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星雲大會（四）

  擂台之下，一名滿頭銀髮的黑袍老者正目不轉睛的盯著台上的戰鬥。他身材削瘦，有一雙狹長凌厲的眼睛，臉上皺紋很深，右眼眉骨位置上有一道幾乎貫穿半張側臉的傷疤，乾瘦的身軀搭配傷疤猙獰的面容，看起來有些滲人。

  此人正是鐵劍門的門主，趙辟塵。

  

  當看到自己得意弟子莫寒峰改變策略一擊得手之後，趙辟塵的臉上有了絲絲笑意。鐵劍門只是一個勉強算中等規模的宗門，在江湖當中的地位一直不上不下，勉強能算作二流。

  自從收了天才弟子莫寒峰之後，趙辟塵似乎看到了光耀宗門的契機，所以一直以來傾盡全力培養這弟子。如今莫寒峰在比武當中正面對抗早已聲名鵲起的冷小寒占得先機，這讓師傅趙辟塵極為高興。

  冷小寒被趙辟塵一拳擊飛出去之後，並沒有立即失去再戰能力，只見她半空中一個鷂子翻身，穩穩的站在了地上。

  站穩之後，冷小寒臉上的表情凝重了不少。之前的直覺是真的，這莫寒峰當真不好對付。莫寒峰的拳頭威力極大，硬挨了一拳，她有些耐受不住。

  通過金人反饋過來的力道一定程度上影響了小寒的原力運轉，此刻冷小寒的肩頭位置隱隱作痛，每當原力運行到這裡，都會變得稍微凝滯一些，金人的動作也都變得慢了小半拍。

  未帶傷時應對起來都有些捉襟見肘，受傷之後，小寒動作更加慢了半分。嘗到甜頭之後莫寒峰一直保持這種策略不停的搶攻，憑藉身體力量上的優勢不停的跟小寒硬碰硬。

  又是一拳過來，小寒躲閃不及，肩頭本就暗紅的位置再度受創，跟本體連結的金人直接散成了一團金光。

  冷小寒敗了！

  當金人散去的那一瞬間，整個比武場地全都鴉雀無聲，聲名在外的天才少女冷小寒，竟然被鐵劍門的莫寒峰給打敗了。

  「小寒姑娘承讓了！」莫寒峰緩緩收斂起氣勢，站定在擂台上，身形凝定如鍾。

  「小寒技不如人，輸在莫公子的手裡，不冤！」冷小寒體內原力充斥沸騰，面色有些不正常的潮紅。

  說完之後，小寒就從擂台上走了下來。

  剛剛從擂台上下來，小寒就看到了師傅姬天命正面帶笑意的看著她，當下眼角微微泛紅。

  「小寒給師尊丟臉了！」小寒低聲說道。

  姬天命嘴角微微翹起，說：「一場比武而已，那莫公子無論是先天基礎還是後天策略都克制你，所以你輸的不冤！下台之後好好總結一下今天的戰鬥，珍惜每一次戰敗的寶貴經歷！」

  小寒低著頭，說：「小寒知道了！」

  回到觀眾席之後，冷小寒板著臉一言不發，相鄰的諸位師兄師弟均大氣都不敢出，生怕會受到她的遷怒，但是小寒從頭到尾並沒有說話，只是微微皺起好看的眉頭，不知道思考著什麼。

