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霧中山 山中霧 霧隱山 山便無
2024-06-10 02:37:19
作者: 汀蘭青青
寧何苦望著山下那片寧靜稀疏的杉樹林,忍不住咋舌,「好可怕,此處四面荊棘叢生,無路可走,唯有這林間看似有路可行。實則卻是一條死路。
這片巨大的水杉林就像個惡魔一般張著血盆大口,盤踞在此地,就等著吃人不吐骨頭?不對,此處人跡罕至,應該是吃野獸不吐骨頭才對。」
聽著寧何苦的自言自語,申無謂在心中暗暗小慶幸了一番,「原來如此,怪不得那林間除了落葉,便再無一絲荊棘雜物的影子呢。多得有大雙帶路,老怪我才沒有變成個水鬼,也多得那臭小子有先見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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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幸完,他也終於將陰陽怪氣收斂,但嘴上還是沒句好聽話,只催促著寧何苦,「走走,咱儘快離開這個鬼地方。」
耳聽得寧何苦小聲嘀咕了一句,「還是正常的杉樹有用,不僅不吃人,還可治奇病。」
申無謂:「……」
他完全沒聽明白寧何苦的話中之意,但他也懶得想,只再次推推後者,「走走走,快走!」
「咱這霧中山七十二峰啊!是山大物博,除了這水杉林,奇妙詭異的地方還多著呢,先生要多加小心才是。」大雙善意地提醒寧申二人,山中多詭異,過了這關,還有下一關,下下一關。
申無謂咬唇不言語——老怪我不是怕死,只不過大仇未報,心愿未盡,就此身死,豈不冤枉。所以,還是聽人勸,得一半吧!下面的路,要千萬小心謹慎才是。
下一刻,他便正色望向大雙誠心求教,「那如今此路不通,前方又無路,咱們該往何處去呢?」
大雙指指左側,「先生可有看見,左側灌木荊棘密布的山丘之上,有一線凸起之處,由窄及寬,逐漸往高處後漸漸明顯。」
申無謂仔細瞧了瞧,「……好像是有那麼一道的?」
「那我們就往那個方向走便是。」大雙這次沒再囉嗦,簡潔明確的指明前路的方向。
申無謂完全沒有猶豫,隨著大雙手指的方向就走了過去,身後依次跟著寧何苦和大雙。
說來也怪,從遠處看,那凸起之處原本是沒有路的,但走近後,卻發現荊棘灌木叢生之中,竟有一條極細極細的山路,彎曲蔓延著一路向前。
寧何苦感受著腳下還算平坦的山路,忍不住問:「大雙,此處人跡罕至,怎會有一條像是人走出來的山路呢?」
「先生,您忘了我們村後面的這座山峰叫什麼名字了嗎?」大雙是個有趣之人,總會將話題延展出去,形成更多的話題。
「此峰叫臥虎峰。」寧何苦自然是知道的。
大雙微笑著接,「正是。聽老一輩人講,很多年前,飛紗村的先輩們進霧中山找宜居之地,由遠處看到這座山峰時,便覺得其十足十就像是一隻側臥著的威猛之虎,穩穩守護著腳下的一方水土。
於是,先人們便將村子建在了山峰下的一處山坳中,取其臥虎藏龍之大吉寓意,希望村民們能在此處隱藏鋒銳,永世安居樂業,逍遙渡日。」
大雙說到此,忽然想起什麼來,臉上一暗,明快的神色消失殆盡,轉而被一層濃厚的陰霾籠罩,便再也無心言笑了。
寧何苦自然明白他想到了什麼,為了緩解他的沉重,便接下他的話題,「所以,咱們腳下的這條小徑,應該是這隻猛虎的脊梁骨吧?也是天然形成的一條山路,而我們只需沿著這條脊梁骨走,便能順利走出臥虎峰,對嗎?」
大雙只輕輕「嗯」了一聲。
「那大概還要走多遠,才能走出去,到達那個有毒峰群的山嶼里呢?」申無謂在前喘息著追問。
「老無,別著急,我們現在才剛剛在老虎的尾巴上呢?前面且有一段路要走呢。」寧何苦笑著答。
申無謂忍不住回頭白了他一眼,搶白道:「你怎麼知道我們還在老虎的尾巴上呢?」
「只有老虎那長長的尾巴,才能如這般彎彎曲曲的嘛!」寧何苦理所當然地答。
「哦!」申無謂不得不漫不經心地應了一句,「既如此,那我們得走快些了,你們兩人跟緊點。」
一行三人隨即便加快了步伐,但只聽見大雙一聲嘀咕,「只怕先生過一會兒就要失望了,在這霧中山里,可不是您想走快就能走得快的。」
最前方的申無謂聽得清晰,頭亦不回還加快了腳步,臉上亦是豪氣干雲,「為何不能,我想走多快便能走多快,若不是要將就你二人,我早就……咦……」
他一聲驚訝後,腳步聲明顯放緩,寧何苦拽了拽他的衣角,「老無,怎麼了?」
