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秦珏番外(三)
2024-04-25 13:15:23
作者: 邱秋秋
我睡得迷迷糊糊,並不安穩,原本我以為渾身劇痛已是極限,沒想到夢魘才是真正的折磨。
其實我也說不準到底是不是夢魘了,隻知道在我睡著這段時間,靈魂深處不斷地被撕扯著,好似要將我的靈魂扯出我的身軀。
身上又好似萬千螞蟻啃食,身體燥熱不堪,分不清到底是天氣漸熱,還是我發起了高熱。
「你醒了?」
眼睛還未睜開,熟悉的聲音已經闖入耳畔。
我艱難地睜開眼睛,為什麼說艱難呢,因為我昏迷這段時間大概是真的發起高熱了,眼屎將一雙眼都給糊住了,睜開時撕扯得眼皮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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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輪圓月高懸,紅衣女子依舊坐在我身邊,她扛來的那本就流膿的屍體,現在已經開始腐爛。
「我睡了多久?」我自喉間發出聲音,因為久未開口的緣故,我這句話說完嗓子都在發癢。
她垂眸思索半晌,眼珠子轉了又轉,才緩緩道:「你睡了兩天了,而且這兩天你高熱不退,嘴裡卻一直說著你不想死,我看你嘴唇嚴重乾裂,給你要了些水餵你,可你也沒喝下去。」
我感覺頭重極了,昏昏沉沉的,聽到她說喝水,我舌頭就不自覺的舔了一下嘴唇,嘴裡滿是粘稠的唾液,難受得緊。
「這兩日麻煩姑娘了。」我雙臂撐著坐起來倚靠在早已乾枯的樹上,朝她露出一個感激的笑。
但我知道,我現在的狀態很差,所以這個笑一定難看極了。
「不麻煩,我這次來本來就是為了救你們的,而且你又是我來到這裡之後認識的第一個人,所以你不舒服,我理當照顧一下你。」
她說著身形一個踉蹌,直挺挺的栽倒在地上。
我想接住她,卻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便是那想伸出的手,也久久沒能擡起來。
心裡莫名湧上苦澀,我甚至在先為什麼這次昏迷為什麼不能讓我直接死去,反而讓我再度醒來,看到自己一點點潰爛。
「姑娘,」費了好大的力氣,我才伸出手拍了拍她,「快醒醒,你不是說還要救我們嗎?怎麼能在我之前倒下。」
我用力搖了搖她,至少我覺得我很用力了,但她的身體始終紋絲不動。
饒是這疫病三月以來,無數昔日親朋好友死在我面前,我還是覺得難過。
「別難過。」
我正黯然神傷之際,她緩緩睜開眼睛,還低聲安慰我。
隻是我分明看到她臉色又蒼白了幾分,初見她時她臉色紅潤,精神飽滿,現如今卻兩頰凹陷,身形瘦削,已然沒了人形。
「這病真厲害啊,我都懷疑是有人故意下毒導緻的了,不過不礙事,我想我應該知道治療這病的藥了,你可有銀錢?」
她斷斷續續的說完這句話,忽然便問起我這個來。
我點點頭,費力的指了指左胸的位置,「我全部身家都在這了。」
錢財畢竟生不帶來死不帶去,這本是我攢著娶媳婦的本錢,現在我都要死了,留著也沒甚用處了,她若是能用上,拿去便好。
她扯著嘴唇笑了笑,緩緩從地上爬起來,看得出來,她很費力,可我自身難保,幫不了她了。
她將我懷裡用帕子包得極好的八兩銀子掏出來,在手裡掂了掂,「就當我問你借的,日後還你,所以就算是為了你的銀子,你也要好好活著。」
「好。」我張了張嘴,發出的聲音細若蚊蠅,不知道她有沒有聽到。
因為她已經轉身,踉蹌著朝那圍著我們的柵欄走去。
那裡站著幾個官兵,具體幾個,我已經看不清了。
他們在我眼裡的形象越發模糊,我想,我大概真的要死了。
心裡一旦冒出這個念頭,靈魂就傳來撕裂般的疼痛。
我在心裡默默給她道了個歉,畢竟我答應過她,要等她將治療疫病的藥方弄出來呢。
對了,我還不知道她的名姓,有些遺憾。
昏昏沉沉間,我又再次緩緩闔上雙眼。
我從來沒想過,我還能再次醒來,並且身上的膿瘡正在慢慢淡去,整個人也莫名有了精神。
「都不用急,不用急,排好隊大家都有份。」銀鈴般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我順著聲音的方向看去,那一襲紅衣的女子此刻正站在一口大鍋前,大鍋前面排了長長的隊伍。
許是察覺到我的視線,她微微側過頭衝著我笑了一下。
我簡單活動了一下筋骨,朝著她的方向走去。
「真是活菩薩啊,我們爛命一條,這神仙般的女子,竟肯紆尊降貴親自給我們試藥,你還真別說,我這身上都開始不疼了。」
「是啊,我們明明都是要死的人了,萬萬沒想到居然還有站起來的一天。」
「依我看,以後我們就照著女菩薩的樣貌塑起金身,日日跪拜,讓她享人間煙火。」
「我沒甚銀錢,我出力好不好。」人群中,一個約麼七八歲的瘦削孩子舉起了手。
他的一番話引得眾人捧腹大笑,然後自然而然的道:「自然可以,再說你一個小孩子,誰要你出銀錢了。」
「姑娘是人,又不是神仙,你們這不是詛咒人姑娘嗎?」說話的是我們這最有學問的人,他眯著眼,讓人看不出在琢磨什麼。
「依我看,這等姑娘缺的是一個好親事,而我是這裡最有文化的人,自是……」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小男孩打了一拳,「不許你玷污神仙姐姐,不許你玷污神仙姐姐……」
動靜太大,她終於擡眼看了過去,而我此時也走到了她的身邊,給她簡單說了一下事情的經過。
她手上動作一直未曾停下,聽完後隻淡淡一笑,「你身體可好些了?」
我一愣,但還是如實回答,「身體感覺輕鬆了很多,想來是沒有什麼大礙了。」
「嗯,再吃五服藥鞏固一下,等你好了,別忘記答應我的事。」她美眸微轉:「至於那些口出狂言的人,不必管,待此間事了,我就回去了。」
彼時的我還沒明白,她所謂的回去了是什麼意思,莫非她是京城人士?但身邊也沒個隨從,那些士卒甚至還對她口出狂言。
「姑娘要去哪兒?若是我想找姑娘,該去哪兒找?」
我忙追問道。
「有緣自會相見,倒也不必強求。」
我從沒想過,她會消失得那麼徹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