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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金剛怒目

2024-06-10 02:06:25 作者: 八千妖孽

  臥霞寺依山而建,建築精美絕倫,霧靄繚繞之下,一派佛家寧靜祥和景象。

  正值四月,草木生長,鬱鬱蔥蔥,其間桃花怒放,惹人注目。

  太子出了車廂改策馬而行,指著臥霞寺笑道:「住持多次前去東宮講經說法,說的天花亂墜、地涌金蓮,可惜孤天生不喜佛法,聽來聽去,猶如在聽接連不斷的屁聲。」

  他身側只有沈鯉,少年郎道:「佛家大道理一套接一套,好似是在講苦渡彼岸之法,依小弟看,滿嘴的慈悲為懷,一肚子的男盜女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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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賢弟說的在理。臥霞寺中有僧人修習歡喜佛法,對外宣稱此亦是成佛妙法,引得四周婦人夜間如黃鼠狼偷上臥霞寺。這件事當時鬧的挺大,父皇親自下旨廢除歡喜佛法,貶斥為旁門左道。」

  沈鯉於客棧得到的信中提及朱慕蓉,就是修的偏門佛法,偏門佛法裡,歡喜法占了很大的篇幅。

  「臥霞寺如此高門大寺,竟然縱容僧眾修歡喜法,連我都明白,歡喜法雖有些微好處,但弊端無窮,說是魔道也不為過。」

  太子道:「哼,大吳萬里河山,被這群螞蟥蒼蠅吸血,孤委實生氣。」

  少年郎沒接這句,同樣騎馬,和太子並轡而行。

  來到這臥霞寺山門前,補充的甲士也到了,現今共有五百盔甲精良的銳士,聽太子稱呼他們為龍武軍,而張潤所率領的甲士,似乎一樣是龍武軍,看來,南吳內部的錯綜複雜,著實超乎想像。

  也就在這幾天,刑部侍郎張端串謀北隋事跡敗露,滿門抄斬,牽連的人士多達百人。

  太子心生感慨,嘆息道:「天下不太平,等臥霞寺事了,賢弟行走江湖千萬當心,即便劍閣山的副山長贈予你凋朱顏,亦須謹慎,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

