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爺爺走了

  這道聲音我聽了二十幾年，從牙牙學語，到陪伴著我走過童年，又到了大學離家前的聲聲叮嚀。

  或許我真的不是一個堅強的人，或許我的確是個懦弱的人，在聽到爺爺聲音的那一刻，我第一反應不是害怕，而是委屈。

  一直被蒙在鼓裡的委屈，一直活在別人算計中的委屈，一直跟無頭蒼蠅一樣四處碰壁的委屈，在這一刻，我再也藏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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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安——」

  我再也顧不上什麼天黑莫回頭這種話，猛地轉過身，就看到爺爺就站在我身後不遠處，他臉上是慈愛的，身上卻穿著當初入葬時的那身喪衣。

  「爺爺。」我在看到爺爺的時候，心裡最深處，猛地疼了一下，淚水止不住地往下淌落。

  我似乎看到了小時候，爺爺笑眯眯地站在校門口看著我，等到我飛撲到他懷裡，他就像是變戲法一樣，拿出一塊大白兔奶糖塞到我嘴裡。

  我慢慢地向前邁出一步，看著這個如今比我還低了許多的老人，很想撲到他的懷裡，然後他不知從哪兒掏出一塊奶糖塞給我。

  「小安，別過來。」爺爺依舊是笑著的，但當我邁出一步，他卻向後退了一步。

  他看著我說：「小安，長大很辛苦吧。」

  我抬起手臂抹了把淚，想要說話，卻感覺到自己喉嚨里像是塞了一塊棉花，怎麼都沒辦法把話說清楚。

  我想我現在的樣子一定很狼狽，滿臉都是淚水，鼻涕也流出來了，可是我都不在乎。

  爺爺看著我滿眼都是疼愛，「小安，你是個大人了，也接過咱們老李家的行當了。」

  這麼說著，爺爺表情漸漸變得神往，他微微移開臉看著月色，沒來由地嘆了口氣說：「咱們老李家，就不該入這一行啊。可是沒辦法啊，是爺爺太沒用，這十幾代人積攢下的罪孽，消不掉啊。」

  我盡力抑制住自己的情緒，等到情緒冷靜下來後，我大概猜到了爺爺來的目的，五叔說過晚上會有人來告訴我怎麼做，既然是老李家的行當，那麼最適合告訴我的人，就是爺爺。

  爺爺緩緩抬起手，他用食指在空中比畫著，每一次劃下都會有金色流光停滯在空中，直到一個金燦燦的「斬」字浮在空中。

  爺爺終於開口說話了，他說：「小安，如果可以選擇，爺爺真的不想讓你再走上老李家的路。但是你長大了，這是你做出的選擇，爺爺尊重你的意願。」

  便在這時，金色的「斬」字突然自主有魂，竟直接朝著我沖了過來。

  「古之君子，不必仕，不必從，必仕則忘其身，必仕則忘其君。」

  「吾之一脈，不為君王唱讚歌，只求蒼生安天下。」

  「不尊君王，尊蒼生。」

  「一筆乾坤，斬昏龍。」

  這幾句話就像是靡靡之語，不斷地在我耳邊迴響。

  我好不容易定下神來，就看到爺爺緩緩轉過身，朝著胖子走過去，胖子卻好似渾然不知，晃蕩著鈴鐺，語氣里滿是焦急，不住地跺著腳。

  見到這一幕，我頓時心裡著急了，趕忙伸出手想去追爺爺。

  我用盡全力朝著爺爺奔跑，卻始終像是隔著一段距離，這短短的幾步路，卻像是隔著深不見底的溝壑。

  爺爺轉過身對我笑著說：「爺爺要走了，你也不要著急老七的事，我把他送回去了，不能因為咱們老李家害了別人。」

  說完這句話，爺爺便走到胖子身邊，他笑眯眯地看著胖子說：「小傢伙有點本事，只可惜正乙毀的早，你學不到全部東西啊。」

  爺爺說完，突然面向遠處的黑暗，手卻指向我大聲喝道：「看清楚了，這是我李良玉的孫子，還不滾！」

  說來奇怪，就在爺爺這一聲暴喝中，天空突然就颳起了一陣陰風，一朵烏雲飄過來遮住了月光。

  爺爺的身影漸漸變得虛幻得近乎透明，「別怪你五叔，他也是沒辦法……」

  我想要大聲呼喚爺爺，但突如其來的鈴鐺聲，讓我心神一震，再定睛一看，祖墳地里哪裡還有爺爺的身影。

  根生叔依舊在不住地磕頭，跪請祖宗歸位。

  胖子手裡的桃木劍突然就著起火來，在火光的照耀下，我看到他終於不搖鈴鐺了，抬起手臂擦了把汗。

  「他娘的，真是邪門了，道爺我這做法效率怎麼這麼差了。」

  胖子一邊嘟囔著一邊走到我身邊說：「小安，給道爺點黃裱紙。」

  我愣了愣，下意識將手裡的紙錢全遞給了胖子，似乎是察覺到我不對勁兒，胖子把著火的桃木劍往我這兒湊了湊，輕咦了一聲，「你這小子嚇哭了這是？」

  我回過神輕咳了下說：「放狗屁，小爺我會被嚇哭？」

  然後我就故意做出有些慌亂的神色，這神色被胖子看在眼裡，還以為我是在掩飾尷尬，嘿嘿笑了下說：「別急，一會兒嚇人的還在後頭。」

  說完之後，胖子表情卻凝重了起來，提著劍走到了墳地里，這搞的我的心都跟著吊的七上八下。

  難道重頭戲，現在才開始？

  此時的夜空就跟在百鬼夜行那天晚上一樣，黑咕隆咚地，除了拿著著火的桃木劍的胖子，沒有別的光芒。

  我因著剛才爺爺的出現，也沒太多的去注意胖子，在心裡琢磨著那幾句話。

  「不為君王唱讚歌，只求蒼生安天下。」

  「不尊君王，尊蒼生。」

  「一筆乾坤，斬昏龍。」

  按照胖子之前的分析來看，老李家盤算的事跟龍氣有關，極有可能是要改扶龍，再結合這句話里的斬昏龍，以及卷首語的「亡秦者，胡也」。

  我的心裡頓時冒出了一個驚人的想法——「難道所謂的《讖書》是屠龍術？」

  屠龍術這個名詞在靈異小說里並不罕見，我在大學的時候沉迷在各類小說里，也看過不少解釋。

  小說里有所謂為臣四術。

  其一：扶龍術指輔佐皇帝治國。

  其二：從龍術指找准一個皇子輔佐，日後他得道你也能升天。

  其三：屠龍術也就是反制皇權，通俗講為百姓可以不顧誰做皇位，為自己可以捨得一身剮，敢把你拉下馬！

  其四也就是最狠的一個：殺龍術，也就是促使朝代更迭。

  沒等我琢磨透這讖書到底是個啥，就感覺到四周莫名的冰冷起來，讓此刻只穿著T恤的我格外的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