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我想不明白

  九皇子小小的身板依舊傲然的直立著，不作任何的解釋，仍舊倔強的重複著那句，「不是我做的，我沒有見過這隻狗！」

  他似乎一點都不知道什麼叫做識時務與不吃眼前虧，每說一次便更激怒天子一分。天子的怒吼聲貫穿了整個殿堂的上空，「王公公！替朕好好教導他何為禮義廉恥！」

  「啪！啪！啪！」清脆果決的鞭子劃破肌膚的聲音迴蕩在寬敞的殿堂之上，同時也迴蕩在一旁少年便封王的趙錦之耳邊，他輕抿著唇，平生第一次湧起愧疚之心。

  剛想主動站出來承認一切，卻被身後的侍從給及時拉住，後者湊近他，耳語道：「小王爺切莫衝動！此事與你無關，你也無需自責內疚！你不過是向三皇子和六皇子他們表明你不喜歡九皇子罷了，根本就沒有給他們提過任何的建議出過任何的主意……九皇子落到現在這般慘狀，只因三皇子與六皇子等人早就看不慣他，早就想找機會暗整他！說不定，那幾位皇子此刻正眼巴巴的盼著小王爺你站出來，好趕在事情敗露之前將所有的責任都推到你的身上……我覺得在這個風口浪尖時你最好不要再露面，否則只怕再次引火燒身。」

  「可是，紙是包不住火的，總會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少年王爺還是覺得有些良心不安。

  「難道小王爺你當真覺得陛下看不出這一切其實並非九皇子所為？」

  

  侍從的這句話讓年少的瑞王怔住了。

  「明知道九皇子是被冤枉的，卻為了哄得七皇子開心而不惜下重手……小王爺，事實上這並不是九皇子第一次替他們背禍！人家親爹都不疼，親娘都不護，你一個當叔的，也不是只有這麼一個侄子……人家父子母子之間怎麼相處是人家的家事，你何必蹚這趟渾水惹得自己不痛快呢？九皇子你若要怪，便只能怪他自己命中帶煞，六親無靠……」

  在侍從的百般勸說之下，年少的瑞王猶豫了。

  最後那場為寵物狗復仇的鬧劇以天子下旨三日內除了水，任何人不准給九皇子東西吃，且九皇子七日內不得離開小院一步的懲戒暫落帷幕。

  在九皇子被罰餓的第二個夜晚，年少的瑞王到底是捱不過自己的良心，趁著夜色潛入皇宮潛入小院。

  清風明月之下，他看到在破落的小院中間的那塊空地上，當時只有十一歲的小宮女若憐一邊用清水小心的替九皇子擦拭著身上的傷口，一邊心疼的說道：「九殿下，很痛嗎？想哭就哭出來吧，這樣會好受些。」

  如水的月色下，年少的瑞王看到年幼的九皇子不僅瘦骨嶙峋，更是遍體鱗傷。那些傷有像硬物打出來的青紫，有被尖銳物件戳出來的內凹，有燙出來的暗黑，甚至還有刀割鞭打的痕跡……讓人觸目驚心。

  僅僅是一個背，足以證實侍從所說的一切。他果真是個爹不疼娘不愛六親無靠之人！

  若非如此，他堂堂一個皇子，母家又顯赫，那個宮人敢如此虐待他？

  可偏就因為他是個皇子，反倒讓人覺得他更加的可悲了……

  趴在冰涼地面上背後滿是鞭痕的九皇子卻只是緊攥著雙拳，死咬住唇不讓自己哭出聲，就連小宮女若憐碰到他背上那還在往外滲血的傷口時，也不過是瑟縮了一下，就沒動靜了。

  【也許就是他的過分安靜，自那之後，每當抬頭看到明月，尊貴俊雅的瑞王便都會不由自主的回想起那一夜，憶起自己與這位侄子之間的恩恩怨怨。】

  過了好一會兒，年幼的九皇子才像是順過氣般回過頭對著背後的小宮女笑了笑，說道：「哭了就會被外面的人聽到，到底他們肯定不僅會笑我，還會跑到父皇那裡誣衊我夜半鬼叫擾人清夢……」

  若憐：「九殿下，你就聽奴婢一句勸，以後還是少出這個小院吧，只要不出去他們就不會再欺負你了。」

  九皇子笑著搖了搖頭，「不可能的。若憐姐……本來我一直想不明白，為什麼母妃她會那麼的憎厭痛恨我，為什麼我的兄弟姐妹要那樣踐踏我，為什麼那些本應卑賤的宮人都可以肆意的欺負我。但是我現在全都明白了！是母妃告訴我答案的——原來，我是一個不該被生下來的人，我現在活著還不如早死了的好！」

  「不！不是這樣的！九殿下，玉貴妃她只是一時氣急才……」若憐伸手捂住九皇子的嘴，哭出了聲，「九殿下你相信奴婢，這個世上沒有母親是不愛自己孩子的，而且你還長得這麼好看，玉貴妃她的內心一定是喜歡你的。你可別亂想啊！」

