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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男人心海底針

2024-06-09 04:12:13 作者: 李三爺

  陳櫻的第二張畫完了。

  畫中的興和帝手執長劍對外,而徐圖站在他的身後,手裡也同樣握著一把利劍,為他肅清身後的隱患。

  這一張徐圖也很滿意,拿在手裡看了又看。

  陳櫻道:「顧奇文是不是無辜的?」

  

  徐圖毫不在意道:「他怎麼可能是無辜的?我只不過給他透了點消息,顧元思入京以後會得到重用,不過顧家的名聲就不好說了。他很聰明,知道我不想讓顧元思進京,也知道殺了顧元思我會為他掩護。」

  「他恨顧元思不安分,表面上為了顧家的名聲殺了自己的兄長,實際上不過是為了執掌顧家。」

  陳櫻也早就猜到了,顧奇文如果真的是無辜的,不可能一直戰戰兢兢。

  陳櫻畫的第三張,興和帝的眼睛是蒙起來的,身邊緊靠著閉上眼睛的徐圖。

  徐圖看著畫的時候,沉默了好一會。

  他問陳櫻:「你是覺得,我不想讓他看見嗎?」

  陳櫻道:「不,我只是相信他看見的時候,你已經不在這個世上了。」

  徐圖拿著畫笑了起來,笑著笑著,眼睛突然紅了。

  他對陳櫻道:「真想引你為知己,可惜太晚了。」

  他說完,惆悵一嘆,望著陳櫻道:「我送你一句話吧,你好好記著。」

  「將來無論發生多麼艱難的事情,你一定要睜著眼睛看到最後。因為只有到了最後,你才能明白那些艱難的過往都是有意義的,你也不會白白痛苦。」

  陳櫻凝了凝神,遲疑道:「你會放了我?」

  徐圖沒有說話,只是轉身看向不遠處,淡淡道:「接你的人來了。」

  陳櫻順著徐圖的視線看過去,發現來的人是徐玉樓。

  徐玉樓慢慢走上前來,拱手行禮:「義父。」

  徐圖收了畫,淡淡道:「帶著她走吧,你也不必再來了。」

  陳櫻道:「可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徐圖高深莫測的笑了笑,目光在徐玉樓伸手流連一圈,然後對陳櫻道:「答案我已經給你了。」

  陳櫻看了看徐玉樓,突然明白過來。

  「走吧。」陳櫻道。

  徐玉樓還想再說些什麼,可徐圖已經往更深的地方走了,背影漸漸與黑暗融為一體。

  徐玉樓帶著陳櫻出去,很快,地宮裡的門一層一層關上。

  徐玉樓的神情很寂寥,雙眸更是猶如死水。

  或許他也明白了自己義父的選擇,只是一時難以接受。

  出了皇陵,陳櫻看見被押在一旁的劉雙,以及焦急等候的顧胤賢。

  陳櫻朝著顧胤賢跑了過去,顧胤賢極快地往前接住她,然後緊緊地將她扣在懷裡。

  陳櫻眼睛都濕潤了,緊緊抱著顧胤賢不放。

  徐玉樓在一旁道:「劉雙我帶走了,按照約定,你知道該怎麼做?」

  顧胤賢放開陳櫻,然後轉頭跟徐玉樓道:「除非他永遠都不出這個地方,否則約定無效。」

  徐玉樓聞言,什麼都沒有說就押著劉雙走了。

  陳櫻恍然大悟,徐玉樓之所以會來皇陵,是因為跟顧胤賢有了約定。

  徐玉樓是想讓顧胤賢放棄報仇,可現在這些都沒有意義了。陳櫻拉著顧胤賢的手道:「徐圖不會出來了。」

  顧胤賢疑惑地看向陳櫻,陳櫻道:「他在先帝陵寢下面修建了一個地宮,要追隨先帝。」

  顧胤賢沉默著,看了一眼皇陵。

  陳櫻也跟著看過去,思緒漸漸飄遠。

  她畫的最後一幅圖,真正的意義是。『一個看見了,裝看不見。一個是不想看見。』

  見識了人性的複雜,再見到簡單的反而不敢相信了。

  如果一開始就看見了簡單的該有多好?

