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共識

  回來J市之後，離開警戒線封鎖的老街，還沒等我主動跟陰門聯繫，就見一輛車疾馳而來，穩穩停在我的面前。

  車窗搖下，竟是我想去找的方長。

  「上車！」

  他甩了甩腦袋沖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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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驚訝之餘，我打開車門上了車，車輛啟動並迅速離開。

  路上；

  我這才知道，原是蘇靈韻通知的他。

  我前腳剛出現在J市，後腳蘇靈韻就知會了陰門，讓他們立即過來接我。

  並且，方長問了一個問題——昨夜離奇消失，我去了哪裡？

  他緊跟著又說，這是代蘇師姐來問的我。

  我挑起眉，她問了我就得回答嗎？

  我難道不要面子的嗎？

  胡謅了個藉口敷衍，讓方長別問東問西的，蘇靈韻要想知道的話，等她回來了讓她親自來問。

  方長眯著眼睛，仔細不停的將我打量，眼神意味頗有些古怪。

  沉默半天，他突然又問——我是怎麼回來的J市？

  尋常交通工具，可不會把我送到老街去。

  而且還是，悄無聲息突然出現。

  他說我身上有秘密，他很好奇究竟是什麼秘密？

  我白了他一眼，懶得理會。

  憑你……

  也想過問我的事？

  你以為你是蘇靈韻不成？

  見我不肯回答，方長也沒有再多問，他狹長眼睛總似有沉吟，不知是在尋思些什麼。

  回到住處，林坤的家中。

  前店後院的門臉兒，客廳里已有幾人等待。

  顧嵐茵；

  陸天偃；

  林坤；

  李武

  ……

  等等七八人，他們或坐或站，或三兩聚在一起。

  但見是我們回來，所有人目光頓時匯聚。

  現場氣氛，顯得很是凝重。

  面生的傢伙又變多了，應該是陰門又有弟子應援趕到，但這幾人聚在一起，看著我的眼神卻似有些不善。

  那位顧嵐茵師叔，先開口與我問話——

  神物命鑰……

  是否成功取回？

  我點點頭，取回倒是取回了，但更有麻煩事還在後面。

  我將宜市遭遇的一切，簡單告訴陰門眾人。

  當然……

  最後我與秦嵐的接觸，卻隻字未提。

  有些事有些話；

  沒理由沒必要；

  全都跟他們說個明白。

  畢竟那些是我個人的私事，未來以後也將是我個人抉擇。

  「小先生……」

  「命鑰……」

  「能否拿來讓我們瞧瞧？」

  突然有一人站出，面無表情走近。

  這話看起來像是詢問，但聽起來卻就跟命令沒有區別。

  而且隨著他的走近，更有一種無形壓迫，仿佛落於我的內心裡，令人莫名感到驚懼恐慌。

  我皺起眉，抬眼看向他。

  近距離面對，那種壓迫感更加清晰。

  他很高；

  比我高出半個頭；

  單眼皮、薄嘴唇、五官面相普通，湊在一起看，愣是給人一種極不舒服的感覺。

  稍長碎發遮眼，皮膚略顯蒼白，整個人透著某種陰森和陰鬱。

