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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石家三虎

2024-06-09 11:50:33 作者: 胡曉說

  知客僧微微笑道:「施主請見諒,那是進寺的香油錢。還有兩桌上素,連茶水十兩銀子、房錢一間五兩,兩間十兩。今早的點心錢就不算了。」

  張翔龍吃了一驚,暗想:「這也太貴了吧!這麼破的禪房,一晚上要收五兩銀子,黑心錢啊!虧不虧心啊!」

  張翔龍掏出五兩銀子給徐公凌:「大哥,我這齣五兩!」

  張無音也拿了五兩銀子出來:「公凌,我這也出五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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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公凌掏出自己的錢袋,數了數銀子。在陳老漢家還有二十三兩銀子,給了他家兒媳五兩銀子,在村婦家買雞二兩,豫州城店錢三兩,進菩提寺二兩,如今只剩下十一兩了。

  徐公凌無奈接過十兩銀子,並掏出最後一錠十兩大銀交給知客僧:「二十兩銀子齊了!」

  花了這十兩銀子,徐公凌身上就只剩一兩了,他暗想道:「幸虧我們只住了一天,不然一晚上五兩銀子,我可住不起。」

  知客僧接過銀子,一臉笑容:「覺行啊!快過來送四位施主下山!不得怠慢!」

  四人走在山路中,都是悶悶不樂。徐公凌此時身上就只剩下一兩銀子,囊中羞澀的感覺油然而生。好在還有楊劍生給的五十兩黃金,不然一路上就得要飯了。其實張翔龍完全可以從徐州直接到青州,也就七八天路程,沒想到來了趟菩提寺一晚上就花了五兩銀子。

  張翔龍心裡十分不爽:「這菩提寺的佛事可真狠啊!這是佛門清淨之地嗎?幸虧我們只玩了一天。」

  徐公凌顛著空空的錢袋,笑道:「我這就剩下一兩銀子了。幸好離冀州也不遠了,實在不行路上打獵算了。實在不行讓家駒用遏雲腿法,偷雞摸狗也行啊!反正他跑得快!」

  張無音身上的銀子也不多了:「我就說這菩提寺是坑人的啊!不過這地方本就不是我們該來的。昨晚我都要被那蚊子叮死了,一晚上還收五兩銀子。還能再黑一點嗎?」

  徐公凌輕嘆一聲:「算了,反正我有生之年不會再來了。」

  四人一直走到山腳下,張翔龍就要向西去青州了。

  徐公凌擁著他的肩膀:「二弟一路小心,你遇事向來以和為貴,只是也別太老實了。今日之別,是為了來日相聚。」

  張翔龍點頭應道:「大哥,我知道了。你們多保重啊!可以寄書信到狂刀門來,我有信必回。」

  張無音望著張翔龍,淺笑著:「翔,我沒什麼好說的。來句套話,青山不改,綠水長流!」

  馬家駒也知道張翔龍要上青州了:「翔龍,青州要是有什麼好玩的地方,回來和我說一聲啊!」

  張翔龍笑了起來:「好的。」

  張翔龍把草泥馬拿了出來,遞給馬家駒:「家駒,我沒有幾步路了。草泥馬給你騎,你們路遠。」

  馬家駒推辭道:「不用了!我跟著跑就行了。」

  「拿著!」張翔龍把草泥馬塞到了馬家駒手中,邁開大步就向西走。

  「哥幾個,我走了!珍重!」只聽張翔龍高聲喊道。

  徐公凌說話的聲音從來很小,這時他突然喊道:「二弟,一路順風啊!」

  徐公凌目視著張翔龍離去的背影,心裡不免黯然失落。張翔龍這一走,也不知道何日才能相見。徐公凌心中有千言,有萬語,卻說不出口。張無音和張翔龍曾經是最好的朋友,兩人是一次衝突認識的,也算是不打不相識。張無音看著張翔龍離去的背影,再也笑不出來,在心中說了句珍重。

