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5章 天機不可泄露
2024-06-09 09:16:42
作者: 雲水
這一天下午,雲水正想下班離開村委辦公室,丁偉的電話打來了,約他晚上與康健一起吃飯。雲水當然同意了,他敢不同意嗎?那可是縣委一把手,再說,雲水還想著靠他來制約馬魁林,好少讓自己倒霉呢!與康健一通電話,原來飯局是夏三設的,讓康健爭取工程。
酒宴上,丁書記、夏總和康健三人總打啞謎,但彼此心照不宣。就苦了雲水了,不過,雲水也不想知道他們的秘密,這也就無所謂「苦」了。
「丁書記!您怎麼同意馬縣長瞎指揮向縣北開發呢?那裡能有前途嗎?」康健笑著問。
「阿健啊,上帝想要懲罰誰時,一定是先讓他充分為惡;人們想要撐破氣球時,總是先往氣球里拼命充氣,讓它膨脹、膨脹,再膨脹;玻璃器皿被摔得粉身碎骨之前,往往是先讓它升高、升高,再升高,等達到一定高度後突然落下……『砰』——就像這樣……呵呵呵……」說罷還表演了一下玻璃器皿爆破的樣子,不過不像也不滑稽可笑。
「丁書記論斷得精闢!那省里到底有沒有定下來高速路的走向,是走咱們縣城的南面還是北面呢?」
「天機豈可輕易泄露!」
「丁書記!我倒想給您匯報一個可以泄露的天機:馬縣長已經把他自己的人安插進縣政府大小各部門裡不少了……」
一直沒吱聲的雲水張嘴剛想說話,恰逢丁偉也剛想說話,於是丁偉到底是小領導出身的大領導,轉得快,換話題也快,立馬說道:「哦!小雲,你有何高見?」
「我可沒什麼高見!我只是想說,阿健所說的這種情況我也知道一點,我親身經歷的一件事可以為阿健的話當佐證。」於是便把送小娟去醫院時在門口遇到的一幕說了一遍。「由這件事可以看出馬魁林不論崗位大小,不惜把親朋好友不擇手段地塞進這個小縣城的各個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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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嘛!你們都不要大驚小怪,小雲不是說了嗎,『不論職位大小』、『各個角落』,這說明,芝麻小縣的要位要職除縣長外,他馬魁林還沒有占據嘛!我不喜歡打『進攻戰』,我喜歡打『陣地戰』,只要安排得當,守備森嚴,進攻者來一個讓他陣前倒一個,來兩個倒一雙。明白了嗎?」
「嗯!高,『高家莊』的『高』!丁書記,前一階段,我向您請示的建設工程問題,您考慮了沒有?您看我這……貧困潦倒,窮途末路,沒有點事做……」
「阿健啊!別急,哦?馬縣長呢,從省、地兩級托關係走門子搞了點錢,吵吵嚷嚷地要重建新縣城,打造新文化……你們聽聽!咱就說這個小縣城能重建,且不談有沒有必要、有沒有這個經濟實力,那文化是歷史的沉澱、鄉情民風的凝結,能打造得了嗎?所以,讓他去打造去吧,往北發展,搞什麼『工業園區』,『都市豪宅』……全給了他帶來的那個什麼侄子還是兒子了……」
「噢!就那小痞子,叫馬標,他跟著馬魁林夫婦去過我家。」雲水坦誠地說。
「小雲呀!有些事情你自己斟酌著做,不必事無巨細全跟我匯報。我想著,先恢復你的副鎮長之職,然後再升上半格,弄上正科,再然後,不必到屆,一年,就一年後!把你調到人事局當一把手,再一年,等換屆時正好進常委。現省委郝副書記也關照過,不止一次提到你,至於阿健的工程嘛,暫時先小打小干,過幾天把縣第二人民醫院的承建權給你,還有進城高橋的建設、湖心聽雨閣的築建,好好用心去干!哦?……」
「一定一定!您放心!來!丁書記,咱喝酒。我和雲哥,我們幹了,您隨意!」等喝過酒後,康健拉著雲水就問:「雲哥!你真是高人,真人不露相,老省長為你說話,這又一位現任副書記替你打招呼,真正的厲害呀!咋就沒有聽你透露過一字啊?」
「我……我也不知道到底都是咋回事!我真的不認識凌縣長,更不認識這位郝副書記了。我八輩子也沒有這樣的高貴親戚呀……」
康健還想再說什麼,丁書記笑呵呵地說:「好了好了,中國的人際關係是非常的高深與微妙的,小雲不好說也就罷了,與康健你們倆以後更要多親多近,原來就是髮小,現在一文一武,一官一商,合作共贏,要相得益彰!」
雲水看著康健好像現在就有話說,康健讓他說,他又不想說了。還是丁書記眼尖,一眼便看到了雲水心中的擔心,催促雲水說:「小雲啊!都是自家兄弟,有什麼話不能說呢?」
「我……首先我不是信不過夏總的工程質量,其次我是真心替兄弟們著想,我想告誡阿健,一是不要染指各鄉鎮的農村新區建設,二是所承包的工程,像二院、高橋、湖心閣,都是標誌性的建築,一定要技術過硬、質量達標,這也同時關係著丁書記的政績問題。我說的不當的地方,請兄弟們諒解!」