  沈鯉拱手道:「小弟謹記大哥囑託。」

  「你瞧,臥霞寺消息靈通,早就安排好人員等著迎接我們了。」太子冷笑道,殺氣止不住的往外冒。

  沈鯉原想說,或許臥霞寺令人駐紮在此,苦候一行人,只是瞥了眼迎接僧眾的行頭就將言語咽回肚子裡去了。

  老僧纖塵不染,臉上半點疲憊也無,意志高昂。

  餘下的僧眾,興奮交加,一方面是臥霞寺舉辦的佛誕盛會,貴賓如雨,另一方面,當朝太子代替至尊前來,給足了面子,經此一遭,臥霞寺比之其他大寺,便高上一頭。

  就算是佛誕盛會召開在即,沈鯉觀察屬於臥霞寺的田地,仿佛螞蟻散布於大地上的農人,仍舊辛苦耕耘,所謂的佛誕盛會,和他們一分錢關係都沒有。

  看見太子儀仗,老僧臉上肉眼可見表現的諂媚。

  「恭臨殿下大駕,臥霞寺蓬蓽生輝。」

  老僧攜僧眾大禮參拜。

  沈鯉拽著韁繩,離開太子身邊,讓太子一人受此大禮。

  表面功夫還是需要做一下的,太子輕輕抬了下手:「平身吧,趕了幾天路,渾身不得勁,安排一下,讓孤的人好好休息休息。」

  「一切都準備妥當,請殿下往這邊走。」

  老僧為眾人引路,並未領著去臥霞寺,而是去了山下別院。

  別院雅致清靜,老僧笑道:「殿下,此院子是為您準備的,您的臣屬在另外一個地方。」

  太子只是點點頭,下了馬,招手讓唐鳳仙跟上來,走了沒幾步,見沈鯉不動,「你也來。」

  沈鯉把韁繩交給一甲士,快步追上太子,進了別院。

  老僧深深看了眼沈鯉的背影,若有所思。

  院子內部別有洞天,假山精美、拱橋細緻。

  環視一圈,太子冷冷道:「臥霞寺當真有錢有門路,這院子明明是按照太子府內院樣式建造的。」

  聽聞這話,饒是見慣了腥風血雨的沈鯉都不禁大吃一驚。

  其他的事,例如太子的飲食習慣,臥霞寺了如指掌還好說,但連太子府內院也知曉,甚至短時間內復刻一座,問題就經不住深思了。

  擱在北隋,高低給你按一個居心不軌的罪名。

  唐鳳仙站於拱橋,掃了眼清澈無比的池水,未幾,說道:「殿下,就連您養在府中的魚兒,他們也找了相同的。」

  太子有些不相信,親自查看一番,搖著頭氣道:「這群禿驢真該死。」

  小池內的魚兒皆是近來興起的花錦鯉,共有一十八條,條條肥的如同小豬仔。

  他轉身指著沈鯉:「等你成長到一品大劍仙的時候,能不能滅佛?」

  「大哥,小弟體內暗疾未愈,即便現今答應,也不知能不能活到那個時候!」

  少年郎揖道。

  太子陰晴不定,哼了聲,獨自走進大廳。

  馬上,聽他怒吼一聲放肆。

  旋即兩個極其匠心獨具的茶碗丟了出來,碗摔得四分五裂,一如太子此時此刻直衝雲霄的火氣。

  他跨出門,眼看著是要尋臥霞寺問罪,唐鳳仙急忙抓著臂膀,哀求道:「殿下,臥霞寺根基深厚,至尊亦對其信賴有加!殿下是儲君,現在貿然問罪,臥霞寺不僅不會罪有應得,您反倒會招惹至尊的不滿。」

  唐鳳仙幾句話,強行令太子抑制熊熊燃燒的怒火。

  他看向沈鯉:「就算是為兄喜歡使用的茶碗,他們竟然同樣一清二楚!莫非,為兄這個大吳儲君,在臥霞寺眼中,毫無秘密可言嗎?!」

  沈鯉知道南吳又被稱為佛國,實在沒有料到,佛家在南吳手眼通天至如此地步。

  「大哥,您消消火,千萬別被怒火影響了思緒。您是代替至尊參加佛誕盛會的,一言一行看在他人眼裡都會存在特殊意味。」

  經過唐鳳仙與沈鯉兩人勸導,太子長呼一口氣:「你們說的不錯,我不該動怒的,那樣,親者痛仇者快。時間在我一旁,待我登上寶位,必定令臥霞寺上下吃不了兜著走。」

  要說何事最使人頭皮發麻,一定是將來的吳主還未登基,就已發誓除掉你了。

  為舉世矚目的佛誕盛會忙的團團轉的臥霞寺,恐怕無論如何都想不到,今日的興盛,已然埋下明日衰落的禍根。

  「走吧,進屋喝茶。」

  只有進了大廳,唐鳳仙才深切明白太子這般壓不住的怒火從何而來,房間裡的樁樁件件,皆與太子府內一模一樣。

  換而言之,臥霞寺不知是明目張胆的膽大妄為,還是愚蠢至極毫無救藥了,居然重新建造了一座太子府。

  太子和沈鯉坐定。

  唐鳳仙為兩人泡茶。

  少年郎聽太子說道:「佛誕盛會的彩頭香露丸,對你來說,取之輕而易舉。等盛會拉開,臥霞寺便以武會友,你上去將那些人一一擊敗就行。為兄提前打聽過了,最厲害的一人,不過是四品金剛境的羅漢。」

  似乎想起一事,他朝唐鳳仙說道:「你去告訴住持,就說有人為了保護孤受傷了,命他多取一些臥霞寺的療傷聖藥。」

  「遵命!」

  太子隨即說道:「佛誕盛會不日召開,你回房間好生休息吧,等唐鳳仙取來了療傷丹藥,為兄讓她給你送過去。」

  還能怎麼說呢,有這麼一個好大哥,沈鯉唯有拜了又拜。

  走出客廳前,眼睛餘光留意了下太子,發現他一副宰人的神色。

  少年郎暗嘆臥霞寺好日子過久了,不懂得韜光養晦,這下好了,太子上位,必然想方設法的打擊臥霞寺。

  臥室內的陳設亦是貴不可言,床榻柔軟的仿佛雲朵,一路上本就沒睡好覺的沈鯉,甫一躺下,便呼呼大睡。

  花了一個多時辰取來一瓶療傷丹藥的唐鳳仙,奉太子命令送到臥室。

  敲門幾下,熟睡中的沈鯉猛地驚醒,打開門,見是她,接過裝著丹藥的瓷瓶,剛要道謝,就聽唐鳳仙說道:「小女子有個不情之請。」

  「唐姑娘直言無妨。」他睡眼惺忪。

  唐鳳仙靠近些許,低聲道:「星宿教接刺殺太子妃的委派,要價幾何?」

  沈鯉頓時沒了睡意,「唐姑娘是在開玩笑嗎?」

  「乾脆點,星宿教接不接?」

  「這……」

  少年郎突然不懂究竟是唐鳳仙要刺殺太子妃,或是另有其人。

  如若是前者,他個人萬萬接不得,後者……這種大過天的事,非得教主才能拿主意。

  「唐姑娘問錯人了,在下給不了答覆。」

  唐鳳仙背過身,好像想明白了:「哼,也好,你給不了答覆,我就去找一個給的了答覆的。原以為送你一門潑天的富貴,誰曾想膽小如鼠。」

  關上房門。

  沈鯉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

  拔開塞子,嗅了嗅丹藥氣味,竟是龜蛇春回丹!