  簡單一句話形容——

  就是那種……

  人不人、鬼不鬼的怪樣子！

  還沒等我說話，方長突然站到我的面前，擋住那人的氣勢壓迫，沉聲斥道：「殷黎，面對陰師，你該抱有起碼的恭敬和禮貌！」

  「他雖得陰師衣缽法，但他卻並非是陰門之陰師。」殷黎面無表情反駁。

  方長哼了聲：「他雖非是陰門之陰師，可他是世間之陰師，且不論與陰門之間的淵源，單單就只是陰師的身份，便不容你這樣無禮冒犯！」

  「無意冒犯，我只是想見識見識，陰師手中的神物命鑰而已。」他仍表情淡淡。

  方長冷道：「你不配見識，讓開！」

  「如果我不讓呢？」

  殷黎死魚般的瞳孔眼睛，突然像是聚焦了似的，居高臨下俯視著方長。

  方長咧咧嘴冷笑，對視目光視線。

  他的皮膚；

  他的臉上；

  漸漸有血色般的紋身浮現，並伴有金光逸散映亮。

  炙熱的滾滾熱浪，開始從方長周身散發，那是火焰的恐怖灼人溫度，真實無比的灼熱炙烤，這是他背上的神鳥畢方圖之威。

  殷黎臉色驟冷，陰森陰鬱的嚇人。

  方長已經出了手，但他似還在猶豫中，並沒有立即發難。

  沉默僵持，劍拔弩張。

  偏偏……

  其他人既沒說話，也沒想過要攔著。

  尤其是那位顧嵐茵師叔，閉著眼睛像是假寐，裝作根本沒有看到。

  正當我猶豫著，是不是該作些表示的時候，那位殷黎突然讓開了腳步，並假笑故作關心道：「方長師兄幹嘛這麼認真呢？當心些你的身子骨，可實在吃不消啊！」

  方長哼了哼，沒再理會這人的話，對方既已作出讓步，他也就收了術數神通，皮膚血色紋身緩緩消失。

  終究，殷黎走去了一旁。

  而那位顧嵐茵，直到這時才終於開了口。

  「神物歸於陰師，此為理所應當。」

  「命鑰者，自也為陰師保管。」

  「你……」

  「你們……」

  「別再節外生枝！」

  顧嵐茵先是抬手點了點殷黎，緊接著又點了其他兩三人，道：「這是陰門清肅宮的共識，早已傳令於整個陰門，你們應該清楚違逆師門之令的後果，此事下不為例！」

  「是，師叔……」

  殷黎幾人恭敬躬身，貌似很乖的聽了命。

  而我皺眉撇嘴，表情怪異。

  下不為例？

  早前，殷黎發難，你不肯站出來說話。

  方長把人給懟了回去，你這才想起：下不為例？

  偏袒的未免太過明顯了點！

  通過這件事，很容易就能看出，陰門對於陰師的存在，也至少有兩種不同的態度。

  一種，莫過於像方長；

  他很希望陰師能夠回歸於陰門，曾經過往俱已過往，陰門永遠是陰師的家，更是陰師無法否認的出身和根本。

  一種，莫過於像殷黎；

  認其陰師衣缽法，不認陰門之外的傳人。

  直白來說，他們甚至可能，甚至希望，只取回陰師衣缽法，而將陰師傳人永遠驅逐於陰門之外。

  至於；

  清肅宮共識；

  雖然看起來像承認了陰師身份，但如果細想細究的話，這何嘗不是陰門，寄希望於通過陰師傳人，而間接的掌控那件神物命鑰呢？

  這樣揣測略顯惡意，但也並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我嘆了嘆氣，倍感有些辜負方長的好意。

