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一塊冰
2024-05-01 13:03:02
作者: 夢小魔
救死扶傷和替死人伸冤,這兩件事情到底哪個更崇高,我不方便多做評論。
但周三刀顯然認為後者更重要,因為前者多如過江之鯽,而後者卻似鳳毛麟角。
因為做一名法醫,或者準確點來說,做一名仵作需要的可能不是單有技術就可以的。
他需要一種異於常人的天賦。
就是能夠與屍體進行交流。
這是一個很抽象的東西,不太好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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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周白雨的話來說,她能夠感受到每一具屍體的情緒。
或者這麼說並不準確,準確點說,是她能夠與屍體建立某種奇怪的感應。
在這種奇怪的感應下,她每走一步都能感到屍體是否同意和不同意。
爺爺告訴她,這種狀態有一個名字,叫做『零語』,至於具體怎麼回事,他也說不上來。
但就是靠著這種『零語』,讓周白雨在驗屍的時候事半功倍,也正是憑著這份特殊的天賦,使其在領導面前深受賞識。
可以這麼說,自從她做了市局的法醫,只要能找到屍體,就沒有破不了的案子。
如果不是事情太過唯心,不能光明正大的嘉獎,調到省廳也不是什麼難事。
「看來你得到了爺爺的真傳!」
我笑了,還真是一個不合時宜的黑色幽默。
她沒有接我的話,許久,忽然來了一句:「你是不是認為我是一個變態?」
「啊?」
這句話讓我始料未及,完全不知道接下來怎麼接話。
「你一定也認為我是個變態吧!嘿……」
她笑了,只是比哭還難看:「就連小彤也經常這麼說,就我這樣子誰肯娶啊!」
我依然不知道如何接她的話。
不過她顯然也沒想讓我說什麼,抬頭看向深處幽幽地說:「這該死的天賦,讓爺爺對我滿懷期望。其實我在心裡是牴觸的,為此還和她鬧翻了好幾回,直到……」
直到幾年前,她看到了周三刀的日記。
才知道自己的爺爺是多麼的希望自己的這門手藝可以繼承下去。
也才知道,原來表面硬朗的他,早已百病纏身,命不久矣。
從那以後,她開始試著改變自己,把自己變成一個最不願意的樣子。
她開始接受爺爺的建議,開始逼著自己學習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東西,不為別的,只希望這個風燭殘年,且從小疼愛自己的老人不要留著遺憾到另外一個世界。
是的!
在這方面她的天賦極高,不用幾年便順利畢業,並且以優異的成績和過硬的技能成為了天黨市刑偵支隊法醫中的翹楚。
或許是自己的期望得到了滿足,周三刀在去世的前一年裡狀態非常好。
他常常把周白雨領到自己的老哥們面前,說自己的孫女是多麼多麼的優秀,是多麼多麼的有出息。
為此,每每大醉而歸。
她還記得,爺爺即將離去的時候拉著自己的手,只說了一句話:「爺爺心愿已了,不願意就別幹了。」
周三刀走了,沒有遺憾。
不!他還是有遺憾的,沒能看到自己的寶貝孫女結婚,沒能親手抱上她的孩子。
所以,才會留下這句話。
是的!
沒有什么女人不喜歡鮮花和漂亮衣服,也沒有什么女人不希望和心愛的人每日纏在一起,看日出,看星星,看月亮,談詩詞歌賦和人生哲學。
但是,卻沒有幾個男人喜歡陪著女朋友看骨架,看頭顱,看各種泡在福馬林里的人體標本。
但是!回不去了,這一切都回不去了。
這份期望,這份榮耀,已經變成了一種枷鎖,牢牢地將周白雨困在原地。
逐漸地變成了本能,甚至,曾幾何時她居然喜歡上了這些東西,仿佛它們並不是冰冷的屍體,而是自己的朋友。
每當自己感到無聊、空虛、寂寞和困惑的時候,就喜歡和這些東西聊聊家常。
因為,唯有它們好像能夠理解自己,也唯有它們不會用那種看似敬佩,實則敬而遠之的眼神,看著自己。
是的!
她曾經也像一個少女一樣有過心中的白馬王子,可是當那王子聽到她的工作時,就真的變成了白馬,頭也不回地跑了,連草都沒有吃一口。
「是啊!我這雙手拉過很多人的手,卻沒有幾個活人。」
說到這裡周白雨緩緩的伸出了雙手,放在眼前不住的端詳著。
她的眼神很複雜,有欣賞,怨恨,迷茫,也有嫌棄。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好像在她這雙白皙的手上看到了淡淡的黑氣。
死氣嗎!
這就是柳老太說的死氣嗎!
果然,已經根深蒂固了。
我不知道當時是怎麼想的,反正覺得這雙冰冷的手需要一點溫度,所以就慢慢的握了上去。
坦白的說,很冷,冷到讓人以為握到了一塊冰。
「你在憐憫我嗎?」她看我的眼神,沒有絲毫生氣。
我猛然意識到,自己有些唐突了,想要抽回雙手。
但是,卻發現不能,因為它已經被那隻冰冷的手牢牢的抓住了。
身子一軟,她緊緊的抱住了我。
「好事就要做到底,我也很久沒有聞到過男人身上的這股臭味了……嘿!真有些懷念。」
我們的確抱在了一起,但是並沒有任何情慾。
我好像抱著一塊冰,只想讓她不要那麼冷。
她好像抱著一團火,就這樣的抱著這團火就夠了。
時間並不長,她鬆開了我,好像身體不再那麼冷了。然後,從口袋裡掏出一個那麼老粗的雪茄。
我說姐姐,咱能不能別在這個地方抽雪茄,下水通道啊!鬼知道有沒有沼氣,別一會給炸了。
她笑了,將雪茄放了回去說:「你不是修道的嗎,這麼怕死?」
我說姐姐,我們修行之人是看透了,不是活夠了。
再說,路彤還等著咱們去救呢,要死也不是現在啊!
「噓!別說話。」
這時,她忽然出聲阻止了我的說話,豎起耳朵疑惑的問道:「聽到了嗎,好像有人在哭。」
我說哪裡有什麼哭聲,會不會是有風灌了進來,發出的風聲。
『嗚嗚嗚!』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忽然響起,然後我就愣住了。
沒錯,就是有人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