  徐公凌轉頭向北:「家駒!無音!我們走吧!離凌虛宮也不遠了。我們要努力啊!」

  張無音嗯了一聲:「是啊!人家翔是有推薦信的,我們可什麼都沒有啊!只能靠自己了。」

  馬家駒按開草泥馬屁股上的機關,然後騎了上去:「好啊!現在我們一人一匹了,我終於不用跑了。」

  徐公凌笑著點頭:「家駒,我寧願你騎草泥馬。幾十里下來,新鞋都給你跑爛了,太費鞋了。」

  張無音也按下機關,騎了上去:「好在草泥馬不喝水,也不用吃草料。不然我們養馬都養不起啊!」

  徐公凌也跨上馬,喝道:「凌虛宮!我們來了!」

  三人一人一匹馬,比原先四人快得多。他們在風中疾馳著,像風一樣自由。正北方就是凌虛宮了,徐公凌此時恨不得馬上就到。馬家駒此時可以一人獨騎,跑得酣暢淋漓,只覺自己與馬融為了一體。張無音也盼著能早點到凌虛宮,省得老是在馬背上顛簸。三人越跑越快,不知不覺就出了豫州城。

  豫州城郊,天色昏暗起來。遙望天邊烏雲密布,狂風怒號,時有悶雷之聲。

  徐公凌踏住馬鐙子,停了下來:「家駒!無音!快停!要下大雨了!草泥馬不能沾水,一沾水就化了。」

  馬家駒和張無音聞言也停了下來,張無音看著天色:「剛才還晴空萬里的,現在就天昏地暗了。什麼鬼天啊!」

  馬家駒收回草泥馬:「要下大雨了,我們快找地方避雨吧!」

  徐公凌望到不遠處有一個亭子,亭子裡有一個男子獨自下棋,便道:「前面有個小亭子,正好可以避雨。我們走!」

  張無音望著天空:「這雨不知道要下多久呢?」

  走到亭子附近,徐公凌打量起眼前的這個男子。這男子身著黑袍,腳穿木屐。端坐在石凳上,左手拿著一個酒葫蘆,右手夾著棋子。身量約五尺七寸,約莫十七八歲。緊緊盯著棋盤,陷入深思。

  只聽他念道:「扳也不行,接也不對!」

  這男子長相併不俊美,但眉眼之間極有靈性。那灑脫的短髮,星光般的眼神,方正的鼻子,強健的雙腿,古銅色的肌膚,每分每寸都透著男子的魅力。他的目光正如那黑洞中飛出熾熱的火球,他的專注讓三人目不轉睛地望著他。

  徐公凌不忍打斷他,讓馬家駒和張無音輕輕走上去。

  那男子放下棋子,喝了一口酒,念道:「天下風雲出我輩,一入江湖歲月催。皇圖霸業談笑中,不勝人生一場醉。」

  徐公凌看著眼前的棋局,黑子雖占了四個角,但是白子卻圍住了大塊的中腹和邊,已成定局。徐公凌笑道:「兄台,一個人下棋是很費神的。況且人無法真正做到公正無偏,下著下著就會偏袒一方,所以對弈還是要兩個人爭勝,才有意思。」

  「哦!兄台會下棋嗎?不如陪我下上三盤,我讓三子授先。」這男子看來對自己的棋藝十分自信。

  徐公凌從小最好看人下棋,也在家打過棋譜,周圍一大片的孩子都下不過他。一聽這人要讓他三子,擺了擺手:「沙場交鋒,奈何相讓。棋逢對手,將遇良才。若是你讓我三子,我贏了也沒意思,你輸了也不甘心。」

  黑袍男子點頭:「那好!我們猜先吧!」

  徐公凌猜先不中,執白後手。黑袍男子執黑先手,兩人一來一往,擺開陣勢。《爛柯經》云:博弈之道,貴乎嚴謹。高者在腹,下者在邊,中者在角,此棋家之常法。

  法曰:寧輸一子,不失一先。擊左則視右,攻後則瞻前。有先而後,有後而先。兩生勿斷,皆活勿連。闊不可太疏,密不可太促。與其戀子以求生,不若棄之而取勝;與其無事而獨行,不若固之而自補。

  彼眾我寡,先謀其生;我眾彼寡,務張其勢。善勝者不爭,善陣者不戰;善戰者不敗,善敗者不亂。夫棋始以正合,終以奇勝。凡敵無事而自補者,有侵絕之意;棄小而不救者,有圖大之心。隨手而下者,無謀之人;不思而應者,取敗之道。