  簡單介紹了一番——

  除他殷黎外，另還有宋乙夫和張延客，這兩位屬土字輩的陰門弟子。

  他們之前並沒說話，皆因這裡大多都是師長前輩。

  但細看那兩人，沉默寡言的性格，總給人一種深沉感覺，雖然說字輩排行較低，但他們的術數道行實力，恐怕還不容小覷。

  介紹完，終於談起正事。

  我先開了口發問，宜市那邊的情況如何？

  「不太好……」

  「尚煉和岳臻受了重傷，蘇靈韻和段煜仍在追殺地師玄葉。」

  「短時間裡，他們都沒法再回來J市。」

  顧嵐茵淡淡的道罷，又看向我來：「所以接下來的局面，只怕還要由小先生來主持了。」

  第364章憑你也配？

  提及宜市的事情經過，就不得不提及一個男人——龍五！

  是他，破了虛靈結界陣局；

  也是他，重傷了尚煉和岳臻兩人；

  而根據後面發生的事情，逆推過來猜測，恐怕更是他們，早前就安排好了那樣局面，在恰到好處的時機里，將陣法陣局摧毀破除，從而間接救走了地師玄葉。

  之所以早有預謀，恐怕是為了能夠與我進行接觸，從而將命鑰確定的物歸原主。

  再後來……

  如果不是我有法子脫身，只怕現在，連人帶命鑰都歸了道宗。

  一旦被龍五拿了我，再想跑恐怕就不可能了。

  不過話說回來，尚煉和岳臻會受傷，這倒也情有可原，但蘇靈韻幹嘛非要對地師玄葉緊追不捨？

  當務之急，不該是優先解決，因神物命鑰而造成的爛攤子？

  稍稍轉念一想，或許她這麼做是因為——地師玄葉，恰就是解決問題的關鍵？！

  那邊，顧嵐茵發了話。

  說是要由我，來主持J市如今的局面。

  我挑著眉咧著嘴，真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我哪有什麼能力來主持局面？

  就聽她淡淡道——

  此間事，皆由神物命鑰而起。

  如今神物歸於陰師，當然要由陰師重掌命鑰，修正之前留下的錯誤。

  即……

  壓制厄亡之災；

  杜絕因果反噬；

  早前時候，蘇靈韻希望她在取回命鑰前，務必穩定J市的局面。

  而現在，神物命鑰已經取回。

  蘇靈韻暫未歸來，故而理所當然，要交由我這位陰師負責。

  我倒不是想推脫自己的責任，但問題關鍵——我既不清楚，如今J市是一種什麼局面，更不清楚具體又該怎麼做。

  命鑰，確實在我這兒。

  可我並不能使用，這件玄奇的神物。

  「陰師，無法使用神物命鑰？」顧嵐茵緊緊蹙眉，訝異非常問。

  我無奈點著頭，雖然很不想承認，但這確實是事實。

  見我肯定，其餘人也不由驚訝。

  每個人的反應稍有不同。

  方長是難以置信；

  殷黎是嗤之以鼻；

  宋乙夫和張延客當場就陰了臉，其餘人更是神情各異。

  打個不恰當比喻，這就像是要飯的叫花子，坐擁了金山銀山卻花不出去，給人一種深深的暴殄天物的感覺！

  「這樣說來……」

  「那就，只能等蘇師侄趕回了。」

  顧嵐茵輕聲嘆氣，言語之間的失望感，簡直是要溢出來了似的。

  不止是她，在場所有人無不如是。

  哪怕就連方長，震驚之餘，也難掩失望情緒。

  因為……

  不能使用神物命鑰，就意味著我還很弱，甚至要比想像中的還要弱的多。

  畢竟有陰師楚公江作為範本，旁人自然對我的期望也很高。

  但爺爺之所以厲害，幾乎是全憑了神物命鑰。

  故而……

  能不能使用神物命鑰，直接與我的實力和能力進行著掛鉤。

  如果是不能，恐怕我都比不得方長和殷黎他們。

  不可否認，我確實還比不過他們。

  「倘若是蘇靈韻師叔，不能按照約定時間趕回呢？」

  「倘若是道宗李仲仙，以此事為由再發難呢？」

  「神物歸於陰師，確為物歸原主。」

  「但是……」

  「倘若陰師連自保能力都沒有，這樣做便極為的不明智，為陰師和神物的安全著想，晚輩弟子但請太師叔，代陰門暫替陰師保管神物命鑰！」

  宋乙夫終於站了出來。

  他恭敬施禮，態度不卑不亢的說出一番道理。

  張延客這時也走出，並與顧嵐茵言明，他們領師叔祖鳳媛宮主之命，離開陰門時便多有交代。

  神物命鑰；

  茲事體大；

  如果陰師不能妥善保管，陰門便當該擔起代管之責，以免再生類似禍亂。

  我面露古怪表情。

  莫名的，就感覺這一幕很熟悉。

  似乎是好像，曾經在哪裡見到過一樣。

  方長這時候又站出來，主動幫著我開口說話，義正言辭：「正因為茲事體大，陰門才更不該越俎代庖，神物終究是陰師的神物，命鑰終究也是陰師的命鑰，陰門上至清肅宮主，下至傳承弟子，都不該有代陰師履行職責的逾矩想法，曾經發生過的悲痛慘劇，更不能讓它再發生一次！」

