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何事偏向別時圓

  踏踏馬蹄聲伴隨著呼嘯的風聲划過空寂雪原，駱千依感嘆道：「若不是有夫君在身邊，我可能就會在雪原迷失方向。」

  「迷失方向？」

  夏彧調侃她道：「你的司南，是擺設？不知道看？」隨即又安慰她，初次過雪原都沒有迷失方向，以後，就更不會了。

  駱千依心想，這司南哪裡有GPS導航系統好用？又不能查到自己所在的小地圖，也不能查詢行走的路線。

  「我都回夫君身邊了，哪兒還記得帶司南？」

  她柔柔的對夏彧撒嬌道。

  說話時，駱千依隱隱嗅到了空氣中夾雜著的惡臭氣息。她掩鼻看向前方，便見到了遍野的橫屍。

  「千依，我們回到行營的路上，會見到很多的屍體。他們……是跟著孤王從盛城趕過來的，卻再也回不去了。」

  夏彧的話語裡，充滿悲涼與無奈。

  

  雪地上躺著的屍體，除了有煊逸軍的，還有北洛軍的。「完顏薩改的鐵騎精兵還跟著阿羅耶在的時候，就被孤王帶著景軍的精銳部隊給他滅掉了一大半。」

  之後重組的那些北洛軍，戰鬥力就大不如從前了。

  「再就是完顏薩改本人太過於自信和自負，他不去戰場上看，就讓北洛軍聽他指揮。結果，被景軍和襄軍兩面夾擊，損失的較大。」

  可是，煊逸軍也損失慘重。

  夏彧很是無奈的道：「若是王叔靖王爺不中毒箭而亡，只怕北洛軍就給煊逸軍打老實了。給了他們幾年緩解的時間，他們就變本加厲了。」

  說完，他與駱千依下了馬，一起向雪地上的那些屍體走去。

  雪地上隨處可見丟掉的武器，還能見到被斬斷的手臂……

  面對如此驚悚的場景，駱千依心想：別說這是在黑夜中。就算在大白天，想通過雪地，也是不怎麼現實的。

  恐怕比過沼澤地都難。

  積雪被浸染成了妖異的黑色，屍體泛著惡臭的刺鼻氣息。不遠處，似乎還傳來了烏鴉的叫聲。

  「呀，呀……」

  雪地上會不會有烏鴉，並不是駱千依關注的焦點。她只是想知道，這場戰爭究竟有多激烈？

  待她靜下心來分析的時候，她才警覺的發現：

  這條路，與她之前從行營過來時的路，並不相同。

  原來，夏彧並不是要帶她回行營。他只是用另外一種方式告訴她，為了取得戰爭的勝利，他們付出了多大的代價。

  地上的屍體顯然是好些天之前就留在了雪地上的。

  當然，也不排除有最近幾天新增加的。

  「王爺，你是在離此地不遠的地方，活捉的阿羅耶？」駱千依與夏彧退回到了戰馬處，問他道。

  「正是。」

  夏彧指了指西北的位置，道：「阿羅耶從前的帳篷，就在那裡。孤王和左修月們潛進他帳篷，他都沒發現。」

  那晚，阿羅耶喝了很多的酒。

  如果不是阿羅耶微微有些醉了，「孤王活捉他，也不會太順利。」

  在夏彧看來，阿羅耶比他王叔完顏薩改要有骨氣的多。「他恨，恨在明處；與孤王也單獨對決過，但他不塗毒。」

  他堅毅的眼神中，隱隱透露出一抹暗淡與不甘。

  對於那個昔日的強勁對手，夏彧評論他幾句之後，還不忘感嘆了句：「阿羅耶亦是至死未婚娶。」

  「……」

  駱千依猜測，該不會是野心太大，不達到目的不成家吧？

  「北洛男人比煊逸男子成婚還要早，據說完顏薩改十五還是十六歲的時候，就有王子了。後來，才娶的靳月靈。」

  他們回到了馬背上坐下，駱千依悄聲說：

  「夫君，不如，我們折回去看看師父吧？」

  抬頭仰望天空的冷月，駱千依有種想哭卻哭不出的感受。她分明知道無憂師太中毒了，可是，她卻和夏彧提前離開，絲毫沒顧及到她。

  腦海里瞬間就浮現起了她小產後倒在盛城城郊的事來。

  那是她人生裡頭一次懷孕，卻被王珺卿用藥害的她小產了。身邊沒有生母照顧她，亦沒有可靠的親人及朋友來關心她。

  到頭來，幫助她、照顧她的人，還是無憂師太她們。

  無憂師太悄聲告訴她，讓她要臥床休息。

  在讓墨竹為她煮雞湯時，還只是說：「千依是身子虛，不是什麼大病。你們不要跟外面的任何人講。」

  「知道了，師太。」

  「好的，師太。」

  駱千依在雪地上回憶著無憂師太的各種好，對夏彧說道：「我沐浴的藥草，是她專門為我準備的。」

  沐浴後出來，發現她換下的髒衣服已經被墨竹她們收走，洗好晾曬了。

  「她們都無私幫過我很多。可我，從未報答過她們中的任何一個，她們仍然對我很體貼入微。」

  駱千依唇角勾勒出一抹溫馨的淺淺笑意，說道：

  「有時候，我感覺無憂師太像我的一個姐姐，也像是一個很親的年輕的長輩。我多想侍奉她到老……」

  「可是，她拒絕了我。」

  夏彧深遂的眸底，瞬間掠過了一抹暗淡，道：「千依，嬸嬸也婉言拒絕我了。她說，讓我好好的愛你，不可以欺負你。」

  「她也讓我要好好愛你。」

  駱千依堅毅的眼神看著夏彧，承諾道：「我能，你也能。我們都能做到。」

  他微微頷首，道：「我們都能好好的相愛，不會辜負她的期望。」

  此刻，夏彧也在想一個問題。

  那就是靖王爺如果還活著，是不是無憂師太的人生就會變的不同？她就不用長期在忘憂島，或者是雲墨谷那些遠離盛城的地方了。

  他說：「王叔靖王爺分明是很喜歡嬸嬸的。她送的香囊，他至死都帶在身上。最後，等她見到他遺物時，看到了那香囊上的黑色血跡，她就哭暈了過去……」

  那一幕慘景，是夏彧至今想起來，都還感到心痛難忍的。

  御醫為無憂師太醫治之後，夏彧也去姬妃娘娘的寢宮去看望了無憂師太。「她吐了好幾口血，臉色慘白，見誰都不說話。」

  夏玦與夏彧商量，找人將無憂師太送回了吳軍師生前的府上。

  還讓御醫為她配了藥，親自為她煎好。

  「父皇也知道王叔靖王爺對她的深情，所以我們當著父皇的面叫嬸嬸，他也不反對。」

  在夏彧和夏玦心中，無憂師太吳瑩曦是他們當之無愧的嬸嬸。

  「我們都想替王叔靖王爺照顧她，可是，她卻悄悄的離開了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