小,「閣下說得太過於玄乎了,我們不過都是些瞎子,只能靠著聞一聞味道,再加上聽覺觸感,才能隱約感知到一些事情罷了。」

  「那你說說,你方才都聞見了什麼味兒?」那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

  「就聞到了一股又香又臭的味道。我此前從來沒有聞見過,不知道前方是什麼東西,所以心裡害怕,才想要轉身離開的。」秦春嶺老實答。

  冰涼的匕首仍未挪開絲毫,秦春嶺感覺到那人的目光,不停的在自己周身巡視。

  「我知道了,你是素娘的相公,她曾經說過,只有你會來這個嶼中採集蜂蜜。」那人乍然來了一句,驚得秦春嶺圓了嘴,「你認識素娘?」

  「呵呵,我當然認識她,我認識她的時候,她還沒嫁給你呢?不妨告訴你,素娘還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秦春嶺:「?」他從來就沒有聽素娘提起過有這麼一回事。

  「嘿嘿,看來你並不知道這回事情哦!」那人鄙夷又挑釁的語氣。

  秦春嶺:「……素娘她從小就心地善良,救一個人而已,她是不會誇誇其談的。」

  「是的,就是因為她心地善良,要不然早就成為我的刀下亡魂了,哈哈哈……」

  聽著那人放肆陰毒的笑聲,秦春嶺咬牙控制住自己,顧左右而言他,「若閣下沒有別的問題,那我就回去了,素娘還在家中等著我呢?」

  匕首被挪開了,秦春嶺仍未放鬆警惕,也不敢輕易挪動腳步,他深得眼前人是不會輕易就此罷手。

  果然……

  「你來了,就別走了,我正愁在這山中東躲西藏,活得人不人鬼不鬼的,還寂寞又冷清,本煞想要正常地活著。聽清楚,是在人群中正常生活的那種活著,同鮮活的人一起活著的那種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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