「好!忠言逆耳,說的正是時候,阿健你們一定得接受!」丁書記帶頭給雲水鼓起掌來,這是雲水所始料未到的,除夏三外,在場的人臉上都洋溢起興奮的豪情。
雲水離開丁偉、康健、夏三他們後,開車兜了個圈來到郊外,夜色並不太濃,望著高低的山包,如起伏的波浪。今晨至中午剛下了一場雨,回頭看飽浸雨水的小縣城淹沒在黑夜裡,昏黃的路燈照射著平整乾淨的馬路,也照射著雲水長長的身影和黑漆漆的車影,他和他的車正佇立在路燈的盡頭,街道與外環的交匯處,任憑夜風吹透他的全身。
縣城內那半明半暗撲朔迷離的燈光,如泣如訴纏綿柔婉的樂曲,一切都給人一種夢幻般的安逸和痴迷。恰與環城路外一片黑沉沉的夜相映成趣。雲水摸出一個口香糖放進嘴裡嚼著,眼睛漸漸射出一種水晶般的光來。
人為什麼有痛苦,就因為有欲望。
雲水突然感覺到他正在走的路對於他來說似乎不太適應了,官場如海,水深浪急,自己沒有小舟,也成不了膽大的弄潮高手。
正想著……在地上漸漸出現一個頎長的人影映入雲水的眼帘,先頭再雙肩……他驚覺地回身看見一個比自己稍年輕點兒的愣頭青年已走近了自己,在他的身後約二十米處停著一輛紅色QQ車,來人先對雲水微微一笑,後打招呼說:「哥們兒也是剛喝過酒吧?」
「嗯!喝點酒睡不著出來轉轉。你也是?」
「是啊……來一支?」
「不了!我有這個……」雲水揚揚手裡的口香糖包裝紙。
「哎呀!我說這位大哥,不是小弟笑話你,那糖呀果呀的哪是咱們北方漢子吃的東西?白酒、香菸才夠氣概!就說白酒吧!他是真正屬於男子漢的酒,能點燃你激情的酒,火一樣的酒。中國人正因為太內向了,活得太累也太壓抑了,才造出了這樣如火的飲品。」
「嗬!行啊兄弟,有見地,挺能整!貴姓?」
「不貴,我就姓貴,叫貴斌,文武『斌』在人事局工資科。大哥貴姓,哪裡高就?」
「呵呵!免貴,姓雲,名雲水,灘口鎮政府里混個小職。聽到你的姓氏讓我想起了鎮政府看門的貴老師,因為這個『貴』姓挺少見的。那貴老師不知道與兄弟你有沒有親戚?」
「那是我家老頭兒!原來是灘口鎮中心校會計,性子太犟,提前退了,不願閒著,在鎮政府看個門。這麼說,你就是那位小梅林村的村廠長,大能人,當了副鎮長又被停職的雲水了?」
「哦?你知道我?」
「那是!失敬了失敬了!你,可是名人了。不算我老爺子,還有我未婚妻於英也在你們鎮政府里工作,我就是不想知道你也難啊!我老爺子可沒少誇讚你喲!」
「這話當真?你說到於英,黨委辦里,雖然不熟,我倒還認識,很不錯的一位美女,文靜、勤懇!」
「雲鎮長,你是於英的上司,請多關照!」
「哎!咱們兄弟相稱,今晚有緣才相會的,不談工作!」
「好!我就喜歡這樣的爺們兒,直爽、痛快!來一支煙!」
「來支!陪兄弟整一支。」
「哎,大哥,你是不是有什麼煩心事才一個人跑這來的?」
「不!跟好朋友喝過酒,他被另一哥們兒拉走了,我一個人看看時間尚早,就想著看城外的夜景,於是乎跑出來了。兄弟你呢?」
「我也跟你差不多,只是心裡比你多一點煩惱。」
「哦?說來聽聽。」
「我想存住點錢留作結婚後使用,可是,於英非要在結婚前把車子換了,嫌這QQ檔次低。」
「那煩惱什麼?商量著辦唄!實在不行就依她,不得了嗎?哎,兄弟!剛才聽你出口成章,對社會對生活看法獨到,你再給哥哥說說這個時代唄!」雲水此時心裡也並非特想聽貴斌的「滿腹牢騷」,只是想消磨一會這個無聊的我晚上而已。貴斌還真不客氣,侃侃而談:「這個時代,是一個充滿激情的時代過去之後,漂來的一個隨時製造著矯情的時代。沒命地舞呀,拼命地唱呀,所有的文字和音像中,都泛濫著愛的波濤,像不斷扑打海岸、卷著無數白沫的朵朵浪花。在浮泛著情愛字眼的同時,真的情愛卻越來越像鑽石一樣稀罕了。」
「評得好!一語中的、切中肯綮。一零年夏我去鄰省的霍山縣參觀學習時,就曾經聽一個知識分子念過一首『顛倒歌』,單道當今的奇怪現象:
老實是無能,欺騙叫能耐。
博士下了崗,朽木成英才。
貪污步青雲,舉報遭陷害。
大人鬧離婚,小孩談戀愛。
窮人吃不飽,小狗被寵壞。
女人好裝酷,男人喜賣乖。
好心扶老人,惹上官司又損財。
兄弟你說,當今好人多還是壞人多?」
「當然是好人多啦!只是壞人的能量比好人大,所以你就感到壞人多了。」
「但是,我敢肯定現在壞人比過去多得多了。而且過去的一些好人,也在逐漸地學做壞人。你比方到了外地,如果一看你是個好人,肯定要受不少氣。而你如果剃一個疙疙瘩瘩的光頭,或者留一臉鬍子,一張嘴就日爹罵娘,再抑或在脖子上系一個拴豬似的鏈子,胸脯上手腕上紋個虎豹毒蜘蛛什麼的圖案,保管辦什麼事都容易一些,至少沒有人敢欺負你。」
「你說的這也是事實!時代變、世風變,人也在變。」
「那你再給我說說,為什麼現在的壞人比過去多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