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秦珏番外（五）

  原來，所謂的地府真的存在。

  我死後，靈魂被傳說中的黑白無常帶走，意料之外的，他們將我帶到殿前，高座上的人滿臉胡茬，看著有幾分嚇人。

  「秦珏，人間功績無數，但手下冤魂也不少，不過功大於過，日後便留在本王身邊吧，若是本王不在，地府的一應事由，皆由你做主。」

  

  他嘴唇一張一合，我腦袋空空還沒反應過來這是啥意思。

  「還愣著做什麼，以後就跟在我身邊了，至於轉世投胎嘛，你就別想了。」他本來已經朝後堂走去，見我沒跟上又回頭冷冷地覷了我一眼。

  我終於反應過來忙跟上去，這麼說我不用投胎轉世了，以後留在冥王身邊，還能打探一下羲和的下落。

  後來，兆華也下來了，只是她被冥王打發去看守十八層的惡鬼。

  ……

  時隔千年，我又見到了她。

  只是時機不對，地府萬千還未來得及投胎的鬼魂被誅殺殆盡，眾多鬼差也身負重傷，眼看我們再無還手之力時，一抹紅色再度闖入視線，她一人一劍，和鬼王打得難捨難分。

  可她分神給我擋下一劍後，卻劈歪了。

  正當我想上前幫她時，那忘川河裡平白多了一個巨大的裂縫，她將正得意的鬼王踹下去，又義無反顧地跳了進去。

  她的氣息，正漸漸消失，便連她隨身佩劍也隕落於忘川，徹底沒了光彩鏽跡斑斑。

  我接過了冥王手裡的印鑑，成了新一任的冥王。

  我不信她那樣的神女會就此隕落，地府這爛攤子，我花了數百年時間才收拾好，也是在這一次次整理中，我發現了她身死道消的蛛絲馬跡。

  後世的記載沒錯，我確實一人一劍闖上天廳，也的確從中窺見了整件事的全貌。

  天道生了魔性，不惜與鬼王合二為一，而阻擋他大計的，便只有羲和，所以滿天神佛，只有羲和一人站出來，其餘人都在裝死，他們深知不是天道的對手，也早就厭倦了循規蹈矩的日子，他們也想嘗嘗人間情愛是何滋味。

  得知真相，我寒心不已。

  拿著從上界搶來的養魂燈默默回到了地府，卻在一荒漠瞥見綠洲，不知怎的，那綠洲竟給我一股莫名的熟悉感。

  我不甚在意，訥訥地回了地府。

  只是，心裡翻騰的異樣感覺做不得假。

  恰逢此時，忘川和之下暗流涌動，那人的兩個手下也開始頻繁在地府鬧事。

  我心生一計，在人間尋了九個家族，布下陣法橫空將忘川之下那人再度鎮壓，並將我從上面搶來的東西分為九份，分別由九個家族掌管。

  經此一事，我修為大損。

  好在地府已然恢復正常運轉，想起上次那異樣的感覺，我重返人間，走遍山川河流，只為尋她尚且存在的一絲可能。

  她隕落之前，可是大愛世人的神女啊。

  甚至還為了普通百姓，不惜以身試藥，她怎麼可以就這樣，消失得徹徹底底呢。

  我不知道我找了多久，也不知道我走了多少地方，皇天不負有心人，我終在大山深處再次感覺到了熟悉的氣息，哪怕那氣息微弱得緊，我也斷定是她。

  我念了千百年的人，又怎會認錯呢？

  我小心翼翼地將養魂燈放下，慢慢靠近之後方才發現，枝繁葉茂中心處，藏著一縷髮絲，而那髮絲里竟隱含著她的一絲精氣神。

  我大喜過望，如此，便是有希望的。

  我拿出隨身攜帶的錦盒，慢慢引領著她。

  時光荏苒，日月如梭。

  一晃千年，人間早已不似當初那般階級分明，反而人人平等。

  各大家族紛紛隕落，鬼王的兩個手下不斷挑事，人間開始有純陰命格的女子不知所蹤。

  這麼多年來，他們從未放棄過營救鬼王。

  我用計讓他們產生隔閡，其中一人被封在楊柳村口的河裡。

  可我再回來時，我千辛萬苦好不容易溫養出來的那一縷殘魂，消失了。

  人間地府遍尋不見，我急得再度提著劍闖上去，奈何此行以失敗而告終，他們也不知她的下落。

  渾渾噩噩回到地府，強打精神繼續處理問題，忘川之下的結界越發鬆動，只怕再這樣下去，那位就要衝出結界出來了。

  我分出部分元神繼續尋她，真身則在地府處理這些令我焦頭爛額的破事。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上次遊歷人間時為了方便尋了具身軀，不想殘留了我的氣息在上面，我竟和一個剛出生就斷氣的女嬰定下了婚約！

  她命中該有此一劫，卻因著和我結親的緣故得以在人間繼續存活，只要我在她十八歲那晚與她陰陽交合，她便能繼續在人間苟延殘喘。

  我怒不可遏再度去往人間，我倒想看看何方術士竟如此膽大包天，膽敢算計到本王頭上來。

  然而，我剛去就傻眼了，那張和記憶中幾乎重合的臉，那熟悉的氣息都讓我大喜過望，我竟有意思竊喜，陰差陽錯之下，我竟和她成了夫妻。

  這，應該不算褻瀆神女吧？

  這麼多年，我一直在努力，只為能配得上她，只為她重返人間時，能看到一個清平盛世，我俯瞰這萬里河山，我想，我應該做到了。

  只是她的出生時辰實在是不好，純陰命格讓我不由得想起了這段時間發生的事，那個人首蛇身的傢伙，定在背後算計著什麼。

  我甚至懷疑，上次那場動亂，是他故意鬧出來的，否則不會如此巧合，就連羲和的出生時辰，也和他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繫。

  他在人間氣息全無，我根本尋不到他。

  我臨走之際回頭看了一眼羲和，對了，她現在叫宋棲。

  「冥王，是你老人家上來了嗎？」我正欲離開，驟然被一個婦人叫住，她朝我所在的方向笑笑，「村口河裡的東西蠢蠢欲動，幾十年前一姓金的人現身，因為他，我們這些下九流的門楣盡數被誅滅，此事，你可知？」

  她似乎也不在意我會不會回答，而是繼續道，「您應該不知，我最擅卜卦，我懷中嬰兒身份不凡，如今托生至此，是緣分也是有人刻意為之，我有生之年會護她周全。」

  「你們的孩子生產之際，將會是一個契機，我的死，也會是一個契機。」

  她眼神飄向遠方，好在我在她開口叫住我時，便已經布下結界。

  我沖她拱拱手，「您卜卦如此厲害，那您可知天機不可窺探？」

  「於我而言，不甚重要，十八年後，一切終成定局，屆時將她送到方懷遠那去，他為人真摯，會照拂囡囡的。」劉晚寧不甚在意地笑笑，「至於您，自有您的事要做。」

  我側過頭不再言語。

  沉默良久，她同我說了她的計劃，就連棲棲日後會走的每一步，都被她事無巨細地算了進去。

  而她要做的，便是從中橫插一腳，讓棲棲不至於沉溺，繼而繼續前行。

  我本不甚信她，可她所做的事情一件件被證實之後，我又不得不佩服。

  十八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她死時，我親眼目睹她被百鬼侵身，便連我這個冥王也驅趕不了半分，她說，窺探天機，實乃報應，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我了。

  我點頭應是，眼睜睜看著她在我面前咽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