  九皇子拉下若憐捂住自己嘴的手，紅腫稍退的稚嫩臉龐一臉認真的又搖了搖頭，「若憐姐，我沒有亂想，我是真的全都明白了。不過，我還是有一個問題想不通——你能告訴我答案嗎？」

  小宮女若憐小心的看著他，顫聲道：「九殿下請問。」

  「我想不通，父皇眾多孩子中為什麼偏偏是我被這樣對待，為什麼、不是他們呢？每個見過我的人明明第一句話都是誇我好看，可為什麼在知道我是誰後就立即變了臉色？難道就就因為這塊玉，因為那個老東西一句天煞孤星降世，因為父皇的惶然？」

  「九殿下……」

  九皇子伸手做了個噓聲的動作，有些神秘的說道：「噓，若憐姐你別說話，我先告訴你一個心裡的秘密哦，你可一定要替我保密。」

  若憐點了點頭。

  他們不知道的是，在不遠處的一棵茂盛大樹上，一位翩翩少年也在那一刻將耳朵豎得直直的、

  收回手，趴在冰涼地面上的九皇子抬起頭望向滿天的星辰，「雖然父皇痛恨著我，母妃憎惡著我，兄弟姐妹們折磨我，宮人們嘲弄我，他們所有的人都想要我死，可為什麼我卻一點都不想死呢？我甚至還想活得好好的。可是我要怎麼樣才能活下去，活得不再窩囊？怎麼樣才能有朝一日將所有欺負過我和你全部踩在腳下，一一奉還他們加諸在我們身上的痛與恨呢？……我不知道。」

  「九殿下！」若憐一驚，急忙再次伸手捂住他的嘴，目露懼意，「殿下，這話你可千萬不能再對第二個人說，千萬不要！你記住了嗎？！」

  九皇子點了點頭。

  見他點頭，若憐才心有餘悸的鬆手，蒼白著臉說道：「殿下，這話可是真的傳到陛下的耳中，你我就真的要死無葬身之地了。」

  「我知道，所以我才說它是我心裡的秘密。若憐姐，事實上我也知道小七的那隻狗是被誰打死剝皮的，也知道背後是誰指使的。」

  藏身於暗處的少年王爺大吃一驚，這個麻杆一樣的弱雞小鬼都知道了？

  可他為什麼不說呢？

  「若憐姐，只要我不死，總有一天我會報復回來的！」小小的人兒，稚嫩的臉蛋，語氣卻是異常的堅定。

  雖然知道是自己先做事不厚道，可對方那句遲早會報復的話也讓他心生不爽。想著自己怎麼著也是他的皇叔，是他的長輩！而長輩教訓晚輩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於是，年少氣盛再加上心高氣傲，十五歲的瑞王負氣的轉身離去，硬是將唯一的解釋機會生生的放走了。

  *

  禍不單行，七皇子的寵物狗被暗殺一事挑起了這對叔侄之間的恨意，緊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則將這份仇恨推向了一個無法回頭的深淵！

  被禁了半個月足後，九皇子終於可以走出小院呼吸一下外面的空氣。

  晌午時分，驕陽當空。

  前去領午飯的小宮女若憐突然哭哭啼啼的回來了。

  「若憐姐，發生什麼事了？誰又欺負你了？」原本坐在小院門前數米處那塊小小的湖水邊拋石子的九皇子急忙奔了過去，關切的問道。

  「我家裡來信了……」

  從若憐的哭訴中，九皇子趙炎煊知道若憐家人突然來信，說若憐的母親突發疾病快不行了，想讓她回去一趟。

  可是每個宮女出宮的時間都是被嚴格安排的，此時據若憐出宮見家人的日子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只怕她的母親等不到那一天。

  如果換作是其他皇子身邊的貼身侍女，遇到這種事無非就是自家主人跟宮裡管事說一聲的事兒，可偏偏她的主子是一個比宮人還卑微的九皇子！

  這想出宮便無異於痴人說夢。

  看著眼前哭得稀里嘩啦的小宮女，九皇子慌了，不斷的安慰著：「若憐姐，你別哭啊，會有辦法的，一定會有辦法的……要不，你看一下我這裡有什麼東西可以換錢的，你拿去給管事的公公或守門的侍衛，讓他們悄悄放你回家？」回頭看了眼自己那破敗到幾乎只剩雜草和脫了漆的牆面的小院，他沉默了。

  不知過了多久，他伸手解下一直佩戴於身的那塊玉佩，放到了若憐的手中，說道：「若憐姐，他們都說這是一塊罕見的玉……你拿去換些錢。」

  看著他，小宮女若憐遲疑了。

  見她不收，九皇子急了，「你拿去吧，沒有了它我或許就不會被父皇和母妃他們討厭了，而且還能讓你見到你母親……這應該是最好的辦法！」

  年幼的皇子不知後果的將那塊人人忌憚的玉交給了同樣年少不知人心險惡的小宮女，卻不知就是這塊玉幾乎毀滅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