  「小寒師妹可是大姑娘了，輸一場比武而已，可不至於哭鼻子！幹嘛皺著眉頭，苦大仇深的！」這時候，大師兄劍殤靠了上來，有些揶揄的說道。

  小寒正在沉思剛才的戰鬥細節，突然被人出聲打擾，頓時面帶寒氣，當抬頭看到來人是面帶微笑的大師兄之後，深吸一口氣，無奈的翻了個白眼。

  「輸了比賽小寒好生窩囊呢，大師兄還公然調笑！還有沒有一分兄長的樣子！」小寒低聲說道。

  「在台下，我從頭到尾看的真切，你與他修為相仿，只是戰鬥風格互有影響而已，策略應對不當失手輸了也正常，用不著自責！大師兄這就去幫你把仇報了！」

  說話間又有一名挑戰者上場被莫寒峰給擊敗，台下不少鐵劍門弟子開始自發的呼喊莫寒峰的名字，整個擂台上的氣氛再度上升一階。

  「我來會會你！」大師兄劍殤隔著老遠就縱身一躍，身形在半空中如同一隻展翅高飛的大鵬鳥一般，朝著擂台中心位置飛了過去。

  看到劍殤登台，圍觀的眾人再度瘋狂起來，作為天玄宗內門弟子第一人，劍殤非常有機會成為宗門的下一任掌教。

  除了武功修為之外，劍殤人長得也格外的陽光帥氣，不知道是多少懷春師妹的暗戀對象。

  如今登台，不僅本宗門的弟子瘋狂，很多相熟的外門弟子當中都能聽到加油喝彩的聲音。單論實力跟聲望，在座的所有參賽弟子當中，無人出其右。

  「天玄宗劍殤，請不吝賜教！」劍殤等待金人凝練的時候躬身行禮道。

  「久聞大名！還望手下留情！」尚未真正開戰，莫寒峰單從氣勢上已然落了下成。

  劍殤沒有急著動手，而是在莫寒峰面前站定，隨後慢條斯理的摘下了腰間的佩劍。

  「劍殤醉心劍道，近幾日推研劍法偶有所得，恰好拿來跟莫公子切磋一番。請莫公子挑選自己的兵刃！」

  莫寒峰看了一眼劍殤手中穩穩持握的長劍，遲疑片刻之後，從台下取過了自己的兵器，一柄黑黝黝的玄鐵重劍。

  雙方都持有兵刃，所以兩枚金人手中也同樣多了對應的武器。

  看到劍殤出劍，不止圍觀者，就連姬天命都微微皺起了眉頭。單純的比武切磋當中很少有人使用武器，難道劍殤自己也沒底，這才如此？

  片刻功夫，姬天命就知道自己想錯了。

  劍殤雖然持劍，但是劍鋒並沒有出鞘。相較於無鋒重劍，帶著劍鞘的長劍顯得稍微有些笨拙，但是他並不在意。

  「劍來！」劍殤一聲輕喝，手中長劍一往無前的刺了過去。

  看到一劍襲來，莫寒峰眼睛頓時眯起，從對方出劍的那瞬間起，莫寒峰就感覺自己徹底被劍勢鎖定，仿佛無論自己怎麼躲都必定會中劍一般。

  看似平淡無奇的一劍，卻讓他產生了一種無從躲避的錯覺，這種錯覺不是無緣由來的，而是對方比自己高明太多所致。莫公子也是用劍之人，對劍勢氣機的理解要比一般人深的多，當下心念一動，橫起手中重劍，馬步紮起取守勢。

  叮！

  劍鞘擦著黑色重劍的劍鋒划過，其上的配飾摩擦重劍劍身響起一聲輕鳴。

  快！好快！

  莫寒峰的格擋還是慢了半分，等到定睛看的時候，劍殤的劍鞘已經指在了他額頭外的一寸處。只要剛才行進間再加力一分，劍鋒就會刺中七竅神府。

  看到得意弟子被劍殤一招擊敗，趙辟塵雙眼瞪的大大的，有些想不通。兩人差不多的年紀，差距為何會如此的大？

  世間最可怕的事情不是沒有希望，而是前一刻還能看到仿佛世界就在眼前一切唾手可得，到了下一刻卻突然發現，所有一切都是空中樓閣。

  此刻趙辟塵剛剛開始幻想的樓閣倒塌了，碎的一地狼藉。

  莫寒峰面色平靜的收起重劍，眼神坦蕩的說道：「我輸了！」

  劍殤一邊緩緩將長劍掛回到了腰上，一邊說道：「劍意存之於內，而劍勢發之於外。心念起，則意起，意起則勢成，一念劍來！」

  聽完這短短几句話，莫寒峰眼中的疑惑更甚，開始皺著眉頭思考其中的意思。片刻之後，他手持玄鐵重劍刺出一劍。這一劍看似平淡無奇，已經蘊含了其中一絲真意。

  這莫寒峰當真悟性了得，僅僅看了一遍，外加幾句指點，竟然在擂台之上參悟起劍道來。幾千人的圍觀，莫寒峰視之為無物，沉浸在悟劍當中。

  看到如此情形，剛才還有些沮喪的鐵劍門門主趙辟塵眼中再度閃現出神采，以他的修為實力依然不能完全看破剛才劍殤的那一劍，沒想到自己弟子竟然似乎有所感悟。

  莫寒峰再度刺出幾劍之後，將重劍放置在一旁，轉而盤膝坐下，很快進入了入定當中。

  星雲大會何曾見過這等情形，就連作為主持人兼職裁判員的龍含羞也有些手足無措了，這莫家少年是要幹啥？身為神府境高手，龍含羞有一種錯覺，難道這少年，要突破了？

  隨著莫寒峰的原力在體內運轉周天，很快，隔著粗布衣物，他身體當中的九處原力節點全都亮了起來，隨後連點成線，身體上的兩條主經脈同樣微微泛起了藍光。淡藍色的星光似乎不受太陽光芒的影響，隔著老遠都看得清清楚楚。