  不愧是南吳甚至天下數得著的大寺,龜蛇春回丹如此療傷聖藥,說拿出來一瓶就拿出來一瓶。

  服用兩粒。

  以氣機加速化開藥效,配合搜刮陳六么體內的殘餘龍氣,再算上天生金剛龍象身神乎其神的恢復力,所受的傷勢不可思議的轉好。

  佛誕盛會後天召開。

  今日一夜無話。

  天蒙蒙亮。

  正沉浸於搬運氣機的沈鯉,睜開雙眼。

  門外有輕咳聲。

  打開門。

  見是太子。

  「大哥!」

  太子笑著問道:「傷勢如何?」

  沈鯉拍著胸膛:「龍精虎猛!」

  「哈哈哈,龍精虎猛就行,為兄這裡有一件小事急需你現在去做。」

  「大哥請說,小弟萬死不辭。」

  「為兄見信中寫著懷思是不是?」

  「正是,寫信人要小弟來臥霞寺殺三個人,一人是北隋的楊泊,一人叫朱慕蓉,剩下的一人就是臥霞寺的懷思和尚。」

  太子道:「這件事說來也簡單,為兄要你悄無聲息的將懷思帶到此地。如果懷思反抗,便打昏他,為兄要活不要死。另外,不可驚動他人。」

  不等沈鯉詢問細節,即刻把懷思行蹤告知。

  既然上了「賊」船,多想無益。

  沈鯉霎時抱了抱拳,快步離開小院。

  走後,唐鳳仙拿著一封信站在太子背後。

  「殿下,沈鯉此人一路虛與委蛇,您真的信得過他?」

  「鳳仙啊,任何一個人都可以用,只是需要用的對、用的合適。我比你更清楚少年一身傲骨、桀驁不馴,不然,山野客棧發生的種種,你真認為我對其無比信賴,而不是藉機試探試探他?」

  太子莞爾一笑:「話又說回來,現今,你從哪重新給我找一柄這般趁手的刀?曹詡說的不錯,沈鯉帶著陳六么離開醉春樓,明顯想將棋盤掀了,趙汝愚棋高一著,生生摁著他坐下來,才打消他衝動的想法。」

  唐鳳仙把信攥成一團:「柳太淵、趙汝愚、賈秋壑三人想把控朝廷、政出一門,他們比臥霞寺都不知天高地厚,殊不知,架空了至尊,一樣架空了您。」

  「是啊,臥霞寺一行,孤就是為了掀棋盤來的,沈鯉這少年郎瞻前顧後,明知可為卻不為,孤便不同了,偌大天下間,孤要風雲色變!」

  太子眼神陰鷙,狠道。

  「殿下,趙汝愚那般聰明的一個人,要是看到您才是最終的黃雀,臣妾想都想不到他臉上是何表情!」

  「哈哈哈哈……到時,孤登臨寶位,剪除大敵,就讓你名正言順的成為皇后。」

  太子牽住唐鳳仙的柔夷,目光貪戀,「我們青梅竹馬,為何那群人非要不如我意呢?」

  她依靠於太子懷裡,流下清淚。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八部天龍一事,還未完,孤,得到的東西仍然不夠!!趙汝愚自認為是黃雀,孤要在他臉上甩一巴掌,惡狠狠的說,孤才是贏家!」

  凌晨的臥霞寺別有一番景致。

  附近全是大好良田,突兀起了一座山,寺廟鱗次櫛比。

  已經有沙彌早早起身,上山下山忙個不停。

  明日就是佛誕盛會。

  該到的賓客來的差不多了,為使貴賓活動自如,除了寺內重地,其餘大門紛紛大開。

  沈鯉一副貴公子扮相,堂而皇之的登山。

  太子說,懷思正在臥霞寺沿山而上的第三座大院,院子裡的佛殿供奉的是韋陀菩薩。

  詩云:

  寶杵鎮乾坤,威力昭彰,遂使魔軍喪膽。

  丹心盟日月,神通廣大,護持佛法長存。

  許是沈鯉委實不似俗客,路遇幾個小沙彌,僅僅是頷首合十。

  進了第三個大院,佛殿恢宏,後面則是如同被刀削斧劈的極為規整的山壁。

  山壁之上龍飛鳳舞寫有四個大字。

  金剛怒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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