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顛倒

  果真如此！柜子里的衣服……倒著懸掛的！

  倒置的衣櫃，本不該出現的高跟鞋聲，不能抬頭的理由……一切都能解釋通了。

  他看到的並不是柜子的下半部分，而是上半部分：這房間裡所有的一切，都是上下顛倒的。所有的家具都被一種神奇的粘性力粘在了天花板上，原本應該朝上的一面對著地板。這也就是他周圍完全沒有障礙物的原因：在這樣離奇的布置下，站在地面上的陸離反而是行走在房間的天花板上！

  

  為什麼明明鋪著地毯，他們卻聽見了響亮的高跟鞋聲音呢？答案簡單而離奇：因為高跟鞋的主人並非踩在地上，而是頭朝下，倒著行走在天花板上！

  這是屬於之前門外怪物的，倒置的房間。

  「嗒嗒，嗒嗒。」就在這時，門外響起了高跟鞋的聲音……

  怪物要回來了嗎？！

  陸離心跳加速，他立刻舉著打火機轉向門口的方向。隨著他的轉身……火光照亮了身後一張沒有五官的臉！

  就在他面前黃色的火光下是一個穿著紅色裙子的小女孩，和他差不多同樣高度——正是那照片裡的女孩。

  沒有臉的女孩。

  先前在書房聽見的嘶啞聲音響起：「不會進來……暫時。」

  果然，聽見門外的高跟鞋聲逐漸遠去，，似乎走到了樓下。

  雖然沒有五官，但陸離能感受到它強烈的視線。女孩繼續說：「它在對面的房間，你做了正確的選擇。」

  陸離注意到，比起在書房時，它的聲音好像更清晰了一些，那種被皮肉覆蓋的含糊感覺減少了一點。同時，他注意到那扁圓臉的邊緣，出現了一些潰爛的傷痕。

  它變成這樣無臉的模樣肯定是有原因的，隨著時間的推移，它好像在逐漸靠近最初真實的模樣。這似乎暗示著一種限制——找到生日禮物離開世界的任務，是有時限的。

  上述想法很快在腦海里過了一遍，陸離平靜地說：「把我拉近房間，並且給我這本子和打火機的就是你吧。你就是照片裡的女孩之一，為什麼救我？」

  陰森的笑聲從它的喉嚨里擠出來：「我想要禮物，而你會給我煙花。」

  「為什麼是我？」來到這個世界的可不止他一個。

  它的聲音明顯冷了一點：「漂亮的女孩……媽媽最喜歡漂亮的女孩，我最討厭漂亮的女孩。她沒辦法離開的。而你……和我很像，我們是同類。你會明白我的願望的，你會給我想要的禮物。」

  陸離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問出了口：「規則是你留下的嗎？」

  「……」沒有回答。

  陸離正準備作罷，就聽見陰森帶笑的聲音：「你還有一個問題，我知道你還有一個問題。」

  「你難道不想知道——我為什麼沒有臉嗎？」笑聲變得刺耳起來，陸離看見那張臉周邊的潰爛傷痕擴散開來，蒸騰的白色熱氣在冒起來。爛肉的惡臭散發，那皮肉一點點潰爛，似乎正在慢慢溶解……

  「我完全不想知道。」陸離快速而堅決地說。

  ……？溶解的皮膚凝固了一瞬。

  「而且誰說你沒有臉？」陸離懇切地說，「光是聽著你的聲音和模樣，我就能感受到你美麗的容顏。外表並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內在美。所以我覺得，你有著一張非常美麗的臉。」

  鬼：……

  趁它還沒反應過來，陸離「咔噠」一聲滅掉了打火機。完全的黑暗再次吞沒了視線，而門縫下透出的光的位置變得格外清晰起來。

  「感謝你救了我，我現在要離開這裡去給你找煙花了。」他一邊說，一遍迅速地向著門口移動。他並沒有受到阻攔地快步向前，便不去在意小女孩的反應。失去了光源的情況下，它可能在黑暗裡的任何地方。但只要能在更多變故前快速離開……

  他三兩步走到了門前，伸手摸索著找到了把手，毫不猶豫地轉動——

  「咔」。受阻的聲音讓他心裡一沉：門是鎖上的，它還沒打算放他走！

  蛋白質燒焦的噁心刺鼻氣味愈發濃烈。下一秒——他感到溫熱的皮肉，貼上了自己的臉頰。

  很難形容那種觸感。柔軟的、黏滑的，像是煮熟的五花肉。不需要視覺，驚悚的畫面就呈現在了他的腦中：它就站在他的身後抱住了他，那張沒有五官的燒毀的臉皮，緊貼著他的臉頰……

  刺耳的惡意笑音在耳邊響起：「一定要給我煙花啊。不然，就去死吧。咯咯咯咯……」

  背後一陣巨大的推力，他重心不穩，狠狠向前摔去。腳下失衡的一刻，他迅速做出動作防護，但依然重重向前摔在了外面的地毯上——紅色的房間門「碰」得巨響，在他身後關上了。

  ……它明明可以直接開門讓他出去，非得這樣搞一出。他眼裡的陰霾一掃而過。

  陸離從地上站起來，拿出了懷裡緊抱著的那個本子。這裡的光線還是太暗了，他走到樓道口，借著光線快速翻閱了起來。

  他閱讀的速度很快，薄薄的本子很快就見了底。再抬起頭時，他臉上露出了恍然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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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此同時，茶梨這邊。

