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病症，天下大解

  聽潮亭頂層。

  

  有山風穿堂而入，又有湖泊粼粼之聲。

  場內短時間的寂靜了片刻。

  「小王爺，你怎能如此咒念李先生？！」

  魏叔陽當即從那古怪的氣氛中回過神來，有些難以置信的說道。

  明明吳長青來再見李先生之前，還有些躍躍欲試。

  怎的一見面就這般咒人早亡？著實有些不敬。

  「小王爺應該只是覺著好玩。」

  「趣言罷了，不必當真。」

  反倒是李義山，面對吳長青的口不擇言，表現的不以為意。

  並沒有將吳長青的言語放在心中。

  只當是一個三歲孩子的玩笑罷了。

  畢竟一個孩童，又怎麼可能會懂這些東西？

  「李伯伯可別不把我的話當一回事。」

  「你面色枯黃，雙眼有神卻無力，嘴唇輕薄泛有紫韻。」

  「如今本應身處壯年，可身上卻散發著朝朝暮氣，已經堪比古稀老人。」

  吳長青面色異常認真。

  或許是從小接觸天地靈氣，且如今更是將體內的靈氣所充盈全身。

  增加了自身對於天地交感的原因。

  他在一見到李義山時。

  就明顯感受到了對方如今極差的身體狀態。

  以及對方散發出來，若有若無的死氣。

  他也是太過驚疑自己的這種感受，才有些沒忍住的脫口而出。

  「可能是小子有些言語過重了。」

  「不過小子並無惡意，只是想要李伯伯多重視一些自己身體。」

  吳長青意識到自己說話說重了。

  當即多解釋了兩句。

  場內又是短暫地沉默了半晌。

  李義山枯瘦的面容依舊帶有一絲笑容，卻並未回答吳長青，而是將目光看向一旁的魏叔陽。

  「小王爺，雖然您說的頭頭是道，想來應該看了不少相關的醫典。」

  「可李先生現在的身體狀況，雖說不上有多健康，但再活個幾十年也不成問題。」

  「小王爺就不用擔心李先生的身體狀況了。」

  魏叔陽知道李義山的意思，當即笑著回道。

  他敢這般斷言。

  只因為他出身道門，如今也是個二品境的小宗師人物。

  在這聽潮亭。

  一來作為守閣奴看守聽潮亭，二來也是李義山的貼身侍從。

  他所學的道法，就是用來為李先生調理身體，延年壽元的。

  對方的身體狀況，他再清楚不過。

  真要是吳長青所說的那般不堪。

  他早就有所察覺，從而對症下藥了。

  魏叔陽言罷。

  還不禁重新觀察了一遍李義山的面相。

  卻還是依舊維持著自己的判斷。

  「魏伯，你可別太自信。」

  「敢問李伯伯，您久坐內閣，忘乎所以，是不是每當從盤算中醒來時，雙腿毫無知覺？」

  「還需微微捶打，才能逐漸恢復。」

  吳長青小臉稚嫩，可在此刻卻流露出一副嚴肅的神情，板板正正，卻是帶著幾分憨厚可掬的感覺，像是個小大人。

  「小王爺……」

  「正常人坐時間長了，都會腿麻，小王爺小題大做了。」

  魏叔陽見這個不過才三歲，不知道連身體經絡結構都學明白沒的小王爺，這般反駁自己。

  當即有些面子上掛不住。

  面色尷尬的同時，也稍微反駁了兩句，想要讓吳長青適可而止。

  畢竟所有人久坐之後，血液都會不循環，從而導致腿麻，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無須在意。

  然而吳長青並未就此放棄，也沒有搭理魏叔陽。

  而是繼續問道：

  「李伯伯，您每到深夜是否總感覺胸口憋悶，咳嗽氣短？嚴重時，可能連正常呼吸成問題。」

  這個問題明顯尖銳了不少，可不是前面的腿麻能比的。

  此話一出。

  李義山心中也不由得微微驚訝了下，臉上流露出詫異的神色，因為對方所言不差，每一條都對上了。

  「小王爺說的不錯。」

  「我於一年前，偶有風寒，如今尚未恢復，夜裡的確有這些情況發生。」

  他微微點頭，坦然承認病症。

  實際上，這些病症魏叔陽一年前便就給看過。

  就是體內受寒，寒氣入體，損傷了陽氣，導致氣血無法順暢流通於心肺。

  不過年僅三歲的吳長青，僅是一眼就能看出這麼多。

  著實讓他有些意外。

  同時也不禁讓他收斂起了小覷對方的心思。

  「最後一個問題。」

  「李伯伯你是否還能自己走出這聽潮亭？」

  吳長青神情變的從容，內心已經有了答案。

  這一瞬間。

  李義山的笑容果然消失，眉頭深深皺起，內心頗為震撼，繼而轉為苦笑不語。

  都讓這小王爺給猜中了。

  不。

  不能說猜，對方年紀雖小，卻是慧眼如炬，將一切都給看透。

  原來愚拙的是我李義山……

  小王爺當真大才。

  「李先生，難道……」

  魏叔陽見李義山面色不對。

  又見吳長青那自信的神態，好像意識到了什麼。

  同時看向吳長青的神情，變得有些驚疑不定起來。

  「確實有嘗試過幾次想要出去曬曬太陽。」

  「但有些心有餘而力不足。」

  李義山苦笑道。

  結合吳長青此前兩個問題，他已經能夠明白自己如今的身體狀況，或許真的與對方所說一般。

  只是他向來對自己身體不甚在意。

  全心全意都投入在北涼的安穩與發展之上。

  如今被吳長青點明。

  他內心竟有些悲然。

  「什麼時候的事……李先生。」

  撲通。

  明白了事情嚴重性的魏叔陽，雙腿發顫，直接癱軟在地。

  到了此時，他又如何不明白。

  吳長青說的一切才是正解。

  他也發現，他好像快有三個月沒有給李義山檢查過身體了。

  只是見李義山每日好似有忙不完的事情，就全當對方身體無恙……

  終究還是自己疏忽大意了。

  「小王爺果然神通廣大，非常人可比。」

  「李某人甚是欣慰。」

  「此次叫小王爺上來，便是李某人想要親眼看看小王爺，看看這個未來能代替老夫，安定北涼的後輩。」

  「此書名為《天下大解》乃是李某人對於天下格局的理解與判斷，就當見面送於小王爺了。」

  李義山在得知自己身體可能堅持不了太長時間後。

  只是閃過了瞬間的沮喪，繼而很快便轉變了急迫。

  說著，他便從桌案之下，取出了一本古書，緩緩放在了桌案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