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神妖又如何

  我眯著眼睛瞧他，無力一笑：「神又如何，妖又如何，到最後，不都是八千混沌中的一點點。」

  他直起身，五指緊緊握著摺扇：「女司命還是好好的在牢中呆著吧。剩下這幾日，就看你的造化了。」

  我嗤笑的昂起頭，造化，造化這個東西我從來都不信，所謂的造化，也不過是等著天界或者冥界的人向妖族低頭，眼巴巴的獻出八荒鏡，可我明白，就算是我真的身歸荒蕪了，八荒鏡也不能落在他的手中。

  許是小老虎的靈力太過於微弱，而妖君進來的時候一心將目光落在我的身上，而忽略了躲在牆角的小妖怪。片刻之後，小老虎才恍恍惚惚的從牆角爬了出來，有些目瞪口呆：「你認識天界的人，還認識冥界的人？」

  我靠在牢中，無心的點了點頭。

  五日了，外面一點消息都沒有，甚至有那麼一瞬間，我也真正以為，影淵他放棄了我。但是按著父神以前的說法，即便是放棄了我，也是為了天下大義，為了蒼生。我不能做像祖神那樣偉大的神仙，也不能忍著魂歸八荒的痛苦來換取天下太平，我想要的終究不過是他能在我身邊，哪怕，短短几日也好。

  

  後來的這幾日中，我終於明白了妖君為何不來找我用邢了，因為我的身子照著如此發展下去，恐怕沒有幾天的時日。

  小老虎偷偷摸摸的懷中藏了兩個果子，爪子撓乾淨之後遞給了我，天真道：「師父，你好歹吃點東西，你這樣青若害怕。」

  我伸出手去摸她的腦袋，瞥見她眼角的潮濕，笑道：「沒事的，我好歹也是上古的尊神，死不了。」

  青若聽我這樣一說，更加的害怕起來，淚珠子一下滾了出來：「青若好不容易找到了師父，原以為有了家人，可是師父也快要離開青若了。就像是青若母親當年一樣，在青若的面前離開……」

  「傻丫頭，本座怎麼會這樣輕而易舉的就隕落了呢。」我笑著從她手中取出果子，儘管如今身子已經是無力去做任何動作，緩緩將果子放進口中，入口的甘甜有些令人開心：「青若，我想讓你給我辦一件事。」

  那幾日我在昏迷的時候，遙遙聽見熟悉的聲音在同妖君說些什麼。我曉得，那個人便是丹青了。小老虎同妖君的六兒子有牽連，就算是要處置，妖君也會顧及自己的兒子。

  青若頷首點了點頭：「師父你說。」

  我握著果子，淒涼道：「師父知道自己的身子已經撐不了幾日了，想讓你去幫我個忙。」

  那日，我瞧見青若是哭著離開了大牢，彼時縷縷光芒從妖牢中的窗縫灑進來，落在我的臉上。這樣好的天氣，只可惜，我不能自己出去看看。

  小老虎的動作十分的快，僅僅半天的時間，便銜著一份書信衝進了大牢，氣喘吁吁道：「師父說的准沒錯，那美人兒的確和妖君有一腿。我只聽見她和妖君說，要攻上天界之類的話，還有一些冥界的話。那美人兒還提及了師父，我因為靠的遠，沒有聽清楚什麼，就看見她給了妖君一份書信，後來我趁著妖君離宮的時候，才將這份書信給偷了出來。」

  我從她口中取下那封書信，凝眉打開書信，信封上的字，猛地一看，竟讓我不由得提起了心。

  這字，明明是影淵的筆跡，可是看了一會兒，便又覺得不妥，影淵的字我看的十分多，蒼勁有力這一點的確和影淵相似，可是就是因為太過於有力，筆鋒中落了不少牽強。

  「天界，她竟然妄圖相以影淵的名義，號令三軍。」我抖了抖袖子，看著書信上的內容暗自發呆。

  小老虎蹲在我面前，惶然道：「師父你說的是什麼意思。」

  「這筆跡的模樣，乃是九重天天帝的筆跡。而信上的內容，竟然是要以天帝的名義，來號令天族三軍，攻打冥界。」天族與冥界向來不和，這書信若是想運去九重天宮，想必只需要半日的時間，可是如今天帝和明珏天尊都在人間，暮南帝君自上次八荒大會之後，便回宮閉關修煉。這書信若是真正送去了九重天宮，那些神仙們也會當了真，若是真正同冥界打了一架，恐怕又要引起一陣血雨腥風。

  青若搖了搖尾巴，道：「可是我將妖君的書信偷來了，改日妖君一定會發現的，師父，青若還是將書信還回去吧。」

  青若說的話並非沒有道理，妖君這幾日也是在驚著心，若是知曉了青若偷走書信，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來尋書信。不僅僅是我，便是連她也要做我的替死鬼。

