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匹夫有責

  韋心蘭聽到後，眼睛一轉，她走到章顯仲的面前，半蹲了下來，眼睛直視著對方。

  「你用利器，重重地砸向了你弟弟的後腦勺，這才導致你弟弟的死亡。章顯榮死後，你怕別人發現你是殺人兇手，把人埋在了楚城外的亂葬崗內。」

  章顯仲垂眸，看著自己布滿髒污的手心，恍惚間，他看到了灑滿手心的血漿——那是屬於他雙胞胎弟弟的血。

  「對，你都說對了。」章顯仲的聲音很平靜，就像是一灘無論怎麼拍打都沒有絲毫波浪的死水。

  

  「他是被我用一個棒槌敲死的……他一點防備都沒有，就那麼死了，死的時候，嘴角還帶著笑。」

  章顯仲的瞳孔渙散，他徹底陷入了回憶當中。

  那天，他剛把給宗政空暝的飯菜做好，一盤盤地端上了食盒，還沒等他把馬錢子的汁水滴在飯菜上，他的弟弟章顯榮就破門而入。

  「哥，你是不是要害譽王？」章顯榮一進來，就開門見山地質問他。

  章顯仲被當面戳穿，就好像自己的遮羞布突然一下子被人扯走了一樣無所遁形。

  他可以面色如常表情輕鬆態度淡然地去搪塞任何人，唯獨章顯榮例外。

  一母同胞，還是雙生子，從小到大章顯仲的心思都能被他的弟弟猜的一清二楚。

  這次也一樣。

  章顯仲做的事情，他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讓章顯榮知道，因為他了解章顯榮的性子，章顯榮只希望一家人能夠平平安安的，像這樣太過兇險的事情他自己不想沾染，也不想讓自己的親人去碰。

  可是對章顯仲而言，國家現在處於水火之中，太子被人謀殺，舉國哀慟。

  俗話說，國家興亡，匹夫有責。章顯仲自接到殺宗政空暝的這個任務以後，便開始想方設法地進入青玄國、進入楚城，伺機而動。

  他能進入楚城，其實正好多虧了以前就在楚城城主府內做工的弟弟章顯榮，他就是向章顯榮拜託的，才能進入城主府，然後一步一步地成為了能接觸到宗政空暝飲食的人。

  原本他的計劃就要成功了，只要再繼續那麼兩三天，宗政空暝便會慢性中毒，查不到病因地死去。

  可是章顯榮突然來到後廚，卻打亂了他所有的計劃。

  章顯榮痛心疾首的質問和不敢置信的表情，讓章顯仲格外心虛。

  「你知道你如果真的把譽王殺了，查到你的頭上，咱們全家人的性命就沒了嗎？你，你怎麼這麼蠢？！」

  「你懂什麼？」章顯仲不以為意，「如果真的能殺了宗政空暝，我就算是死，也是開心的！」

  「那你有想過咱們的爹娘嗎？你死了，你讓我還有爹娘怎麼辦？」章顯榮不明白，為什麼自己一向理智的哥哥在這件事上就這麼的一頭熱，連別人的勸告都全然聽不進去。

  「我死不死無所謂，爹娘年級都那麼大了，難道都要因為你這愚蠢的舉動而給你陪葬嗎？」

  章顯榮說道最後，音調高了起來。章顯仲生怕章顯榮的大聲說話引來別人，連忙讓他小聲說話。

  章顯仲見自己的弟弟不理解自己，他也不想多和他說些什麼，直接就要趕人走。

  可是章顯榮哪會現在就走？兩個人就因為這個問題糾·纏不下，眼看著就要誤了宗政空暝的用餐時間，章顯仲開始哄章顯榮，想要把他哄走。

  可是章顯榮鐵了心要和哥哥掰扯清楚這件事，最好是讓章顯仲回頭是岸。

  說到最後，還是章顯仲先服軟了，他說他會聽章顯榮的話，放棄殺宗政空暝，然後平平靜靜地過生活。

  聽到這兒，章顯榮終於是滿意了，他剛扭頭要走，然後章顯仲就用手邊的一根棒槌，給了章顯榮的後腦勺一下，然後章顯榮應聲倒地。

  地上漸漸蔓延出了一大片的血，無一不是在告訴著章顯仲，他親手殺了他的弟弟。

  甚至，章顯榮倒在地上的時候，嘴唇邊還噙著一抹笑容。

  章顯仲看到地上的血，還有倒在地上便沒有了動靜的人，一下子也慌了神。

  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鬼使神差地拿起了棒槌，一棍子下去，就干出了這種事情。

  他慌了，但是也很快就清醒了過來。

  處理屍體只能他來，所以宗政空暝的飯菜他就顧不上去弄了。

  正好，有一個對他安生情愫的小侍女可以幫上忙，所以他便把東西都交給了小侍女去辦，而自己推脫肚子不舒服去茅房來不及送吃食去譽王的房間了。

  可是這一步錯步步錯，最後他還是敗露了。

  在監獄的這些日子以來，他以為他能受得住這些刑罰，實際上他也的確是受住了。

  但是內心的煎熬，卻沒日沒夜的折磨著他。

  章顯榮那張和他如出一轍的臉，時常出現在他的夢裡。在夢裡，他的弟弟穿著血紅色的喜服，就那樣靜靜地看著他，嘴唇含笑，可是卻讓章顯仲心生寒意。

  他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時候，產生了名叫章顯榮的心魔，這塊心魔，無法從章顯仲的心中剔除，只能愈發糜爛，最後徹底全部壞死，救無可救。

  「你怎麼能狠的下手。」沈佳偉搖頭嘆息。

  韋心蘭抿嘴，看著已經徹底瘋掉的章顯仲，內心感觸良多。

  一句『國家興亡匹夫有責』，惹得多少人家破人亡。

  章顯仲是為了自己的國家甘願犧牲自己的小家，為了報效國家，他甚至可以狠心殺死自己的親弟弟，讓自己的爹娘白髮人送黑髮人。

  章顯仲的例子不是特例，也不會是首例。

  只怕，以後還會有像章顯仲一樣的人，自以為是地舍小家為大家，而這，說到底，不過是一種愚忠罷了。

  所謂的英雄，肩上的擔子那麼重，能擔待的起來的人，又有幾個？

  自以為是地做出這麼多犧牲，最後也不過是被當做一顆石子，鋪在歷史的長河下的河床上，無人轉首過問，無人停留傾聽。

  「這人要怎麼辦？」現在看來，這章顯仲已經瘋了，還要留在監獄裡嗎？

  韋心蘭見沈佳偉這麼問，嘆了口氣。

  「先就這樣吧。」

  這人就算是放了出去，也是個廢人。而且那些個要他暗殺宗政空暝的人也不見得會放過他。

  只不過苦了章顯仲的父母，一兒瘋了一兒死了，現在不知道消息還好，如果知道了，怎麼受得住？

  「走吧。」韋心蘭悲哀地最後看了眼還在痴痴看著手心傻笑著的章顯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