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你有我

  顧小莫走進ICU病房，原本罩在爺爺臉上的呼吸器已經撤去了，她深呼吸了幾口，屏住呼吸走過去，爺爺似乎有所感應似的微微轉頭，漸漸睜開了眼睛。

  他那渾濁的眼睛過了好一會才對焦到顧小莫的臉上。

  「小莫……」這個名字在他的喉嚨裡面滾了又滾，終於呼喊了出來。

  也許因為很久都沒有說話了，他的聲音異常地嘶啞。

  「爺爺！」顧小莫撲了過去，緊緊握住了爺爺的手。

  他真的醒了，真的醒了！

  爺爺因為病重已經昏迷了太久了，她曾經一度被告知老人身體太過虛弱，也許熬不到醒來跟她再次見面了。

  如今兩人再見恍如隔世。

  顧瑁林看著眼前這個哭得跟個淚人似的孫女百感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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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伸手想要為她擦掉臉上的眼淚，顧小莫自己也想擦掉，只是眼淚卻越擦越多。

  久病床前無孝子，他的兒子自不用說，沒病沒災的時候都非常冷漠。

  可是身邊跟著的依舊是這個小孫女，讓他感觸頗多。

  「你奶奶當年是因為太過于思念早夭的小孫女了，才讓你父親帶你回家……」

  顧瑁林剛醒來，看著眼前的孫女，不由得感慨道，若不是當初的陰差陽錯。如今他的病床前會不會一個人都沒有？

  顧小莫呆住了。

  早夭的小孫女？

  爺爺在說什麼？

  顧瑁林突然意識到自己失言了。

  顧小莫可是從來都不知道當年的事情，自己這麼大喇喇地說出來，她怎麼受得了！

  他一急，臉漲得通紅，想咳卻咳不出來。

  心臟監控器警報大響。

  顧小莫嚇得趕緊大叫醫生。

  劉醫生立刻帶著一群醫生護士沖了進來。

  顧小莫隨即被帶出了ICU病房，炎晟趕緊上前去扶住她。

  她整個人都快要暈倒了。

  過了一會劉醫生走了出來，顧小莫強撐著走過去，「劉醫生我爺爺他怎麼了？」

  劉醫生嘆了一口氣，「患者剛剛甦醒，大概因為太過激動，再度暈過去了。我們已經做了急救措施，患者目前沒有生命危險，但是，你還是要有心理準備，你爺爺病情危重，離不開這個ICU病房，而且病情並不樂觀。」

  顧小莫剛要松一口的心再一次被揪緊了。

  劉醫生走了以後，顧小莫在炎晟的攙扶下在ICU門口坐下來。

  她欲哭無淚。

  炎晟心疼地把她攬進懷裡。

  「沒事的，有我在。」

  她一雙美麗清澈的杏眸蒙上了一層水霧，「你不知道，在顧家，從小都沒什麼人願意搭理我，父母都很寶貝姐姐和弟弟，可我……我只有爺爺……」她剛開口，就哽咽了，再也說不下去。

  炎晟大手將她的腦袋按到自己的肩窩處，這個時候，說什麼都無法安慰她。

  自己最親的親人，躺在病房裡面，好不容易說上幾句話，可再度陷入昏迷，還被醫生要求做好心理準備。

  這樣的悲傷無力，是他也安慰不了的。

  他只能在她脆弱的這一刻，陪在她身邊。

  「你有我。」他醇厚的聲音傳來。

  炎晟低頭看了看懷裡的女人，這個角度看過去，她卷翹的長長的睫毛上掛著晶瑩的淚珠。唇角緊抿著，顯然在強忍著悲傷。

  他看得挪不開眼，好半天，才把自己的薄唇印在了她的額頭上。

  顧小莫怔了怔。心裡蕩漾起一種異樣的情緒。

  這個時刻，有他在身邊，真好。

  可，剛才，爺爺竟然提到了奶奶。

  這麼多年了，爺爺從來沒有提到過奶奶。

  她對奶奶的印象非常模糊，奶奶在她很小的時候就過世了。

  沒想到，今天爺爺卻提到了她。

  難道是爺爺病重，在人最脆弱的時候，思念再也藏不住了麼。

  只是剛剛爺爺說了些什麼，她經這麼一嚇，竟想不起來了。

  等顧小莫歇好了以後，炎晟扶著她往醫院外面走。

  經過上次經過的那間病房時，顧小莫下意識地往裡面看了一眼。

  卻沒有看見那個熟悉的身影。

  她停住了腳步，那間病房空了。

  她心裡升騰起一種不祥的預感。

  趕緊找到一個護士，指著病房裡面那個病床問道，「403號病房的這個病人去哪了？」

  護士看了她一眼，眼眸閃過一絲憂傷，「這位病人昨天過世了。」

  顧小莫心裡咯噔一下。

  過世了……

  韓冉生的母親過世了……

  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

  炎晟有些疑惑地走過來，「怎麼了？」

  顧小莫搖搖頭，「沒什麼。」

  上車的時候，她朝醫院張望了一眼，這裡每天發生著多少生離死別的事，又有多少人在這裡送走自己生命中最愛的人。

  回到陶瓷工作室的顧小莫一直很沉默。

  今天是周末，又是白天，來的人很少。

  原本計劃回公司加班的炎晟，也拿著筆記本來到工作室，找了個安靜的角落工作。

  兩人各做各的事情，一句話都沒有。

  炎晟知道，這個時候，讓她一個人安靜一下，反而好一些。

  只是實在有些擔心她，所以只能守在一旁。

  顧小莫心情陰鬱，能讓她暫時忘記爺爺病痛的只有陶瓷了。

  洛霖今天也沒什麼事，如今漸漸的，這個工作室已經成了他每天必定報導的地方。

  最開始是因為沈晴，可是不知不覺間，他也愛上了這個能讓他心靜下來的地方。

  這裡出入的人，都是那樣可愛和純粹。

  都是他的同類，都是愛著陶瓷的人們。

  當他步入工作室的時候，一眼就看見在操作台上埋頭揉土的顧小莫。

  她正在往土裡加著什麼東西。

  他好奇走過去。

  這個小女人竟然身邊還放著一個榨汁機。

  真是會玩。

  她往瓷土裡面加了打碎的紙漿和顏料。

  和好以後，把泥土壓扁，鋪上保鮮膜，拿出擀麵杖，開始吭哧吭哧擀麵似的擀土。

  洛霖搖搖頭，走到休息區，坐下翹起二郎腿，「你女朋友把廚房都搬來了，你都不管管麼？」

  炎晟抬頭看了眼遠處的顧小莫，她正在拿刀切著什麼，看上去確實像在廚房裡面，薄唇勾起邪肆的弧度，「只要她高興就行。」

  洛霖嘆了口氣，「真看不出來，你竟然會找這樣的女孩當女朋友。哦不，師父當年的原話是，你這輩子能找個女朋友他都得去寺廟燒高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