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
2024-06-10 02:15:29
作者: 樓蘭筱閣
雨季下了晚自習,已經是九點多了。現今的學生真是辛苦,除了每天的七節課,還有早晚自習。就連暑假補課,也不能倖免。
她步行回家,昏黃路燈的長街上,她拿著幾本書和一套新數學模擬試卷,緩緩經過寂寥的店鋪。
她掏出手機給藍庭打電話,如前幾個晚上一樣,又是冰冷的關機提示。她嘆息。他只在她補課的頭一天裡來接過她,經過同樣的街。
刻意做舊仿古的青灰色的磚牆向街的盡頭延伸,凹陷處是各類個性店招,大櫥窗的是影樓婚紗,小木門的是情趣DIY創意家居,晚風從遠處吹來,未平息的白日熱浪里,夾雜著初迎夏季的躁動。
依然是那麼熟悉,身邊年輕乾淨的男生身體有著好聞的味道,暖暖的,甜甜的,又是同月色一般迷濛的。
抓住一邊胳膊,女生好玩地湊過去用鼻子蹭蹭,發出小狗一樣的嗅動的聲音。
「淘氣鬼!」癢的不行的少年失笑,輕推開她的頭,「怎麼,嗅到了什麼味道?」
「《初戀那件小事》的味道!」她狡黠地回答。
男生淺笑不語,眼裡盈盈的光說明了一切。
「又假裝深沉了!」雨季翻過沒好氣的白眼,蹦跳著走在他的前方,不是用腳抵住他的腳尖,玩無聊的阻擋他步伐的遊戲。
白T恤,灰色休閒長褲,時光仿佛並未老去,但他們明顯地漸漸長大了。
不知不覺,他竟然高出了她一個腦袋,每次談話竟都要仰望。月色里張牙舞爪的雨季,還記得幼時與藍庭剛認識的情景。
那時許家與顏家剛鬧翻,許家在城南買了房,一樓的帶庭院的小居室,搬離了城北的水電公司宿舍。姆媽因為他們長輩的結怨,也不准姜雨季與顏蕾繼續結交,不管小小的她們之間的感情。
小孩子們的友誼,就是過家家吧,隨著成長就會自然淡化。這是大人們對於他們的概念。
終日鬱郁的雨季,總在爸媽上班不在的時候,偷偷用家中座機給顏蕾打電話。
直到有一天,庭院裡突然出了一個瘦不拉幾的小孩,不過十二三歲的光景,卻歪著頭老氣橫秋地教育她,「小孩子有那麼電話嗎,看你天天說來說去也就學校里那點事。」
被陌生的小屁孩訓話,雨季當時就憤怒了,也才長几歲嘛,哼地一聲別過臉,將他當空氣。
後來,爸媽驚悚地發現當月的電話帳單節節高升,要去電信查帳單時,隔壁穿著白襯衫黑長褲捧著厚厚英語詞典的藍庭經過,當場將雨季的罪行毫不猶豫地抖落。
躲在家門後的雨季清楚地聽到他的聲音,小牙咬得格格響。當然免不了爸媽的一頓責罵,而且座機也被他們用一個鐵皮盒子裝起來上了鎖,沒有鑰匙只能接不能打。
從此她與他再見面,都是以白眼回應他的微笑招呼。
於是從最開始覺得好玩的調戲,慢慢地覺得這個小女生有點意思,有意無意地打窗前經過,對埋頭寫作業的她指手劃腳,不管她怎麼一看到的出現就立刻用雙手捂住正在寫的習題。
再到後面,她就可以公然搶奪他早準備在手的糖果和小手工玩意。
她叫他藍庭哥哥,去找他,整張臉趴在他們家的玻璃上,鼻子被壓的扁扁的,以至於到現在她的鼻頭還有點圓。
他高中畢業,去外地上大學,她去送他,當面笑得最燦爛,回來後一個人躲在被子裡哭得稀哩嘩啦。
這是她生命里最單純美好的小時光,跟今晚的月光一樣純粹——
記得當時年紀小,你愛談天我愛笑。有一回我們並肩坐在桃樹下,風在林梢鳥在叫。後來不知怎麼我們睡著了,夢裡花落知多少。
也許正因為夢裡的落花太美妙,令她醉了眼,看不清流光的背後,有多少瘡痍。
當時愈美好,日後愈猙獰。愛情原本如此。
他應該有一點喜歡她的吧?
可是,很久很久後,她卻開始懷疑,反覆地問出這卑微的句子後,掩面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