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許星牧的歸途
2024-06-09 09:58:38
作者: 魚刀
時至此刻,王之渙似乎才真正意識到,眼前這位曾被自己寄予厚望的詩道天才,是真的要離自己遠去了。
許星牧的離去有著自己所堅持的底線和原則,關於這一點,王之渙知道自己已經無法改變。
而他自己,同樣也有著行走官場的絕對準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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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及不能易主的某種隱秘緣由。
他這一生,可能註定都要和太子伯約綁定在一起,即便對方並不是一個合格的主子,他也只能繼續堅守著一位老臣的忠誠態度。
所以即便對於許星牧的決然離去,他覺得有些遺憾,但也並未多做挽留。
摘星樓前,王之渙沉默許久,最終於一陣深沉的嘆息聲中,從懷裡掏出了那捲明黃色的聖旨,將其遞到了許星牧手中。
「你若一心離去,拿著它去往別處衙署入職便是。」
王之渙望著許星牧說道,「吏部那邊本官會去打個招呼,遷調當日絕不會為難你。」
許星牧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態度顯得有些冷漠。
王之渙嘆了口氣,本也不想再多言,興許還能留下幾分官場上的體面。
但許星牧的身份牽扯極大,無論去向何處,都將引起朝廷的震動,對於太子殿下和三皇子的兩派之爭也都將產生決定性的影響。
身為太子黨派的老臣,王之渙有責任弄清楚許星牧的最終歸途。
「所以你有什麼打算?」
王之渙忽然問道,「朝廷雖大,但半數皆是太子殿下的人,只怕你並沒有太多的選擇。」
許星牧看了他一眼,面無表情反問道,「不是還有另外半數?」
王之渙眼神微凝,「真打算加入三皇子的陣營?你若這麼做,太子殿下絕不會放過你。」
許星牧說道,「前提是,他還能繼續做這個太子。」
此話一落,王之渙臉色瞬間變得無比冷厲,原有的一絲遺憾和不舍也在頃刻間消失的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則是無比的憤怒和清寒。
「你真以為現在的自己能有多大的能量和背景?」
王之渙冷笑道,「未來的北境之主,終究是在未來,現在的你,對於愈演愈烈的儲君之爭並無半點用處!甚至你能不能活到那個時候,只怕都是個未知數!」
「大人,您在威脅我?」
許星牧平靜問道。
「不是威脅,而是忠告。」
王之渙冷聲道,「年輕人囂張跋扈,往往並不能真正認清自己的能力,別以為本官有意提攜你,事事對你忍讓遷就,你就覺得自己有多大的本事。說白了,你不過是徒有幾分詩才罷了,在翰林院中或許能博得諸位同僚的欣賞,但真去了別的衙署,他們無意詩文,僅憑你虛無縹緲的背景,只怕,根本不會把你當回事。」
「王大人,就算得不到許大人,也別做些過河拆橋的事嘛……翰林院的讀書人不好罵人的,況且您還是天下學子的榜樣,所以還是口下留情,免得有損您翰林學士的清高形象。」
身穿白袍的教宗大人忽然自摘星樓內緩緩走出,身攜金光來到二人面前。
他微笑著往前多邁了兩步,剛好將許星牧擋在了身後,看著臉色鐵青的王之渙繼續說道,「另外,並非所有衙署都無意詩文,本宗的摘星樓,恰恰就對詩文之道十分的感興趣,裡面的不少年輕術士,甚至都對許大人無比崇拜,他若是能來摘星樓任職,本宗是十分歡迎的,想來三皇子殿下也會十分高興。」
王之渙眯起眼,「教宗大人想要來蹚這一趟渾水?」
「本宗向來喜愛清流,如果真遇到渾水,說不得要將其過濾淨化一番。」
教宗笑道,「太子殿下若是想找許大人要個說法,不妨先來摘星樓中與本宗談談。呵呵,忘了告訴您,說起護短這種事,本宗的表現可不比王大人您差。」
此話一落,王之渙滿心躁怒,偏又無可奈何。
摘星樓可不比其他地方,雖不在六部之列,亦非實權衙署,但在大夏朝的地位卻無比超然,與龍虎山、書院並稱大夏朝三大聖地。
教宗大人更是朝廷內僅有的幾位一品高手之一,修為巔峰,被明龍帝以國師之禮待之。
即便是當朝首輔大人張居然來到摘星樓中都得低調行事,面對教宗更是得給予足夠多的尊重,更何況是王之渙?
所以即便王之渙一向心性孤傲,很少將其他官員放在眼裡,但此刻在教宗面前,耳聞對方笑裡藏刀的誅心言論,哪怕內心再怎麼憤怒不爽,也不敢表現出太過明顯的爭論。
只在沉默片刻後,沉聲說道,「教宗大人這次若是站錯了隊,只怕儲君之爭一結束,摘星樓就再也追不上龍虎山了。」
教宗笑了笑,「摘星樓只是由本宗代管,真正的掌舵人,還是陛下啊。龍虎山同樣如此,三代老天師雖然自立宗門,看似遠離朝堂,但實際上不還是得受到陛下的監管和督促?就連龍虎山的山頭都是陛下親自批下來的,所以就算龍虎山以及老天師地位再高,最終還是得潛伏於陛下的聖威之下。」
「既然大家都是在為大夏朝辦事,還爭什麼你高我低?說句實話,本宗倒是更願意看到龍虎山出頭,這樣本宗反而樂得清閒。畢竟本宗追求的並非俗世間的權勢,而是修為大道,像院長大人一樣,登頂超品,去看一看陸地神仙上面的風光。」
王之渙聞言愣了半晌,片刻後略帶譏諷地說道,「教宗大人這麼說,倒顯得本官太小家子氣了。」
「哪裡的話,本座無心之言,只是聊表自己的心志,王大人不必在意,更不用放在心上。」
說到這裡,教宗忽然看了眼天色,此時遙遠的空域已經漸漸泛白,黎明將至,漫空黑暗很快便要被金光碟機散。
他正要再說些什麼,卻見王之渙忽然冷著臉轉身,一言不發走下了摘星樓外的那條七百丈爬坡。
蒼老的身影踩著黎明前夕的黑暗逐漸遠去。
在他身後,一輪朝陽緩緩升起,落下的金光追逐著他的腳步,卻最終被爬坡的高度擋住。
直到王之渙的身影徹底消失在教宗和許星牧的視線中,金光都沒能將其籠罩。
他從黑暗中離開,然後走入了另一片黑暗。
許星牧凝視許久,最終開口,「我還是不能理解,以王大人的正義心性,為何會對作惡多端的太子殿下如此寬容?愚忠之舉,偏偏還說得冠冕堂皇。」
教宗轉過身來,緩緩行至摘星樓門口,他意味深長地看了許星牧一樣,嘴角未動,一絲若有若無的傳音卻飄入了對方的耳中,「太子殿下的生母嘉悅娘娘,進宮前曾和王大人走得極近,有在翰林院中過夜的經歷,而且,不止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