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香囊
2024-06-10 02:06:32
作者: 八千妖孽
「誰啊?」
沈鯉道:「兩位故人。」
「可是開禧城來的故人?」
「正是。」
「進來吧。」
推門而進。
宛若蘭花盛放的女子坐在石桌旁,悠閒自在的品茗。
魚白娘貼心關上門。
沈鯉直視這位引得各方人馬爭來爭去的蘭貴妃。
蘭貴妃轉過臉,打量少年郎:「把面具摘下來。」
待看到沈鯉真實面目,蘭貴妃笑道:「真是一個風流倜儻的小郎君。」
魚白娘面對這位南吳貴妃,不知所措,怯怯懦懦站在沈鯉身後。
「魚白娘,過來,這幾日你就伺候我吧。安心,少不了你的好處。」
聽見蘭貴妃叫自己,魚白娘有些慌亂地走到她身側,瞥到茶杯沒水了,為其斟茶。
蘭貴妃瞧著沈鯉笑道:「明知我是陛下的貴妃,你還敢目不斜視看我,要是在宮裡,你已經被拿下了。」
沈鯉拱手作揖道:「小民沈鯉拜見貴妃娘娘,見到了貴妃娘娘,才知世上當真有傾國傾城的美人兒。」
「呵,登徒子,我如今在城外,身邊也沒有個高手保護,你是不是見我美貌,想著把我擄走?」
「小民萬萬不敢。」
「當今世上還有你不敢的事嗎?趙汝愚昨日寫給我一封信,反覆囑咐我一件事,大可猜猜看,趙汝愚說的什麼?」
沈鯉仔細想了想,依舊道:「小民不知。」
「諒你也猜不到,趙汝愚讓我告訴你,臥霞寺種種事情都已安排妥當,完成此間任務,你便可以北上去做自己的事。另外,曹詡對你說的話,真假難辨,不必放在心上。北隋道家大真人宗去季以你的實力,不是他的對手,最好當做耳旁風。」
蘭貴妃呵呵笑道。
沈鯉微微低頭,「趙大哥果然神機妙算,京城內外皆在他的掌控之中。」
隨後蘭貴妃將趙汝愚所寫的信的原件交給沈鯉。
大體看了看。
趙汝愚在信中提及為了掩人耳目,故意讓宋婉如提前寫好一封信,派人送到那座山野客棧,為的就是迷惑太子,令其認為寫信之人是吳主。
他還解釋,少年郎大概能認出字跡屬於宋婉如,他清楚兩人關係曖昧,總不會少年郎連宋婉如的字跡還認不出來吧?
信的末尾一句話,好像是寫給蘭貴妃,又仿佛寫給正在看信的沈鯉。
「西蜀使者六皇子乃人中龍鳳,或可稍稍接觸。」
此信一箭雙鵰,送到蘭貴妃手上,是確鑿無誤的告訴她,他們會全力以赴的護她周全。
通過蘭貴妃把信轉交給沈鯉,則是半勸半警告的通知他,知道你小子心裏面有怨氣,但這些都是為了大局,好好辦事,虧待不了你,千萬別腦子一衝動,將棋盤給掀了。
彼時在客棧,曹詡為沈鯉出謀劃策,其中就是看在凋朱顏的份上,六皇子興許配合沈鯉演戲,再得一枚香露丸。
蘭貴妃收回信件:「趙汝愚保我不死,他既然是你的趙大哥,小郎君也應護著我。」
「自是應該。」沈鯉頷首。
「唉,你不懂。據我所知,眼下搜尋我的高手,南吳、北隋皆有,尤其是咱們的大吳,爭搶八部天龍未曾插手的高手,全在希冀率先找到我好立大功。」
蘭貴妃幽幽嘆息,吳主連夜將她送出開禧城,其中兇險,不為外人道也。
「小民有一事不明。」
「何事?我若是知道,就告訴你。」
「陛下是大吳的陛下,為什麼連您也保不下來?」
蘭貴妃搖頭回道:「後宮爭鬥的激烈,豈是你可以想像的?太子的生母,那位好似恬淡嫻靜的皇后,無時無刻不想著置我於死地。」
沈鯉旋即將在那座山野客棧,刑部侍郎張端之子張潤,領人襲殺太子一事,慢慢說來。
蘭貴妃聽後吃驚問道:「竟有此事?」
沈鯉道:「小民在太子身邊隨行幾天,又親身經歷,千真萬確有此事。」
「我最害怕的人就是太子。」蘭貴妃愁道。
「貴妃請放心,稍後我就回到太子身邊,假設貴妃娘娘的位置真被暴露了,在下一定守護好娘娘。」
「你有此心足夠了,回到皇宮,我必定為你美言幾句。」
頓了頓,蘭貴妃問道:「都說你是天上下凡的少年詩仙,不知可否為我寫一首詩?」
魚白娘注視著沈鯉,同樣想知道少年郎能不能再展詩才。
沈鯉拱手道:「娘娘有令,小民莫敢不從。」
吳主難怪獨寵蘭貴妃,饒是少年郎與之交談,亦是感到輕鬆自在,原本扛在肩上的壓力,無形里削弱了幾分,加上蘭貴妃傾城傾國的樣貌,簡直就是幫君王貼身打造的溫柔鄉。
魚白娘趁機誇讚沈鯉在醉春樓七步成詩,名震全城。
「這事我也聽過,小郎君眼下能否繼續七步成一詩?」
少年郎笑笑,不答,猶如很隨意的邁出一步。
緊接著兩步、三步、四步、五步、六步。
蘭貴妃與魚白娘皆感驚訝。
七步成詩,六步已經走完。
莫非少年郎早就胸有成竹?