  陳櫻從後面摟住顧胤賢的腰,將頭靠在他的後背道:「你有沒有什麼話想跟我說的?」

  顧胤賢的身體微微一僵,隨即扣住陳櫻的手道:「有,有很多。」

  江潮趕了馬車過來,顧胤賢扶著陳櫻上了馬車,然後細心地幫她處理傷口。

  血都已經凝在一起了,再次撥弄開,皮肉都撕扯得很疼。

  陳櫻閉著眼睛,眉頭緊緊蹙在一起。

  顧胤賢一直在倒吸涼氣,眼裡的目光除了心疼,還有後怕。

  包紮好以後,顧胤賢擁著陳櫻道:「羅氏死了,不過顧愷樂還活著。」

  「我早就查出顧奇文的身後還有人,也早就懷疑是徐圖。不過……先帝出手干預過。」

  陳櫻道:「先帝可能是覺得,人死不能復生。更何況,做下這件事的人,或許是一心一意為了他,所以他不能坐視不理。」

  「徐圖督造皇陵,在地宮下又修建了地宮,這樣的選擇先帝未必是不知情的。」

  「所以就算還有什麼仇,也是不能報的了。」

  顧胤賢抱著陳櫻,有些難過地開口道:「我知道。」

  「我早就知道了。我只是太擔心你了……」

  「我怕你不能陪著我走下去,一個人胡思亂想許多才發現原來我很脆弱,我一點也不堅強。」

  陳櫻抱著顧胤賢,嘴角隱隱現出一抹笑意,出聲調侃道:「我怎麼好像看見一隻溫柔的大獅子翻出了柔軟的肚子,然後告訴我說,來啊,我這裡是致命的。」

  「噗。」顧胤賢忍不住噴笑,將陳櫻抱得更緊了。

  他在陳櫻的耳邊道:「你說的對。可我沒有拿命門跟你開玩笑,因為你就是我的致命要害。」

  陳櫻的眼眶濕潤了,用力回應著顧胤賢的擁抱,感動道:「你也像我生命一樣重要。」

  顧胤賢笑著,低頭親吻著陳櫻的眼角,將她溢滿而出的淚珠吻掉,然後嗅著她的氣息穩住了她的唇瓣……

  二月初,歸陵發生一處崩塌。

  守陵人去宮裡匯報,說徐圖在地宮值守的時候被巨石掩埋,已經挖不出來了。

  新帝下了一道聖旨,讓人在巨石外祭奠一番,就當徐圖為先帝殉葬了。

  三月初的時候,陳櫻見到了趙真。

  他已經被封為承郡王,搬回京城了。

  他給陳櫻送來了五千兩銀票,還有一些首飾。

  陳府正在為陳櫻的及笄禮做準備,忙碌中又透著一些喜氣。

  趙真打趣道:「不知道的還以為你今年就要出嫁了呢?」

  陳櫻笑了笑,問趙真道:「我聽胤賢說你要去大理寺上任?」

  趙真點了點頭,擰著眉頭道:「本來想去錦衣衛的,蕭鴻羽不肯。你看看,就算是到了如今,我不在乎他做的那些事情,他到是矯情得很。」

  陳櫻道:「徐圖死了,他心裡不自在,你何必去找罵?」

  趙真冷哼道:「徐圖不是死有餘辜?」

  「他現在總算嘗到我當初的滋味了,可他還不如我呢?」

  陳櫻沒有說話,把桌面上的點心往趙真的面前推了推。

  趙真道:「他曾是先帝的人,又跟徐圖有瓜葛,朝中多少新臣久黨想將他除之後快?就連皇上都不待見他,可他還是一副趾高氣昂,不可一世的樣子。」

  陳櫻默了一會,淡淡道:「我覺得你去大理寺挺好的。」

  「就像你說的,想動他的人很多。萬一那些人裡面有一個成功了的,至少你還可以在危急時刻救他一命。」

  趙真冷笑道:「我為什麼要救他。」

  陳櫻道:「那就不救,看著他死的時候通知我一聲,我去幫忙收個屍。」

  趙真不悅道:「他跟你有什麼關係?」

  陳櫻道:「沒有關係。不過當初你出事的時候他約我去看你,我沒有同意,當時我跟他說過了,如果你出事我就去幫你收屍。」

  「我跟你們相識一場,別的忙不能幫,一口棺材的忙還是可以幫的。」

  趙真無語,茶杯重重地放在桌子上,也不管茶水漸得滿桌都是,暴躁道:「我們的棺材自有人準備,哪裡用得著你?」

  趙真說完,徑直走了。

  陳櫻看著狼藉的桌面,輕哼道:「男人心海底針。」

  陳櫻的及笄禮辦得很低調,宮裡派人送來一些首飾,顧府也送了一些。

  及笄禮過後,很長的一段時間京城都是很平靜的。

  陳櫻的兩個弟弟去了國子監念書,她爹成了當朝太傅,顧胤賢為太子少傅兼任吏部尚書,乃為當朝輔臣第一人。

  羅家已經自立門戶,連清也在恩科之際考取了舉人。

  顧愷樂回了無錫老家,真正成了無錫顧家的守門人。

  九月的時候,顧胤賢帶陳櫻去馬場騎馬。