「沒事,繼續走。」申無謂嘴裡雖逞強說繼續走,但腳步明顯放慢了許多,寧何苦緊跟在他身後,仔細聆聽著前方動靜,想找出令前者驚訝遲緩的原因來。
但是,前方除了申無謂緩慢的腳步和略顯沉重的呼吸聲之外,便再無其他聲響。
於是,他立馬便想到了大雙不久前的嘀嘀咕咕:「在這霧中山中,可不是您想走快就能走得快的。」
如今想來,這句話原是話中有話,另有深意。
他轉身面向大雙,臉色平靜,問:「大雙,前面發生什麼事情了?」
大雙立時輕鬆道:「沒事沒事,先生放心,想來應該就是山上起霧了,前方能見度較低,能見之地嘛,至多不足一丈遠,所以先生才放慢了腳步而已。」
原來只是起霧而已,寧何苦立時暗暗鬆了口氣,一伸手拍拍前方的申無謂,貼心提醒,「老無,起霧了,看不見路的話,您走慢點,咱不著急。」
「你不著急,老怪我著急啊!不過是一團濃霧而已,可擋不住我。」申無謂依舊還是那般怪脾氣,絲毫不領情。
身後又傳來大雙的嘀咕聲:「現在或許還能看見一點路,再過上個一時半刻,便是連路也會找不著了。」
「有那麼誇張嗎?」寧何苦剛剛話落,前方的申無謂便因為濃霧遮擋眼前之路,一腳踏進了路邊的荊棘叢中,被尖銳的荊棘刺傷不說,還將腳給卡於其中。
他本能地發出一聲驚呼後,便猛力抽腳,身體也隨之搖搖欲墜。
寧何苦搶前一步扶住了他,關心切切,「老無,您沒事吧?」
申無謂在他的扶持下,方用力抽出了右腳,又氣又疼又惱又跳腳,罵罵咧咧地埋怨著,「這都什麼鬼天氣?這霧大得,大得二人面對面都看不清面,什麼鬼?」
原來如此!
寧何苦又終於明白了方才大雙第二次嘀嘀咕咕的話中深意了。
他拉著暴躁的申無謂停了下來,轉向身後,「大雙,還是你在前面為我們帶路吧。」
「好呢!」身後的大雙愉快地應完,立馬側身擠過前二人,還隨手將手中的樹枝一頭給了寧何苦,「先生拿好,小心跟著我走就行。」
申無謂:「……」
他干瞪著眼,眼睜睜看著雙眼失明的大雙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濃霧中,如履平地,有序前行。
於是乎,儘管不情不願,他還是接過了寧何苦手中的另一根樹枝。
再於是乎,大雙在前用樹枝牽引著寧何苦,寧何苦又用另一根樹枝牽引著申無謂,三人在不見天日的濃霧中不疾不徐,穩穩前進。
申無謂小心翼翼地跟在其二人身後,前方濃霧中寧何苦的身影模糊,而最前方的大雙就似消失了一般,不見其一丁點的影子。
若不是確定他正在前方帶路的話,打死申無謂,他也不願相信,這濃霧濃到大到,就連眼巴前一尺遠的地方,都不能看清。
直到此時,他方真正理解了「遮天蔽日」這個詞語。
走著走著,他實在忍不住重重嘆了口氣,然後又接著再嘆。
他之所以唉聲嘆氣,是因為早前寧何苦說要大雙為其二人帶路之時,他是那樣的大言不慚,言之鑿鑿:「笑話,我一個正常人,用得著一個雙目失明的人來帶路嗎?」
結果進山後……一言難盡。
總之,現實就是像現如今這般,那個雙目失明之人在前面穩健前行,而自己這個正常人呢?卻被人家給牽著,還一路小心翼翼,磕磕絆絆。
也就是說,自己看得見又如何?
終究還不是要瞎子來帶路。
哎,哎,被「啪啪」打臉的滋味實在不太好受,故心中鬱悶挫敗,難受至極,便忍不住哎聲嘆氣,連連不息咯。
寧何苦聽見申無謂的嘆息聲,自然也明白他心目中的挫敗感,便沒話找話,欲活躍活躍他沉重的心情。
「大雙,直到現在,我才終於想明白,此處山脈為何叫做霧中山七十二峰了。」
隱身於濃霧中的大雙輕聲細語接,「先生明白就好,霧中山,山中霧,霧隱山,山便無。」
「哈哈……」寧何苦忍不住笑了,拉拉手中的棍子,「大雙,你這話說得好,說得妙,真真是一語中的。」
身後的申無謂則蹙緊眉頭懊惱不已,「山中夜晚氣溫低,且多水潮濕,這白日裡氣溫又升得快,溫差轉變大,便極易產生濃霧現象,我怎麼把這一層給忘記了呢?」
「先生不必在意,忘了就忘了,不是還有我們在嗎?這霧不霧的,我壓根就看不見它,它也圧根就阻礙不了我們,我們照樣前進,一點也不誤事的。」最前方的大雙好心的大聲安慰著申無謂。
呵呵!大雙這聲至真至純的安慰啊!
可真真戳心窩子!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原本只是一句真誠的安慰之言,卻像是一記響亮的耳光,重重扇在了申無謂的臉龐之上。
他半垂著頭,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