  在場下的眾多掌教門主，看到莫寒峰如此表現之後，都呆立在了當場。九星灌體，星脈初成，正是定星境巔峰突破的跡象，這少年果真是要突破了？

  定星境突破神府境瞬間會引命星在神府當中形成投影，這一過程都是在夜間太陽落山之後開始，哪有白日裡突破的。白日引命星入神府，恐怕投影無法形成，輕則被日光灼燒成傻子，重則丟了性命。

  還是姬天命反應最快，只見他顧不上比武規則，閃身來到莫寒峰的身前，心念一動，一片淡藍色星雲將盤坐的少年籠罩在內。

  斗轉星移！

  眾人只覺得眼前一花，莫寒峰迴到了星脈開始閃亮前的時候。

  叮的一聲清脆劍吟傳來，莫寒峰只覺得心頭一震，頓時從入定冥想當中驚醒。

  「怎麼了？」莫寒峰有些迷糊的問道。

  姬天命沒有回話，而是猛地從嘴裡吐出一大口鮮血，強行催動原力導致反噬，片刻功夫就受了不輕的傷勢。現在他體內的原力如同沸騰一般，經脈當中不知道有多少紊亂的原力到處橫衝直撞。

  直到這時候，眾人才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

  就在莫寒峰白日突破前的瞬間，姬天命強行催動秘法斗轉星移扭轉了時間，將其打斷，因此受了不輕的傷。

  看到姬天命掌教如此作為，鐵劍門的趙辟塵滿眼感激的登上擂台。

  「多謝姬掌教出手，憨直劣徒，還不快快謝救命之恩！」

  姬天命面色慘白的揮了揮手示意莫寒峰起身，隨後不等反應過來，又是一口鮮血吐出來。

  「師尊！師尊！」這時候小寒驚慌失措的衝上台來，手裡握著一方手帕，不管不顧的給姬天命擦起嘴來。

  小寒雙眼看著白色手帕被鮮血浸透，神情極度慌張，仿佛面前的不是自己師傅，而是記憶深處倒在自己面前吐血而亡的父親。

  姬天命接過小寒手裡的手帕，輕輕的在嘴邊擦一擦，隨後說道：「莫要慌張，一點小傷而已，調息一下就好！」

  趙辟塵說道：「今日之事，我們鐵劍門欠你一個人情！以後但有差遣，趙某人定當萬死不辭！」

  姬天命面色平靜的翹起嘴角，說：「師傅還在的時候，曾經跟我說過，在國讎家恨面前，門第之見不值一提，寒峰是個好苗子，我才不惜受傷也要救他。身為長輩，這是責任！這星雲大會設立的初衷是為了帝國發掘人才，分配天書陵觀碑的名額這種事兒只是摟草打兔子，捎帶著。趙門主的眼界不妨可以放得更加寬闊一些……」

  聽到姬天命這番話，趙辟塵只覺得麵皮發熱，想到之前自己也是逼宮的一員，他有些無地自容。

  「這觀碑的資格，我們鐵劍門主動退出！」趙辟塵一咬牙，斬釘截鐵的說道。

  姬天命看到趙辟塵如此表態，說：「寒峰如此資質，不去天書陵觀碑著實可惜了，此事容後再議！如今我有傷在身，恐怕暫時無法催動幻星鏡了！」

  姬掌教為了救人才受的傷，所以大部分人都對暫時停賽沒有怨言。可是事有例外，一直在演武場台下偏居一隅的一名紫衣老者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這名紫衣老者身量足有七尺由於，身材健碩魁偉，面容跟普通人有所不同，帶著明顯的少數民族特徵，最引人注目的是鼻子上穿著兩枚赤銅銅環，看起來極為彆扭。

  「姬掌教救人危急，我們幻音谷同樣佩服，不過我們遠道而來，行程早已經安排妥帖，貿然終止比武，會影響接下來的行程安排，這幻星鏡無法催動，是不是可以換個方法繼續進行比武！」

  此言一出，台下一片譁然，所有人都將目光落在了紫衣老者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