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主畫

  肖城以為自己會睡不著，因為明天就是畫展，很多事都會有一個結果。

  可意外的，他睡得極好，還做了個美夢。夢裡他一覺醒來發現都是假的，岳童還在自己身邊，唐勝來接他，父母還在一起，陳教授嘮叨著叫他趕緊去畫展，這個夢太美好了，原本就應該是他最初的生活啊，然而當真的醒來，枕邊一片濕潤。

  

  肖城對著鏡子穿上淺灰色西裝，眼中的清冷執著，讓他仿佛不認識自己了。

  肖城很早來到藝術館外，在自己展廳門前坐著，陸續工作人員來，和他打招呼說著恭喜，看著畫展宣傳的架子支起來，他就像個迎賓花童一樣站在門口看著熟悉的或者陌生的，或鼓勵的或冷眼旁觀的目光。

  肖城的畫展來的太遲，遲到媒體在前一天才公布消息，卻一片轟動。一部分是圈內的泰斗，甚至有從京城從國外不遠萬里趕來，帶著欣賞鼓勵，還有些則帶著探究觀望，還有藝術品拍賣商經紀畫廊的人，肖城臉都笑僵了，然而這麼多人和他說著恭喜，真心或假意，卻獨獨少了最應該出現在畫展的人。他的親人朋友愛人，那些本應該見證此刻的人都沒來。

  肖城一瞬恍惚，直到看見夏夢，她今天換了一件淡黃色的短裙，她很少穿短裙的，平時總是長裙或者長褲，可她一向不拘小節，幾次肖城都看到她裙擺上的污漬。

  而今天她難得穿了這樣鮮艷的到顏色，換了個髮型，逆光中走近，不再是尖刻的冷靜的夏記者，而是少女一般。拿著一束花送到肖城手上，「恭喜你肖老師。」

  肖城笑了，「我這場畫展原本就是。」

  「不管出於什麼目的，這終究是你第一場畫展，肖城，你有天賦才華，以後會更好的。」

  不等他說話，夏夢下意識的抓住他的手腕，捏了捏，眼睛看著他，仿佛看盡了他心底。「早晚有一天，你會成為真正的自己。」

  肖城笑了，「借你吉言。」

  今天的夏夢很不同，但具體哪裡不同說不好，她淡笑著，仿佛放下了很多糾結的，不肯放手的事一樣。肖城恍惚間抓到了點什麼，可還沒等細想，那邊就聽到陳立的聲音，和他說著恭喜，但隨後就給他使眼色，肖城看著四周，這裡恐怕前後監控都布局了，有不少警方的便衣。

  「只要文濤出門，那邊我們就會控制他的人。以他倒賣假畫為由搜查，不等文濤這邊得到消息，我們就會潛入他辦公室調取他電腦里的信息，在畫展結束之前，也許我們就會找到走私具體的時間名單。」

  「如果找不到呢？」

  「應該不會，我們觀察文濤很久了，也摸過他身邊的布局，他辦公室那台隱藏電腦是唯一上鎖的，應該就在其中。夏夢說在文濤受到刺激後，也許會露出馬腳，我們可以趁機從他嘴裡翹出東西來。我則不這麼認為，警方辦案從來不把希望寄托在這方面，我們要的是真憑實據。」

  來畫展的人越來越多。品評著肖城的畫，其實這些畫在肖城現在看來，覺得完全不符合自己的心境了，甚至他覺得那些畫很死板，他心裡清楚這並不是自己想要的畫展，他的畫沒有跟隨他的成長進步，可他的手阻攔了他繼續創作。肖城甚至悲傷地想這是一場假的畫展，也許也是他作為畫者最後一次畫展了。

