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彩虹迷案——開門

  小劉想得有些出神，周強卻目不轉睛地觀察著門外的情況。

  周強和小劉翻入門內以後，人群的躁動開始降溫。

  特別是那些與周強與小劉有直接接觸的上訪群眾，現在終於開始冷靜下來。

  才想起，剛才自己的行為是多麼的放肆、魯莽、猖狂；才想起，僅僅是聚眾擾亂社會秩序這一條罪名，就已經觸碰了犯法律紅線，更別說他們還做出襲警，甚至搶奪警員配槍的出格舉動！

  這些如夢初醒的人們，終於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性，他們紛紛把口罩提得更高，把頭壓得更低，像做錯了事的孩子，第一時間想到的不是告訴媽媽承認錯誤，而是逃離犯錯的現場。

  可這時，那個讓人厭惡的聲音再次在人群中響起：「殺人惡警落荒而逃了，大夥乘勝追擊，一起用力把大門推倒，咱們一起衝進去啊！」

  不料，這一次的煽動卻沒有奏效，白軍陣地的氣勢已然「再而衰，三而竭」了。

  因為他們中的大多數人似乎已經幡然醒悟，為了所謂的道德制高點，而拿自己的生命安全開玩笑，這本身就是一個天大的玩笑。

  見人群沒有動靜，那個聲音再次響起：

  「未察之無以辨友，非制之無以成業，此害大也，必絕之。這句話大家都忘了嗎？那個警察是十惡不赦的壞人，若不制敵於未動，何以構敵於為亂？大家一起沖啊，衝進去教訓逼死彩虹爺爺的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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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讓人意想不到的是，這句半文半白的話一出，那些馬上要離開的人們，好像被集體施了魔法一樣，仿佛全都慢慢地「醒悟」過來，竟又重新把矛頭對準已經有些扭曲變形的伸縮門。

  漸漸的，第一聲口號，第一雙搭在伸縮門上的手，第一個向前推搡的力道......

  他們中的大部分人重新興奮了起來、沸騰了起來！

  整齊劃一的口號喊得比之前更加整齊、嘹亮！

  一排排身著白衣的人們，都抵住前一排人的後背，用盡全力向前推去。

  第一排的人，不管是受到蠱惑再次義憤填膺的，還是已經認清形勢依然心生退意的，都不得不用手握住推拉門的連接杆，來抵禦後背傳來一浪高過一浪的力道。

  排山倒海的幾波推搡下來，第一排已經有人撐不住了。

  層層疊加的巨大的推力，已經達到他們手腕、手掌、手指承受極限的臨界點。

  他們不得不撤手，以防腕骨被活生生擠碎。

  可身後的力量卻並沒有停止的跡象，仍在源源不斷地加倍輸出。

  他們的頭、軀幹、四肢，被深深擠壓到伸縮門連結機構的縫隙里。

  周強甚至可以看到，距離他最近那個人的臉，已經被擠得扭曲變形。

  可是，任憑他們怎麼呼喊、求救，卻都被那整齊劃一的口號壓製得如同泥牛入海，後面的人根本聽不到半點聲音。

  後面的白衣群眾，根本看不清前面的情況，還再齊心協力地奮力推搡著。

  漸漸的，第二排、第三排、第四排.......也都慢慢感受到那股難以承受巨大的推力。

  他們的手臂也開始支撐不住了，紛紛擠作一團，像是被丟進了廢品站液壓壓縮機的垃圾，快要被擠成肉餅！

  口罩之上，一雙雙猩紅的眼睛裡，由暴戾變得慌亂，又由慌亂變成害怕，最後演變成深深的絕望！

  一場慘烈的人肉擠壓踩踏事故，在所難免！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周強對著保衛處長張良大喊一聲：「快打開伸縮門！讓他們進去！」

  此時，去樓上保衛處辦公室拿備用遙控器的輔警，剛把遙控器交到張良手中。

  張良急道：「周所！拋開衝擊市政府大院，造成打砸事件不提。這些憤怒的群眾一旦衝進來，恐怕會將你撕碎，為了你的生命安全，這門絕不能開！」

  「放屁！現在門外只要有一個人摔倒，就會因混亂、推搡、牽絆而使更多的人倒下，從而引起連鎖反應，發生嚴重踩踏傷亡事故！比起外面數百名人的生命安全，我的個人安危算個屁！快把遙控器給我！」

  周強咆哮著，一把搶過張良手中的遙控器。

  他並沒有馬上按下開門鍵，而是一咬牙，用力拔下仍卡在右手食指上的77式手槍。

  雖然天陰得越來越黑，但小劉還是看得清，手槍的扳機護板上，分明卡著一塊帶血的皮肉！

  拔下手槍的周強，向辦公樓的方向猛跑了幾步，然後用力一丟，那把沾著血肉的手槍，在空中划過一道完美的弧線，咕咚一聲落入市政府門前的噴泉池中，不見了蹤影。

  接著，他邊跑回大門口，邊按下了遙控器上的開門鍵。

  伸縮門由於人群的數次推搡，再加上此時此刻仍有源源不斷的外力加持著，門體已經嚴重變形。

  在門頭電機的驅動下，伸縮門數百個連結機構發出咯吱吱骨頭碎裂般的響聲，門卻未能打開。

  見門難以自主開啟，周強大喊，大家一起幫忙，用力把門推開。

  門內，二十多雙手齊刷刷地攥緊了伸縮門上的金屬連接杆，用力朝開門的方向用力推。

  吱吱吱吱，咯咯咯咯咯...

  伴隨著尖銳刺耳的金屬摩擦聲，伸縮門在人力及門頭電機的雙重力道下，終於被打開了一道一米多寬的口子。

  「夠了！停手！」

  周強邊按下遙控器上的暫停鍵，邊大聲喝令門內的人停止發力。

  這樣做的目的有兩個，一是防止收縮變窄的伸縮門，擠傷被推壓在各連結機構之間無法自拔的人們；二是防止完全打開大門的話，人群被後排的人推倒，發生踩踏事故的風險會升高。

  果然，周強極具冒險的決定，最終是正確的。

  被擠壓到人體承受極限的人群，就像是在即將決堤的大壩上，開了一道泄洪閘門。

  人群像洪水一般，從不到一米寬的門口傾瀉而入。

  門內的工作人員盡力攙扶，防止有人摔倒。

  門外這口馬上就要爆炸的人肉高壓鍋，像是被突然打開了泄壓閥，隨著推涌而入的人群越來越多，不消片刻，外面的人就再也感受不到那種令人絕望的窒息和擠壓。

  而進入政府大院的人則心生出一種劫後餘生的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