  兩個人剛跑了兩圈下來,陳櫻又歡騰又興奮,一直笑個不停。

  不過馬場裡很快有了一個馳騁的身影,一身紅色勁裝顯得格外招搖。

  陳櫻見他帶著面具,看都沒有仔細看就知道是徐玉樓。

  大名鼎鼎的錦衣衛指揮使蕭大人,在京城從來都是帶著面具的。

  陳櫻對顧胤賢道:「我們走吧。」

  顧胤賢揉著陳櫻的額頭道:「怎麼,你怕他?」

  陳櫻低聲道:「不是的。我們兩個在一玩,我不想被別人打擾。」

  顧胤賢心情大好,把陳櫻抱在馬背上,自己一躍而是摟著陳櫻,縱馬徑直出了馬場。

  那馬許是被關久了,一見要出馬場就瘋一樣地邁動馬蹄。陳櫻又驚又懼,一邊往顧胤賢的懷裡靠,一邊閉著眼睛大喊:「顧胤賢,快讓它停下。」

  顧胤賢擁著陳櫻,大笑道:「沒事的,我抱著你的。」

  陳櫻搖著頭,慌亂道:「不行,我還是很怕。」

  顧胤賢道:「你回頭,躲在我懷裡,不怕的。」

  陳櫻慌亂地回頭,一個勁地往顧胤賢的懷裡鑽。

  馬蹄張揚,顛簸得厲害,陳櫻的額頭撞得顧胤賢的胸口疼,顧胤賢忍不住道:「別動了,再動我就要掉下去了。」

  陳櫻果然不敢動了,不過她那臉緊緊的貼著顧胤賢的胸膛,頃刻間就聽見了顧胤賢咚咚有力的心跳聲。

  漸漸的,陳櫻平靜下來。

  她緊扣顧胤賢腰間的手慢慢放鬆,改為抱著他的腰,然後一如既往地緊貼在他的胸口。

  兩個人就這樣依偎著,離開了馬場。

  徐玉樓看著他們離開的方向,摘下了臉上的面具。

  剎那間,好像周圍的空氣都靜止了幾分,連帶著花香都淺淡了。

  剛剛騎上馬趕來的趙真道:「你別看了,陳櫻那個丫頭我知道,死心眼。」

  「這輩子除非顧胤賢死了,哦不,就算是顧胤賢死了,她也只會守著顧胤賢的牌位過。」

  徐玉樓看向趙真,面色冷凝。

  趙真冷嗤道:「你這麼看我幹什麼?我只是告訴你實話而已。」

  徐玉樓系上面具,策馬而去。

  趙真看他那速度是跟不上了,在原地自暴自棄道:「跑,一天到晚就知道跑。」

  「那麼多人想害你都不怕,偏偏遇見我就跟見鬼一樣。」

  「不就是年少輕狂調戲過你嗎?誰讓你甘願當戲子來著?這會到像是過不去的坎,連理都不理人了。」

  趙真越想越氣,也打馬前行。只是自己騎術不精,險些摔下馬來。

  景平二年,新帝立後。

  皇后為武英侯之女,董臻。

  安寧公主被賜婚與兵部尚書之子吳凌。

  賜婚聖旨剛下,安寧公主就鬧到了景平帝的面前。

  景平帝冷笑道:「朕都沒得選,更何況是你?」

  安寧公主哭訴道:「皇兄騙人,現在你是皇帝,想要娶誰不可以?」

  景平帝質問道:「你說朕想娶誰可以?」

  安寧公主看著景平帝那雙幽深平靜的眼睛,忽然就說不出話來了。

  默了片刻,只聽她叫囂道:「我不管。反正我不嫁吳凌。」

  景平帝問她道:「那你想嫁給誰?」

  安寧公主咬住唇瓣不肯說,眼淚卻一直掉。

  景平帝煩了,漠然道:「大周的江山靠朕一個人是撐不起來,如果你覺得朕可以過河拆橋,那你就想錯了。」

  「回去吧,顧胤賢你不要想,吳凌你不嫁也得嫁。」

  安寧公主憤然離開,臨走前大聲道:「你們做皇帝的,一個個都這麼狠心。」

  景平帝愣了會神,然後自嘲地笑了笑。

  狠心?

  真正狠心的人都死了。

  用殘酷的方式教會他長大,最後卻連一點餘溫都不留。

  冷冰冰的宮殿裡,等著他的永遠是批不完的摺子,一波又一波居心叵測的群臣。

  他還得仰仗顧胤賢幫他擔著大任呢,怎麼可能明著去給顧胤賢難堪?

  他比他父皇好在,他跟陳櫻沒有婚約,所以能堵住那麼多人的口舌。

  而顧胤賢也不是顧元思,所以橫掃一片攔路石也能笑立朝堂。這般有能力有魄力的人物,他怎麼能不留著加以利用呢?

  景平帝打開自己玉璽的寶盒,那邊上放著一串用紅線串起來的銅錢。

  他拿起來看了又看,像往常一樣放回去,然後開口道:「脫下這身龍袍我又能幹些什麼呢?」

  「所以,還是好好當這個皇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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