  可這書信，卻是不能落在妖君的手中。

  我垂下頭，握著書信的模樣讓青若有些顫抖，旋即又將書信裝進了信封中，遞給青若，凝重道：「青若，將這書信送去人間，交給皇宮中的那位鄭王爺，一定要記住，是鄭王爺若是見不到他，便將這書信交給地府的黑白無常，讓他們務必轉交給影淵。你從此以後便不要回妖界了，一定不要回來了。」

  小老虎眨巴著眼睛：「為什麼不要回來了，師父你怎麼辦？」

  我道：「我這身子已經拖不夠幾日了，你去見了影淵，他也許會顧念舊情，看在我的面子上渡你成仙。」話說到此，嘴中卻是無盡的苦澀。我濕潤了眼角，繼續道：「不要回來了，若是回來，你便要同我一起死了。」

  小老虎低著頭，垂著眼淚，哽咽道：「可是，可是我如今修行不夠，還不能逃出妖宮……」

  「我雖然沒有了法力，可是我的血，卻是流淌著上古尊神的血脈，你放心，我一定會讓你逃出妖宮的，自此之後，一定不要再回來了。」

  牙齒咬破手指，血片刻便溢了出來，滴在她的腦門上：「青若，你我若是還有緣分，就一定還會在相見。」若是沒有緣分，我即刻魂飛魄散，你也好有個歸宿。

  「地府黑白無常平日中格外好找，你只需找到家中有了喪事，且時辰不久的地方，就一定會遇見陰差，到那時候，你只需是顏玉司命讓你尋黑白無常，他們自然會奉命將你帶到黑白無常的身邊。青若，快走，這是師父唯一能保的你平安的法子。」

  ——靈力裹著青若瘦小的身軀隱隱然然，妖宮的結界自行烈出縫隙，仿若綻放的花瓣，小青若的眼角含著淚水，哽咽叫了兩句師父之後，緊緊的握著書信，消失在我的面前。

  生平的三十萬年以來，第一次感覺到蒼天不公，我原以為十萬年前的因緣劫歷完之後便可順順噹噹的過完餘生，卻沒有想到，這一切，都是水中月，鏡中花。片刻的美好。

  許是妖君發現了書信丟失的事，在妖界大動干戈妄圖尋找那封書信，彼時妖兵將我拖進了妖宮大殿，我散著長發，無力的伏在大殿之中，聽妖君怒然道：「說，是不是你將那封書信偷走的？」

  我笑出聲來，有些諷刺：「妖君你在說些什麼，本司命如今連靈力都沒有，怎能逃出妖界的大牢，來尋你要的東西？」

  妖君皺了皺眉頭，沉下聲來：「可是除了你，本君實在想不到有旁人能偷走那封書信！」

  我昂起頭，嘴角依舊勾勒著溫和的笑「本司命倒是格外好奇，妖君要找的那封書信，是什麼貴重的東西，竟然如此興師動眾，恐怕整個妖界都要被妖君攪得天昏地暗。」

  妖君咬著牙，恨道：「女司命看來還是要多受些鞭子，如此伶牙俐齒，本君真的不敢相信女司命是要不久於人世。既然這樣，本司命便了卻了女司命的一樁心愿，三日之後，若是天族和冥界再沒有動靜，本君便會下令讓人假傳天旨，屆時冥界與天界大戰，本君倒是想知道，女司命你是否能撐到看著冥界與天界干戈相對的那一日」

  果然是無恥之徒，竟然用這種陰險的法子。我不屑的轉過頭，「你這般白日做夢，可知道，夢總會有甦醒的時候，妖君，迷途知返，為時不晚。」

  他應該是不曉得書信已經被我設法帶出了妖宮，只勾起嘴角道：「不管你將書信藏到什麼地方，本君總會找到的，你最好祈求自己能活的久一些，這樣的話，你就能親眼見到，冥界被你毀的一乾二淨。」

  大約是他低估了冥界的勢力，想老妖君當年，廢了九牛二虎之力來剷除冥界與天界，最後卻只落了個被封印的結局。不管這一次的結果如何，妖君，都不會這般快活的活下去。

  那日，妖宮中加派了不少人手，我身上的傷也越發的嚴重了，最厲害的莫過於那星雲劍的傷口，每一日都似烈火染在脊背。

  渾渾噩噩的過了好幾個時辰，我終於撐不住的倒了下去，聽妖兵道，宮中已經被下了十八層結界，妖君手中又有上古邪物純陽玉，想來是害怕這個時間有人會來劫獄，才會這樣緊張罷。

  隱約里四下仿佛有人的躁動聲，我難道的偎在牆角閉著眼睛，或許妖君說的對，我已經熬不到那個時候了。

  手臂上的傷口久久不能癒合，全身的骨血大約都已經凝固在一團，只等著血液徹底乾涸的那一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