  在看見窗外人影的一瞬間，她全身的關節都凍住了。

  她大部分的視線還停留在前方地面上的倒影，才後知後覺意識到：地上白色的倒影里不僅沒有雨點，也沒有窗外的人影。

  也就是說——窗外的東西，沒有影子。

  雞皮疙瘩從天靈蓋炸開，尖叫的欲望刺激著大腦的神經，用上全部的意志力才能忍住那頭皮發麻的驚悚。她的餘光里，切實倒影著那人影的模樣。

  就在斜上方的窗戶外，一個「人」緊貼在玻璃上。它是個成年男人的體型，五官死死貼近玻璃，因為受力而形變，在玻璃平面上留下肉黃色的壓面。它的臉正對玻璃向著正前方，可是那圓睜著的眼眶裡，一雙充血的眼球卻以極限的角度轉向右下角——正對著茶梨的方向。

  這可是二樓的窗外！那是什麼東西？什麼時候出現的？又盯著我……看了多久？

  冷靜，冷靜！她想起了規則的內容：窗外不會出現人影，尤其是二樓和三樓的窗外。如果看見窗外出現人影，請立刻閉上眼睛離開。不要表現出你看見了它。

  想到這裡，茶梨猛地閉上了眼睛。她什麼也沒看見——只要不被發現，就是安全的！

  不要表現出你看見了它。閉上眼睛離開，離開這個房間，不要表現出你看見了它！！！

  可是她的雙腿忍不住地顫抖，幾乎快要失去控制。她深吸一口氣，終於向著記憶里房門的方向邁步……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遠，只好在心裡默默數著步子。4步……5步……應該很快就該到達門邊了吧？

  身後一點聲響也沒有。她心裡稍感安慰：果然，應該只要遵循規則選擇無視，就是安全的！

  7步……8步……9步……快了，就快了！

  ……還沒到嗎？

  恐懼逐漸加大，她臉上的驚恐愈發強烈。為什麼還沒走到門邊？怎麼可能？

  又走了十餘步，她的臉色徹底變得慘白。房間不可能有這麼大！

  確認了這一點，她立刻停下了腳步。有什麼地方不對！

  視覺被剝奪後，其他的感官在黑暗中被無限地放大。她聽見籠罩著整個房子的唰唰的雨聲，聽見樓下的廚房傳來古怪的咕嚕聲，還有頭頂上方若有若無的摩擦聲。她感覺到冷汗從額角滲出，感覺到從面前吹來的風……

  等等……風？從面前吹來的？

  茶梨心裡升起不祥的預感。要睜眼嗎？還是繼續往前走？

  一旦做錯了選擇，前方就是萬劫不復的地獄！

  她的神經緊張到了極點。忽然「碰！」得一聲，有人推開了房間的門！

  「啊！」在這緊張關頭的突然刺激讓她終於忍不住尖叫出聲。與此同時，她感覺到有什麼領域被打破——冰涼的雨絲，迎面落在了她的臉上。

  下雨了！明白過來，她立刻睜開了眼睛：她看見了灰白的天幕。

  她竟然正站在打開的窗戶下沿，正面對著窗外。若是她剛剛往前多走一步，她現在已經從二樓摔下去了！

  可是剛剛，她明明是背對著窗戶走的平路！

  劇烈的後怕襲來，她踉蹌著跳下窗子後退——撞上一個人！

  「啊啊啊！！」她再次尖叫出聲，就聽見陸離平靜而嫌棄的聲音：「別吵。」

  熟悉的聲音讓他獲得了巨大的安全感，她一時間只是呆呆地看著身旁的男孩。剛剛，正是他打開了門。

  「你在幹什麼？難道你真的聽從了我的建議，決定自己去死？」陸離挑眉，不無嘲諷地說。

  可是茶梨現在已經顧不上生氣了，甚至沒有開口解釋。她實在太震驚了：在陸離被鬼拉近房間的一刻，她就認定對方一定是必死無疑了。

  可是現在，他居然毫髮無傷地站在自己面前！

  陸離看著呆滯的茶梨，忽然舉起手，揉了揉那捲曲的棕發。

  幾乎是條件反射，茶梨「啪」得拍開他的手，好像一下子回過神來：「幹什麼？」做完動作，她才反應過來：她的反應有點太大了，似乎很討厭肢體解除。可是明明，她最擅長蠱惑他人的肢體動作。

  她正愣神，就聽見陸離的輕笑：「你還是這樣好一點。」

  「什麼？」她皺著眉抬頭。可能是她的錯覺，這次男孩臉上的笑並不那麼令人不適。

  留下這句莫名的話，陸離便轉身向門口走去。茶梨呆呆地看著他的背影，過了好幾秒才回神地追上去：「等等，你去哪裡？剛剛你那邊發生了什麼？」

  只見陸離揚起手，一個破舊的筆記本就向她飛了過來。她條件反射地接住，翻看了起來。瀏覽了幾頁，她的表情變得十分精彩。

  「這是，那個小女孩的日記。」她喃喃道，「這就是發生在這裡的事情……」

  「嗯，這是它給我的。」陸離點頭，在樓道口站定：「看完了嗎？」

  茶梨合上了本子，心裡五位雜陳。

  「你說的對，這個禮物我的確無法自己獲得。所以——我們合作吧。」陸離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