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泛泛之交，了不相屬

  顧明城的雙手微微捏緊，眼眸之中一片平靜。

  「既然殿下想聽，我便講給你聽。」顧明城的聲音清澈而熟悉，但南宮漾卻聽出了不一樣的味道，這語氣有些不對。

  「啊哈……麻煩阿城了，不過光父皇一個人的似乎有些不夠，回頭本宮讓人多送些書過來，正巧小李子休養，讓他幫本宮查查也好，免得他無事可做。」南宮漾斂起眼瞼，絲毫不敢抬頭看向顧明城，尤其是那雙似乎可以看透一切的眼睛，讓她這脆弱的小心臟，看一眼便覺得承受不了。

  真要命啊，不會被他看出來了吧……南宮漾咽了咽口水，強裝鎮定的向前走去。

  「殿下可曾記得寧山？」顧明城的聲音似乎有些悲傷，這讓南宮漾一下子慌了神，她抹了抹眼睛，眼淚便要奪眶而出，好不可憐，她輕聲道：「澤兒怎敢忘，那是澤兒與皇姐分開的地方，自那一別，澤兒再也沒有見過皇姐。」

  聲音倒有幾分悽慘，不像是作假，但經過這一段時間的相處，顧明城又何嘗不知，他眼前的這個小人，狡猾奸詐，演技一流。

  

  「殿下不知，潯陽公主殿下墜崖後，與卑職私交甚好，甚至還許下了誓言，然而——」顧明城頓了頓，狹長的丹鳳眼中似有眼淚划過，「漾兒怕是凶多吉少，清明時節，也不知有沒有人為她上香焚錢，送她一程……」

  南宮漾心塞，她好端端的站在這裡呢，他就當面哭上了，這阻止也不是，不阻止也不是，真讓人頭大。

  「阿城不必悲傷，」南宮漾小聲說道，「本宮相信皇姐不會有事的，皇姐她吉人自有天相，墜崖都沒有死掉，還有什麼更加危難的事情呢？」

  南宮漾終於沒忍住，當著自己的面為自己哭喪，阿城對她還真是貼心……

  「話是這樣說，但許久未歸……」顧明城繼續傷春悲秋，悲嘆道：「卑職與潯陽公主殿下的約定怕是做不得數了。」

  南宮漾心頭一跳，做不得數了？！

  「不可！」她義正言辭的說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既然答應了就要做到……本宮雖然不知皇姐與你究竟有何約定，但想必皇姐也不願看你失信。」

  有她南宮漾在一日，顧明城就一日休想娶妻！

  南宮漾惡狠狠的想道，她這輩子就是要賴定他了，就算是做個從頭到腳的小人、惡人……可是倘若他真的無意，她的堅持又能到幾時……

  「是麼？」顧明城的聲音漸漸變冷，停在原地，怔怔的看著南宮漾的背影。

  南宮漾察覺到顧明城停下的腳步，心臟撲通撲通亂跳個不停，腳步頓時變得有幾分虛浮。

  「你還要瞞我到幾時？」顧明城幽幽的說道。

  南宮漾拼命迴響剛才所有的對話，細節，根本是滴水不漏，顧明城怎麼會發現，難道他又是在使詐？

  不管他是不是在使詐，反正她都是打死了也不承認。

  「你這話什麼意思？」南宮漾失望道，「你我相處這些時日，本宮是男是女你還不清楚麼？」

  顧明城道：「卑職眼拙，到底是沒有看清楚，不如殿下讓我一看究竟。」

  「本宮說的話，你竟不信麼？」南宮漾停下了腳步，回過頭來盯著顧明城的雙眼，真誠無比，仿佛袒露了所有心懷。

  顧明城一怔，她就是有這樣的魔力，明明自己才是罪魁禍首，卻偏偏做出一副真誠坦蕩令人不得不信的模樣……可是，他不想慢慢等下去了，他想確認眼前的人，是他希望的南宮漾。

  「殿下說的話，可信麼？」顧明城反駁道。

  「你……本宮說的話，自然可信。」南宮漾傲嬌的別過臉去，她好歹也是西鳳國最尊貴的公主，就算靈魂是只又腐又宅的老女人，也不至於失信於一個十幾歲的少年。

  顧明城道：「既然如此，殿下可否回答卑職一個問題？」

  「你說便是。」

  「還請殿下告知，你手上的胎記究竟從何而來？」

  胎記……南宮漾心中一沉，顧明城分明就是在問，她究竟是南宮漾還是南宮澤，她本應該毫不猶豫的說她是西鳳國太子南宮澤，胎記自出生那一日便是如此。

  可是她卻猶豫了。

  「我是誰有那麼重要麼……」南宮漾低聲呢喃道，倘若他知道了她是南宮漾，又能如何呢？他不會也不能將她從這裡帶走，逃出這個地方，但是若他不知道，便永遠也扯不進這皇宮的渾水裡。

  「如果我是皇姐，你又能做些什麼呢？」南宮漾低聲笑笑，臉色十分平靜，凝視著顧明城的雙眼，道：「顧明城，你應該慶幸，我是南宮澤，不是南宮漾，否則陷在這皇宮泥潭裡的便是皇姐。」

  「還有，顧明城，你不覺得你很多情麼？皇姐身為西鳳國最尊貴的潯陽公主，她怎麼會輕易與你定下什麼約定，你有什麼值得她喜歡的，又有什麼資格去問她在哪裡。」

  「皇姐縱然是死了，又干你何事——」南宮漾輕笑著，眼底一片寒涼，「顧明城，皇姐與你，泛泛之交，了不相屬。」

  「泛泛之交，了不相屬……」顧明城低聲重複了一句，聲音無比艱澀。

  「對，你曾救過皇姐一命，我們南宮家也救回你們兄弟二人的性命，恩恩怨怨早已相抵，你和皇姐之間再無糾葛。」南宮漾笑的很燦爛，小臉如同初春綻放的桃花，一雙眼睛更是無比明亮，似乎隱隱泛著水波。

  泛泛之交，了不相屬，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做下這個決定，從她將顧明城討來開始，她的心裡就仿佛裝了一顆隨時都會爆炸的手榴彈，她無比渴望他能夠認出來她，也痛苦的掙扎在暴露的邊緣。

  直到今天，一切似乎都結束了……

  「殿下的話，卑職記在心裡了。」顧明城身形晃了晃，緩緩穩了下來，他的面容一如既往的堅毅，狹長的雙眼微微闔起，讓人看不清楚裡面的風景。

  顧明城的雙拳緊握，泛白的指節暴露了他此刻的情緒。

  「記在心裡……那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