  「師兄啊師兄，此一時彼一時，又怎能相提並論呢？如你所說，那陰師終究也是陰門的陰師，陰門理當有管制約束的權利義務，不是嗎？」殷黎好笑反問。

  方長冷哼：「好啊！那依師弟所言，誰人能代掌神物命鑰？」

  「自然是嵐茵師叔了！」殷黎看向了顧嵐茵。

  然而……

  顧嵐茵卻搖了頭；

  她態度明確，興味索然；

  她根本就對神物命鑰，未曾抱有過任何想法。

  「既然嵐茵師叔不太方便，那麼由我來代掌神物命鑰，倒也不是不可以。」殷黎咧嘴露出濃郁笑容，絲毫不覺得難為情。

  方長啐了句：「憑你也配？！」

  「那不然，是交由方長師兄代掌嗎？師兄如果有這想法，那就大方的說出來嘛，師弟我絕對舉雙手支持你呢！」殷黎刻意說著擠兌的話。

  方長頓時就惱了，罵著他殷黎少在那陰陽怪氣。

  殷黎倒也不客氣，反唇相譏道著方長，他這是吃裡扒外。

  而我……

  半句嘴都沒能插上！

  說來好笑，我到底也沒看懂，他們為什麼而吵，又到底在吵些什麼。

  命鑰？

  想要的話，拿去便是！

  只要，你不怕蘇靈韻事後追殺，儘管拿去！

  反正我是沒意見的。

  我還就不信，你殷黎能學得像地師玄葉，搞得出這樣大的爛攤子來？

  如果不能，神物命鑰給你又能怎樣？

  方長悄聲提醒我，事情根本沒有我想的這樣簡單。

  表面看，殷黎爭的是命鑰；

  其內里，爭的是主次從屬；

  這次能讓你拿出命鑰，下次就能直接給你下令，你楚子凡作為陰師，到底從還是不從？！

  我皺起眉頭，有點沒搞懂方長的想法。

  這……

  恰恰不是他想要的嗎？

  陰師歸於陰門，自然要聽從陰門命令，怎的他還不樂意了？

  就聽方長認真嚴肅告訴我——

  陰師，自然該歸於陰門；

  但不能是，以這種半脅迫半威逼的方式，歸順於了陰門。

  他所想要的結果，是陰師乃為陰門的陰師，而陰門更是陰師的陰門，這話聽起來很繞，直白來講——他是希望，陰門承認並共舉我為真正的陰師，其超然地位甚至不在陰門清肅宮之下！

  眼下……

  我自然做不到這一點。

  何況尤其，我還不能使用神物命鑰。

  但這都吵了半天，眼下我們該做些什麼，又能做些什麼呢？

  即便我交出神物命鑰，你們又打算該怎麼做呢？

  「重聚厄運……」

  「重攏亡災……」

  「想要撥亂反正，就必須將地師玄葉散去的厄亡之災，重新聚攏回來，然後再設法處置了。」

  「明天即是第三天，如果過了明天，蘇靈韻還沒能趕回來。」

  「那……」

  「便就只能聽天由命了。」

  顧嵐茵輕聲嘆息，解決法子雖然是有，但御使神物命鑰卻是其中關鍵。

  說來說去，她像是對我仍有怨言。

  不止她，其餘人也都是如此。

  而我……

  撇著嘴全不在乎！

  那用不了就是用不了，我能有啥子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