  徐公凌下棋和練劍一樣,雖是後手執白,卻不停與黑子對攻,招招爭先,攻擊凌厲。下到中盤,黑袍男子並沒有補活大龍,而是搶占了一塊實地,徐公凌就勢走子屠龍。徐公凌步步緊逼,黑袍男子就步步相讓。

  「哈哈!」黑袍男子一子落下,一招直搗黃龍,卡在了白棋的咽喉要道。

  「壞了!」徐公凌看著黑子落下,不免大驚失色。

  後面雖然徐公凌奮力抵抗,還是沒能保住大龍,一條大龍完全被黑袍男子誅殺。

  徐公凌放下棋子,冷汗直流:「我輸了。好厲害的屠龍棋!佩服佩服!兄台好棋啊!」

  馬家駒鬆了口氣:「公凌,你們足足下了有兩個時辰了。雨都停了!」

  這黑袍男子讚賞道:「好久沒殺得這麼痛快了!只有真英雄才下得出這路棋來。」

  徐公凌收了棋子起身便走:「多謝兄台美譽了。我們兄弟三人還要趕路,告辭了。」

  「啊!你們三人是兄弟?長得可是一點也不像啊!難道是龍生九子各有所好?」黑袍男子笑道。

  張無音對道:「非也!非也!我們三人是結義兄弟。」

  黑袍男子也收了棋子,問道:「你們三人是要去哪裡?」

  馬家駒突然冒了一句:「從來處來,到去處去。」

  黑袍男子大笑道:「兄台,這話是誰教你的?」

  馬家駒坦然答道:「我看書里都是這麼說的。」

  黑袍男子又喝了一口酒:「你這人真是個實誠男子啊!聽你口音不是豫州人啊!」

  徐公凌剛剛說的是雅言,此刻說了句凌州話:「我是凌州人!你哪杆星(哪地方)的?」

  黑袍男子也說起凌州話:「我你個三啊!你們凌州的啊?我凌州后街的啊!」

  張無音和馬家駒並不會說凌州話,但也能聽懂。

  徐公凌說凌州話的時候,語氣要灑脫許多:「我的個乖啊!真沒想到在這還能遇到俺們凌州人!多餘話我就不說了。」

  黑袍男子收起鄉音,用回雅言:「我正要去冀州探親,你們要去哪?」

  徐公凌也用回雅言:「我們也是去冀州。」

  黑袍男子又說起凌州話:「那俺們正好一起走!」

  徐公凌點了點頭,喜道:「那太好了,我們也算是他鄉遇老鄉了。」

  黑袍男子簡單見了個禮,念道:「君莫問鼎三千,笑談渴飲滄海。半生浮沉如夢,瀟灑縱橫世間。我叫張億豐,億是一萬萬億的億,豐是豐收的豐。敢問兄台高姓大名?」

  徐公凌簡單回禮:「我叫徐公凌,雙人徐,國公的公,盛氣凌人的凌。」

  黑袍男子取笑道:「我記住了公雞的公,凌辱的凌!」

  馬家駒也不會這些東西,硬著頭皮道:「寡人馬家駒,千里馬的馬,齊家的家,良駒的駒。久聞大名,如雷灌耳。久仰久仰!」

  徐公凌簡直想要捂臉了,他暗想道:「家駒,你什麼時候成寡人了啊!是鄙人念錯了吧!」

  黑袍男子哈哈大笑:「什麼久仰!狗養!你根本不認識我!」

  張無音說得最簡單:「我是張無音,弓長張,沒有聲音,很好記。」

  徐公凌下了亭子:「邊走邊說吧!都是老鄉,不用太客套。」

  徐公凌和張無音與張億豐聊得很投機,一路上時間過得很快。張無音掏出大地圖來,看著他們目前所在的位置,離冀州也就幾天路程了,沒有高山峻岭,也沒有大河險灘。馬家駒邊走邊練高抬腿,這也是《遏雲腿法》的基本功,能提高出腿速度。

  張無音也描述著一路上的經過:「我們幾個剛出凌州不久,就被幾千個強人包圍了。不過公凌當時打著一把傘,過去單刀赴會,讓了強人頭子三十招,然後一拳就把他打飛了十幾丈遠。強盜頭子當場就要下跪拜他為師,但被公凌拒絕了。」

