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你，真的有奶粉嗎？

  原來撞人的人是江陽鎮中學的老師，叫李博。前幾天他媳婦難產，孩子生下來了，卻沒有奶水。

  他托人打聽到刀哥手裡有一罐奶粉，就去找刀哥買，本來都要付錢了，刀哥卻突然反悔了，任由他怎麼說都不肯賣。

  

  這可急壞了李博，後來他使了錢才知道，刀哥之前想叫手下包了給中學食堂送菜的營生，本來事情辦得差不多了，結果卻被身為校長的李江河知道了。

  李江河為人正直，看不慣投機倒把的勾當，於是狠狠地批評了經手的老師，放話他們學校的菜，只能從各個大隊購買，為各大隊創收，絕不能和投機倒把沾上一絲半點的聯繫。

  而這位校長，正巧就是李博的父親，刀哥也正是因為知道了他們之間的關係，所以才反悔不賣給他。

  李博哭喪著臉道：

  「這幾天我娘用小米糊糊餵孩子，可是孩子根本就吃不進去，一直哭，哭得嗓子都啞了，聲音也越來越低，眼看著就……。

  我爹娘跟縣裡和市里打聽，都說奶粉是精貴東西，量非常少，目前專供幾個大城市，如果要買，需要費不少功夫。

  今早出門前，孩子哭聲弱得就快聽不著了，我真怕，真怕……」

  話還沒說完，李博就忍不住痛哭起來，

  「這天殺的刀哥，我剛剛又去求他，他，他還是不願意賣，還和手底下人一起嘲笑我，說我爹不給他們面子，我閨女如果死了，也是活該。可憐我剛出生幾天的孩子……是爹沒用，是爹沒用，嗚嗚嗚嗚……」

  撕心裂肺的哭聲，弄得沈秋心有戚戚，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她上前拍了拍李博的肩膀，安慰道：

  「刀哥不賣你，我賣。我這裡有小孩子專門喝的奶粉，絕對比刀哥的品質好，價格也公道。」

  說罷，又想起另外一個東西，「哦，我還有小孩子專門用的奶瓶。」

  李博抬起哭紅的雙眼，不敢置信地確認道：

  「真，真的？你有奶粉和奶瓶？！」

  沈秋點點頭，「當然，我騙你做什麼？」說罷，看了眼不遠處向他們張望的小販，「咱們去一邊說。」

  奶粉有了指望，李博頓時如釋重負，隨便抹了抹臉上的眼淚，推著自行車在前面引路，「同志，咱們去這邊說。」

  兩人一前一後離開黑市，走到一個偏僻的巷口，沈秋才從背簍底部，借著上層東西的掩護，從空間拿出來一罐一段奶粉和一個奶瓶遞給李博。

  「奶粉罐上有使用說明，你回去後按照說明給孩子沖泡就行。」

  直到奶粉罐被自己抱在懷裡，李博的心才終於踏實了。他神情激動地看著沈秋，兩眼閃出淚花，

  「這位同志，真的太謝謝你了，真的非常感謝！你就是我閨女的救命恩人，如果不是你，我閨女……」

  李博吸了吸發酸的鼻子，沒有再說下去，將奶粉罐和奶瓶抱在一隻手上，另外一隻手從衣服口袋裡取出一沓錢塞給沈秋，

  「我也不知道這些錢夠不夠，如果不夠的話，我回家去取。」

  沈秋打開看了下，十張五元，還有三張工業劵。沈秋搖搖頭，將其中三十五元還給李博，不待李博開口，便解釋道：

  「按照市場價來說，你給我這個價，我收的心安理得。但是孩子喝奶粉是個長期的事情，雖說你家庭條件不錯，但長此以往，我估計你家也吃不消。你對女兒的拳拳慈父之心令我很是感動，所以就這樣吧。

  以後如果你孩子缺奶粉的話，可以去黑市找小山子，他有方法聯繫我。」

  說罷，便擺擺手走了。留在原地的李博看著懷裡的奶粉和奶瓶，以及手裡的錢，眼眶的淚水終於掉落，他在心裡暗暗發誓，以後如果有機會，一定要好好報答這位同志！

  沈秋看著緩緩升起的太陽，無奈地搖了搖頭，她現在所處的位置正是會紅旗大隊的必經之路，而國營飯店在相反方向，一來一回，太陽更曬，沈秋只好打消去國營飯店的念頭，認命地從空間拿出兩個羊角蜜啃了起來。

  其實除了剛才說的那些原因外，還有個原因沈秋沒說。這個年代重男輕女非常普遍，特別是在偏僻的村鎮。

  有些人家為了生男孩，就把女兒就溺死、摔死，甚至有人將新生女嬰活埋。這種事情在後世被人唾棄，令人髮指，但在這個年代卻是隱晦般普遍存在的現象。

  就像是大家心照不宣的默契，嘴上說著孩子體弱，不好養，最終夭折。其實內情如何，大家心知肚明。

  當母親的或許會哭一兩嗓子，其餘人最多抹抹眼睛，這件事情就過了。沒多久大家又開開心心地過日子，一個小孩子的命，就像是一顆流星，過去也就過去了。

  所以當沈秋看到李博為了女兒來回奔波，甚至失控地痛哭時，她動了惻隱之心。一罐奶粉十五元，雙職工家庭擠一擠，或許日子過得緊巴些，但總能過下去。

  如果按照市場價，她很擔心李博最終會在家人的施壓，或者經濟的重擔下，選擇放棄這個孩子，畢竟，她只是個「小丫頭片子」啊。

  沈秋有些傷感地抬頭看了看湛藍色的天空，她又想起了上輩子。

  她是一個孤兒，從有記憶起就在孤兒院長大。那個孤兒院並不正規，院長和其他管理人員，借著孤兒院的名頭吸收社會善款，獲得國家財政支持。實際上這些錢能花到他們身上的少之又少。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國家普及了九年義務教育。她上完中學後，半工半讀，磕磕絆絆地讀完了高中，考了一個不錯的大學。

  她終於能夠走出去，過新的人生了。

  在遷戶口的時候，沈秋看到了自己的檔案，原來她一歲時得了肺炎，家裡人不願意給她治，所以被扔在了孤兒院門口。

  當時孤兒院的院長看到後就報警了，警察找到了她的親身父母，但是他們並不願意認她。

  諷刺的是，警察上門的時候，她的母親剛剛生了個男孩兒，一家子喜氣洋洋地在準備滿月宴。

  同父同母的姐弟倆，卻因為父母的偏心，有了兩種不同的人生。

  沈秋回到家時差不多早晨九點多，因為想起了以前的事，情緒有些低落，隨便了個澡就上床補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