只聽沈鯉吟道。
「空谷有佳人,倏然抱幽獨。」
蘭貴妃雙眼大亮。
空谷、佳人、幽獨,恰恰符合她當下的遭遇。
小心謹慎躲藏在臥霞寺,不正應了空谷二字嗎?
佳人不必多提,吳主獨寵於她,對自身的相貌,蘭貴妃有十分把握。
倏然抱幽獨一句,極好,把她現在寂寞、慌張的心緒,巧妙隱藏又含蓄的微微吐露。
或許沈鯉顧忌她的身份,才有如此一妙句。
第七步。
沈鯉雙手負後,注視著蘭貴妃,讚嘆道:「東風時拂之,香氛遠彌馥。」
這一句意思非常淺顯,東風時時吹拂,遠遠近近的芳香令人陶醉。
仿佛是在寫蘭花,實際上,借物喻人,少年郎對蘭貴妃大拍馬屁。
果然,哪個女子不喜愛這般巧妙的詩?即便貴為南吳貴妃,她一樣拍手稱好,笑靨如花。
「不愧是天上下凡的詩仙,妙詩信手捏來。」
「承蒙娘娘錯愛。」
魚白娘悄悄看著他笑,雖然這首詩,直白易懂,勝在無比契合蘭貴妃而今的處境。
何況,東風時拂之、香氛遠彌馥兩句,更是把蘭貴妃襯托的似乎不屬於凡間的蘭花仙子,縱然身在佛門臥霞寺,照樣格外吸引人。
蘭貴妃開心不已:「說吧,你想要什麼?回到陛下身邊,我一定給你要來。」
「小民不敢,能為貴妃作詩,就已經是天大的幸事。」
「怪不得趙汝愚對你那般看重、關心,你小子既有詩才,說話又討人歡心,換我是趙汝愚,一樣照顧你。」
沈鯉頓時腹誹,可不能這麼說啊,趙大哥哪是關心小爺啊,那是覺得小爺這把刀比較好用。
「這個給你。」
蘭貴妃解下自己的香囊,丟給沈鯉。
魚白娘目瞪口呆。
女子贈送給男子香囊,算是定情信物!
這下,少年郎真的不敢收,雙手托著香囊:「娘娘,使不得,使不得啊,外人若是知道了,小民唯有一死了。」
「瞧你驚惶失措的樣子,大膽的收下吧。」蘭貴妃笑道。
百般無奈,沈鯉在魚白娘的目光中,收起香囊。
「我這裡沒你的事了,留魚白娘伺候便好。」
「娘娘萬安。」
沈鯉退出小院。
他走後,蘭貴妃才和魚白娘說道:「美人如何不愛才子?那個香囊算是你跟沈鯉的定情信物,此間事了,便將我這句話原原本本告訴他。」
魚白娘羞紅了臉,一時間不知該怎樣回復。
「有趣。進門時候,我就見你眉目傳情,這幅樣子,像極了以前的我。可惜一入宮門深似海,再也無法嗅一嗅家鄉的蘭花,不能多看一眼苦讀的郎君。」
「我……」魚白娘鼓足勇氣,「民女只是淪落紅塵的賤婢,何德何能配得上小郎君。」
「你可知為何我點名要你伺候嗎?」
「民女不知。」
猶如在說一件驚天動地的秘密,蘭貴妃令魚白娘低下頭,悄悄說道:「醉春樓花魁的名聲,陛下經常念叨,既然身在臥霞寺,你又湊好有空閒,不如我代替陛下看看你這位花魁,到底有何勾魂奪魄的手段。」
「娘娘……」
蘭貴妃輕笑:「今日一見,名不虛傳,只是你的樣貌,就不足以世間詞句形容,那小子為你寫詩了嗎?」
魚白娘剛要回答。
蘭貴妃緊接著道:「哈,我也是犯蠢,誰不知那首《清平調》好似是寫給寇小婉,歸根結底是寫給你的。」
「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台月下逢。」
「說心裡話,即便作為貴妃,又惹陛下獨寵,偶爾夜深人靜,我寧願是你。」
「有此詩,命給他何妨?」
魚白娘低下頭,明知蘭貴妃說的確實有幾分道理,卻是不知裡面的曲折,倘若寇小婉不是宋婉如,小郎君也不認識她,將這條命交予小郎君,自己亦是心甘情願,歡喜得緊。
世上沒有如果,一如世上沒有後悔藥。
魚白娘最後悔的一件事,就是小郎君前來醉春樓,她未曾出面。
要是那樣,會不會就沒宋婉如什麼事啦?
她興許跟小郎君——與君相向轉相親,與君雙棲共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