  徐公凌暗想:「無音,你這可是夠添油加醋的啊!」

  馬家駒摸著頭:「無音,沒那麼多吧!」

  張無音白了馬家駒一眼:「家駒,當時我仔細仔細地數了一遍。漫山遍野都是人頭啊!我身上的牛毛針都不夠用的。」

  張億豐也來了興致:「你們練得是什麼功法絕技?讓我來猜猜?」

  徐公凌指著背上的劍:「這不用猜吧!」

  張億豐笑了三聲,道:「是好像不用猜啊!」

  張億豐話鋒一轉:「不過你的劍不一般啊!」

  徐公凌的徐風劍一直裹在背上的劍袋裡,沒有露在外面,只有那把青鋼寶劍系在腰間,便於使用。他拿起那把青鋼寶劍:「這把劍只是青鋼劍,還不算寶劍。但也算削鐵如泥,吹毛得過。」

  張億豐搖了搖頭:「我說的不是這把,這也能算劍嗎?根本沒有大戰之用。我說的是你背上的那把。」

  徐公凌也不隱瞞:「慚愧慚愧,至今不能駕馭這把劍。」

  馬家駒想起破廟裡要買劍的小書童:「當時有個小書童掏出十萬兩黃金的銀票,公凌都沒有賣,要是我說不定就賣了。十萬兩黃金,一輩子都花不完啊!」

  徐公凌是最不喜歡被人輕視的,那小書童的話時常縈繞在他腦海里:「那小書童說我根本不配擁有這把劍。說真的,我真想當場拿他祭劍。不過好在沒有動手!」

  張無音當時也很氣憤:「那小書童可是夠囂張啊!殺了他也是活該。」

  徐公凌回憶著那天的情形:「我記得那書童的主人坐在一個八抬大轎里,那轎子很是闊氣,而且不是在地上走,是在天上飛。」

  馬家駒驚道:「還有這回事啊!」

  徐公凌點了點頭:「我用天眼看見的,當時沒跟你們說!九州之大,強者雲集。我們只有努力變強,才能有屬於自己的一片天地。就像化龍書院的門聯子,筍因落籜方成竹,魚為奔波始化龍。現在我們都是一條條小鯉魚,但終有一天能化為九天飛龍。」

  張億豐聽到徐公凌的話,會心贊道:「說得好!徐兄很有遠見!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啊!」

  張無音突然附耳道:「公凌,有埋伏,小心。」

  徐公凌懊惱起來,也附耳道:「樹欲靜而風不止啊!就這麼走,等他們現身,不要讓他們起疑。」

  張無音也知會了張億豐一聲,張億豐皺著眉頭,不動聲色地往前走。

  只聽有人吹了一聲長哨子,周圍立時出現密密麻麻的人頭,三個身量足一丈高的小巨人並排站在前面,虎視眈眈地望著四人。這三人生得人高馬大,虎背熊腰,穿著短袖虎袍,露出了結實的肌肉。上臂繡的翻天老虎栩栩如生,極為醒目,一看就是出自能工巧匠之手。三個小巨人從頭到腳都很相像,一看就是弟兄三。

  其中為首的小巨人,目視徐公凌:「小鬼,這是我們石家寨的地盤,留下你的黃金和金條!」

  徐公凌暗想:「我的金條放在最裡面,他們怎麼會知道?」

  只見第二個小巨人,拿出一塊閃光的石頭:「錯不了!五十兩金子,還有十根金條。有錢人啊!我們只要黃金,並不害命。小子,把錢留下來,否則錢和命都要留下來。」

  馬家駒不知道有強人要來,大吃一驚:「怎麼辦啊?」

  徐公凌笑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遇神殺神!遇魔殺魔!」

  第三個小巨人眼見徐公凌敢笑,怒道:「小子!我二哥和你說話,你沒聽見嗎?你是聾了啊!識相的把金子留下來,我們就放你們一條生路。老子可沒空跟你們廢話。我們可是殺人不眨眼的石家三虎!可不是一般山賊土寇。」

  馬家駒手裡一個傢伙都沒有,暗想:「等會看看能不能搶把刀過來。」

  徐公凌向張億豐附耳:「張兄,此事與你無干,找機會快點走!」

  徐公凌望著面前的三頭老虎,淡淡說道:「三位好漢!要金子沒有,要命我也不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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