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波紋

  黑夜徹底降臨的那一刻，整片營地都陷入了死水般的沉寂。

  每一個人臉上都有一絲揮之不去的凝重，那是對死亡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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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獸潮，往往是死亡的代名詞。

  在魔都，每一年的冬春之際，接踵而至的兩次規模宏大的獸潮，便是市民過不去的兩道坎。

  而這時，獵魔團的戰士們便會挺身而出，用鮮血捍衛最後一寸淨土。

  殘酷的較量，生與死的對決，在與攻城魔獸的拉鋸戰中，無數卡師葬身虎口。

  在電視上播報的傷亡仿佛只是一個冰冷的數字，而當這份壓力切切實實的來到當事人身上，便會感到心驚膽戰。

  艾辰等人，正在這心驚膽戰中，等待著獸潮的來臨。

  夜已深，那條神秘的地龍，要開始進食了。

  艾辰仿佛能想像到地龍土黃色的龐大軀體從地底鑽出，鼻翼直挺，吸入夜晚森林裡的第一縷涼意。

  一隻可憐的小鹿蹦蹦跳跳，從不遠處的草叢中鑽出，它繞開天敵的監視，利用夜色作為屏障，來讓自己美美的吃上一頓。

  就當它小口小口，啃食著低矮枝丫上的嫩葉時，一張血盆大口將它吞沒，它甚至都沒來得及邁開四條健壯的腿，整個身軀便消失在無盡的黑暗裡。

  隨即，落日森林的地龍閃著殘酷貪婪的眸子，不滿的哈了口氣，吹起根基不穩的幾棵小樹，繼續著它的獵殺之旅。

  與城市裡作為地鐵的地龍不同，它的野性無處安放，只能通過無盡的殺戮來滿足腹部的飢餓感和血液里的饑渴感。

  林間飛鳥四散，在灰濛濛的天空發出不吉利的叫聲。

  在巢穴里聚集，輪流值夜的獅子察覺到一絲異樣，同為捕食者的敏銳嗅覺告訴它，這個夜晚並不尋常。

  果然，隨著覆蓋青草的土壤震動，一條堪稱恐怖的龍頭撕裂地表破出，足以震懾一切的吼聲將整個獅群驚醒。

  面對如此巨大的凶獸，沒有任何一隻魔獸敢於與之交流，它們四散而逃。

  身後，同類痛苦的呻吟和地龍瘋狂的咆哮還在耳邊迴蕩，魔獸們強忍著懼意和恐慌，拼命朝森林外圍跑去。

  刻在骨子裡的逃生本能讓它們失去了理智，它們摧毀在眼前的一切東西，無論是賴以生存的樹林，亦或是平日裡相處甚好的鄰居，甚至是一同進退的夥伴。

  整個森林內層亂成了一鍋粥，如水面皺開的波紋一般，這動盪迅速朝外圍傳來。

  只是鎮守在聚集點四方的選手們還沒有意識到罷了。

  最相信艾辰的莫過於向晚，她也同樣伏在地面上，傾聽土壤的語言，那是地龍在作祟，她明白，這是一個不眠之夜。

  忐忑與激動讓向晚疲於言語，沉默則給了旁人質疑的機會。

  他們在這種不安的沉默中持續太久了，有的人甚至汗濕了背心，撲通一聲坐在地上。

  那是海潮幫的漢子們，他們的搬山猿本就在挑釁中被艾辰重創，實力大減，現如今又要面對巨大的生存壓力，於是緊繃而憔悴的身軀終於支撐不住了。

  「再堅持一會兒。」

  艾辰皺著眉頭，他預感逃竄的魔獸大軍很快要到了。

  「還要多久呀？老子受不了了，你小子妖言惑眾是不是？左等右等都看不見一隻魔獸的影子！」

  海潮幫的漢子叫罵道，他的話鋒直指艾辰，似乎想借著這個機會發難。

  「快了。」

  艾辰注視著不可名狀的黑暗，簡短而快捷的回答道。

  他不願意將精力浪費在這種人身上。

  然而海潮幫三人仍然不依不饒，大有不鬧出點什麼誓不罷休的架勢。

  「我說，感覺大夥都被這小子騙了，有沒有？哪有什麼獸潮，哪有什麼龍，全是杜撰出來的吧？」

  「就是就是，我才不信呢！那個姓艾的，你就有這麼聰明？主辦方都不知道的事情給你知道了？你是下一屆城主是吧？」

  「笑死了，弄得大家神神叨叨的，我看呀，你就是怕我們把分數弄上去了，心裡不安，這才出個鬼主意噁心人的吧？」

  三人你一句我一句說個不停，最後乾脆坐在草地上放肆的大笑起來，似乎全然不把艾辰這個曾經的對手放在心上。

  要說其中沒有張樺的參與，艾辰是半點不信的。

  不過那傢伙依舊掛著一副「哎呀，大家怎麼這樣，我夾在中間不好做呀」的無奈笑容，看上去倒真是人畜無害的模樣。

  「呵。」

  艾辰輕輕的搖搖頭，心裡更是覺得這傢伙是個十足的蠢貨，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搞窩裡鬥？待會兒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海潮幫三人的大笑還在持續，他們一點沒把艾辰的告誡放在心上，甚至還掏出了一副撲克，借著篝火微弱的光亮，打起了鬥地主。

  這一幕差點給艾辰氣笑了，這三個活寶是真不知道死字怎麼寫的。

  在三位喜劇演員的渲染下，眾人心頭的疑惑也一點點逐漸累積了。

  他們望向艾辰和向晚的眼睛裡寫滿了疑惑，似乎在猶豫繼續相信後者漫無邊際的預言，還是放鬆心情、好好休息來賺取更多的積分。

  最終，與自暴自棄的海潮幫三人不同，心中殘存的理智和刻在基因里的謹慎讓他們決心再堅持一刻。

  艾辰見狀，也不由鬆了一口氣。

  單憑掙分小隊三人的力量，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守住一片營地，因為每多一名卡師加入戰鬥，從獸潮中脫身的可能性就增加一分。

  與攻擊魔都的冬春獸潮不同，營地里的卡師面對的並不是在飢餓的逼迫下，窮凶極惡、殊死一搏的野生魔獸，而是迫於地龍的殺戮四散逃亡的喪家之犬。

  相較之下，對付後者顯然會輕鬆不少，畢竟魔獸也不傻，此路不通也會暫避鋒芒，換條路走。

  艾辰估計只要守過一段時間，等慌亂退散，落日森林也會安定下來。

  然而，這並非意味著這次獸潮沒有任何危險......

  「一張三！」

  「王炸！」

  「我去，老大你幹嘛呀，火氣這麼大」

  「切，你管得著嘛，我的牌我愛怎麼打怎麼打，我可不想聽亂七八糟的人在那兒胡咧咧。」

  「就是就是，也不看自己什麼樣，就教別人，教得明白嗎？你？」

  海潮幫三人還在進行驚險刺激的牌局，其中一人甚至還朝艾辰投來挑釁的目光，似乎在炫耀他的自由，絲毫沒有意識危險在悄悄靠近。

  無可奈何的搖搖頭，艾辰知道，他們僅剩的自由已然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