  但還是如期舉行了，不管開這場畫展什麼目的，終究是對陳教授念念不忘的一件事的回應。

  肖城聽著那些千篇一律對他的畫的讚美，在人群中突然有個不同的聲音。

  「這畫裡的張力不強，此次主題是從逝去的愛中蛻變，我更期待肖老師蛻變後的作品。」

  尋聲過去，竟然是謝瑩。

  她和文濤不知何時來的，因為人太多，文濤來的低調，只和謝瑩兩人。乍一看倒真的以為是一對璧人。

  肖城走過去，夏夢一起，先一步開口，「難得文先生出場這麼低調。」

  文濤看向夏夢，「我只是希望今天別搶了肖老師的風頭。」

  夏夢笑著，「不一定呢，今天肖老師也許並不是唯一的主角。畢竟，最重要的畫還沒展出。」

  此時主畫還是空白的，故意賣了個關子，要在畫展最後一刻展出。

  文濤眼神微顫，臉上依然是調笑，「我真的很期待我的肖像，想知道我在肖老師與夏記者眼裡，到底是什麼樣子。」

  「拭目以待吧。只不過文先生，也許會出乎你的意料。到時候你可別太激動。」夏夢若有似無的說著。

  「夏記者什麼意思？」

  夏夢沒說話，眼中一絲痛快。

  可這樣明目張胆的挑釁卻讓文濤鬆開了謝瑩，幾步過去拉住夏夢的手腕，「夏記者，我們能談一談嗎？」

  「談什麼？」

  「就談我們之前是不是認識。」

  夏夢將手抽出來，「當然認識。我以前陪著師姐給文先生做過專訪，但我這樣的小人物文先生大概不記得了吧。」

  「不是，我是說以前。」

  話音未落那邊畫展的主持，經紀人皮特就拿起話筒高聲引起大家注意，皮特到底做了多年這種畫展經紀主持，遊刃有餘，極具藝術性的將所有人的目光瞬間拉回到了主畫版前，並極有懸念的讓人將蓋著紅布的畫搬上來。

  這一下所有人屏住呼吸，揭開紅布瞬間，下面的議論聲極大，有些一味地阿諛奉承，誇張的說是驚世之作。圈裡人則是皺眉，更驚嘆於這畫的風格和肖城之前的作品竟如此不同，甚至有人戴上了眼鏡不可思議，質疑這是否是肖城所畫。

  還有觀望的交頭接耳的，圈內泰斗細細看過畫後，雖讚嘆這技法絕倫，但未免主題太過簡單，作為主畫展出覺得有些不當，更有知情者質疑這根本不是文先生的肖像，肖城這是什麼意思。一下廳里議論紛紛。

  連皮特都驚訝的愣住了，他在主持之前並未看過主畫，他提出要看被肖城拒絕了，但也完全想不到是這個結果，忙看向肖城，示意他是不是拿錯了。

  肖城卻推開眾人上台，拿過話筒，「這就是我今天的主畫，只可惜，這幅畫並不是我畫的。」

  這話一出下面炸了。

  肖城觀察著所有人的表情，最後定睛到被驚住甚至顫抖著的文濤身上，他已經完全被這幅畫吸引住，甚至走到那幅畫面前。

  那幅畫的風格，文濤一定已經認出，和他母親榮華濃的風格相似，但文濤也算是半個行家，肯定看出來畫這畫的人不是榮華濃，看他目光中的晶瑩，似乎已經知道這是林海洛的手筆。

  所以才會如此茫然的和驚訝的表情，那樣子是從未在文濤來臉上看到過的，肖城有一瞬間不忍，可還是堅持著說下去，「在座有些人聽說過，有些人則並不知曉，但今天來了不少美院泰斗大師們，應該知道，十五年前那屆伯樂杯，梁教授心臟病突發前曾和評委組爭議過一幅金獎作品，也是這些年唯一沒有找到作者的獲獎作品，鮮有人知曉。

  因為在梁教授去世後，那幅作品就和作者一樣來無影去無蹤的消失了，甚至很多人覺得那屆得獎的作品就是個傳說。

  但，我今天可以很負責的告訴大家，這幅畫，就是當年消失的那幅傳說中的金獎作品，《霧中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